《小山村》断简

14、 熟人

　　“什么？！”涂良一脸震惊道

　　她睁大了眼睛，瞳孔里隐隐浸出泪水，双手不知所措地停顿在半空中。

　　大夫一副怜悯的神色看着涂良，说道：“你们村长本就身子不好，又在战争中花费了太多心力，现在就让他好好歇歇，能活多久就多久吧。”

　　大夫半垂着眼眸，说出的话语字字诛心。

　　涂良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而后扶住墙壁，忍住内心的伤痛，平复好激动的情绪，努力以镇定的神色面对大夫。

　　“大夫，可有法子让村长多活一点儿？”涂良内心抱着零星的希望问出了这句话。

　　大夫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眼里的泪水已经快忍不住了，涂良伸手用衣服擦了擦眼睛，接着追问道：“那村长最多还能活多久？”

　　说出这句话时，她紧紧捏着身上衣服的衣角，恨不得将衣角给戳破。

　　大夫语气低沉道：“怕是至多不过一年左右。”

　　话毕他垂下头，不在对视涂良。

　　涂良听到这句话，手里的衣角已经近乎磨破的状态，但想了想，她还是松了手，努力坚强道：“谢谢大夫了，我送你回去吧。”

　　大夫摆手婉拒了，“不用了，此次前来本就是我占了便宜，就让我骑着你的骡子回县城吧，正好也不用你来回往返，还要亲自步行回来，而且你也有要事在身，还是先想好怎么跟那群村人说吧。”

　　涂良点头同意了，但还是坚持送他到村口。

　　走的路上，涂良一直低垂着头，心不在焉地走在黄土路上。

　　走到村口，大家看见涂良一副悲壮的神情都连忙询问怎么回事。

　　涂良听到他们的问题，原本就低垂的头低得更低了，恨不得钻进地里。

　　众人见到涂良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心中都忍不住生出一种不安感。

　　等送走大夫，村口的大家纷纷问出心声。

　　“涂良，村长怎么样了？”

　　“涂良，村长身子还好吧？”

　　涂良听后沉默良久，而后抬起头，眼中的泪水已经在眼眶中酝酿了良久，在抬起头的一瞬间，终究是顺着脸庞滑下，落在地面上。

　　涂良自知现在的模样不太好，便伸出手用衣服擦了擦眼里的泪水，而后强装镇定地说道：“大夫说，村长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越说她的声音就愈发哽咽，但还是强忍着悲痛的情绪将这则消息告知了众人。

　　众人听后犹如被雷击中，纷纷露出震惊的神色。

　　有直接趴下情不自禁落泪伤感的，也有激动质问涂良的，还有一些和村长约莫同辈的人各自敛眸直直地站着。

　　被质问的涂良压下心中悲痛的情绪，扯下抓住她衣襟的那人，皱着眉说道：“村长那么希望我们和睦相处，你现在是在故意逆着村长的话来吗？”

　　听到的那人也松开手，而后往后退去，捧住脸庞激动地哭嚎着。

　　有年龄较大的老人问道：“村长还能活多久？”

　　听到这句话，涂良眼里再次蹦出泪水，她阖上眼眸，平静地说道：“至多一年左右。”

　　“什么？！”大家的反应和曾经的涂良如出一辙。

　　涂良再次语气平稳地重复道：“若老村长身体好的情况下，老村长也不过最大活一年左右，也就是说，明年可能就是老村长过世的时间。”

　　大家的情绪再次激动，各种痛苦声传遍山谷之中，在山中来回荡漾起回声。

　　涂良忍着悲痛迈开腿走回家中。

　　家中的孙娴和涂良乐得知消息后纷纷表示震惊。

　　“老村长身子那么好，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要死了？！”这是孙娴的反应。

　　“村长待大家那么好，怎么老天就不能多给村长一点时间呢？”涂乐垂头背靠在墙上。

　　经过这么久时间，涂良的心绪已经平静了许多，但还是略感伤心，坐在木凳上低着头，静静地望着桌面。

　　起身倒水咕噜咕噜地喝下，水在肚子里翻滚着，涂良的心情在水的滋润下稍微平复了一点。

　　“村长的事已成定局，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在村长最后的时间里满足村长的一切愿望吧。”涂良平稳的声音在整个屋子里就如同一条小溪般清澈。

　　孙娴也冷静下来，眉头紧蹙，双手交叉而抱放在身前。

　　“阿良说得对，既然事已成定局，就要满足村子最后的遗愿，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带着沉痛辞世，还有阿良，这事村里其他人都知道了吧？”孙娴目不斜视地紧盯着涂良。

　　涂良无声点头应答。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集合起来，为老村长献出最后的礼物。”孙娴语气坚定道。

　　周围的两人都沉默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孙娴转而将目光投向涂良，指挥道：“这事，阿良你去通知大家，你对这种事相信已经了然于心了吧。”

　　涂良点点头，随后起身走向门外。

　　依次按照上次的顺序通知其余人等，对于这件事，大家的反应都如出一辙地表示赞同。

　　统一做出决定后，大家一起开了一场会议。

　　会议内容的就是在村长临终前尽力满足村长的一切需求，大家都知道村长希望村子里的人能和睦相处，减少摩擦，于是大家自行制定了一系列守则。

　　发生矛盾时，该怎样处理等等守则，力求做到相互宽容包容彼此，呈现出美满和谐的氛围。

　　解决完这件事后，涂良自发向村长禀报了这件事。

　　村长听见涂良的言语，心中一片悲凉，他知道，他们这么愿意做这件事，一点跟他的身体有关，眼里隐隐浸出泪水，但他还是慈爱地笑了笑，表示对于这件事喜闻乐见。

　　同时，他也希望这个习惯，在他死后，依旧能保持下去。

　　他目光温柔地看向涂良，眼含期待。

　　涂良主动开口说道：“村长，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监督他们执行守则的。”

　　“嗯。”村长和善地点头笑了笑。

　　而后沉沉地闭上眼睛，就此睡下。

　　涂良心不在焉地走出门，一路低垂着头，脑海里一次次地回忆着和村长有关的画面。

　　沉默地走回家里，家里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打扫房屋的行动。

　　孙娴看见沉默的涂良，大声招呼道：“阿良，快来帮忙！”

　　涂良从回忆里惊醒，连忙走过来接过孙娴手中的扫帚。

　　“快要到夏季了，赶忙把屋里收拾收拾，等到夏季，可就没这么多时间了。”孙娴自顾自地说道。

　　涂良默默点头，低头握着扫帚扫过地面。

　　扫完地后，涂良又拿起抹布擦桌子。

　　经过繁忙的一天后，涂良躺在床上，面上一副冷淡的模样，心里却心事重重，最终沉重地阖上眼眸睡下了。

　　早晨起来，涂良吃完饭后，在家里帮忙收拾了一阵，而后前往农田查看情况。

　　一路上，她看见了各家人都在进行着繁忙的清扫活动。

　　到了农田边上，涂良展望了一会儿。

　　田里的人数繁多，让人看得应接不暇，那处在挑水，那处又在除草，这处又在挑着大粪施肥。

　　涂良看完后，低头走进田里，查看四周是否有杂草长出。

　　看见显眼的杂草，走过去，拔掉它，又恢复了过去的繁忙生活。

　　拔草，堆草，烧草，重复这样的过程。

　　平凡的一天，涂良决定拜访村长家。

　　敲响村长家的家门，门应声而开，走出来一个脸上充满戾气的女子。

　　女子正是许久未见的桑梓。

　　涂良见到她也不觉得惊奇，而是热烈得扬起笑容打招呼。

　　“你好啊，桑梓。”涂良伸手摇摆。

　　桑梓扫了她一眼，而后说道：“进来把。”

　　这次，她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都平静了一点。

　　桑梓敞开大门，转身走入屋里，涂良也紧跟其后。

　　走到村长身旁，桑梓站在一边，涂良站在村长正对着的方向。

　　村长细条慢理地说道：“涂良，这次前来又是有何事？”

　　他的语速极慢，几乎就像缓缓冰冻的水的速度一样缓慢。

　　涂良抿了抿唇，而后张开嘴说出自己的目的：“村长，我是想着，您这样一直待在屋子里也不好，要不我带您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她的语气虽然是带着疑问，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似乎非带村长出去不可。

　　桑梓静静地站在一边旁观两人的谈话，双手抱在身前，身子直立站在一旁。

　　村长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而后抬起头说道：“嗯，也好，我也好久没看见那些熟人了，正好看看你们的成果。”

　　说着他脸上也扬起了期待的笑容。

　　涂良眼神示意旁边的桑梓，桑梓立即会意和涂良一起扶着村长下床，走出黑沉沉的屋子。

　　走到门外，阳光灿烂明媚，太阳的光线以倾斜的角度落下，荡在空中，就显现出一条金丝停滞在半空中。

　　两人扶着村长在村子里到处闲逛，其他村人看见村长纷纷跑过来询问情况，村长都笑着回应了。

　　看见脸上洋溢着灿烂的村人们，村长脸上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望着远方，眼里露出期盼的神色。

　　走着走着，就于半路遇见了熟人，村长扬起唇角，以感概的语气说道：“好久不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