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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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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令容打开书信,白秋月也凑过来,只见上面写着:“爱妻令容:吾至秝阳日久,已不觉艰苦,所念者唯你与明澈二人。秝阳战役中王师连连得胜,归期近在眼前,吾归心似箭,重洗客袍,只盼与你二人团聚。”
白秋月与阿娘看了此信,都感到分外欢喜,别离的日子尽管已经过了许久,但是相逢的喜悦却能缩短这其中的距离。
她阿娘立马派人收拾屋子,把里里外外都打扫的焕然一新。
白秋月本来低沉的心情也随之一扫而空,开始兴奋的和阿娘计划着等阿爹回来之后的一些行程安排。
首先要去聚宝楼,接风洗尘。其次还要一同去上香祈福,最后回到家中再秉烛夜谈,好好的叙一叙话。
白秋月把大概的设想说出来之后,也受到了阿娘的赞同,于是她们二人一同着手来操办此事。
随着第二封家书,第三封家书的到来,白崇在信中明确了将要归家的日期,那就是在本月中旬左右。
可是当她们母女盎然欢欢喜喜的等到月中旬时,却并没有等来任何消息。
她们设想可能是路上遇到了大雨,导致道路泥泞,无法按时抵达,这也是常有的事,又或是出现了什么别的意外。于是又耐心的等了两天,可是迟到本月的月末却依旧迟迟没有消息传来。
直到下月的月初时,才隐隐约约有消息传来,一开始传的是这支军队在路上失踪迷路,现在下落不明。
她和阿娘听到之后都慌了阵脚,最后还是阿娘稳住了局面,她设法找了几个能人异士,打算雇他们亲自去探路。
但是这些人最终也没有派上用场,因为她们得到了阿爹的死讯,还是朝廷亲自派人来宣读的诏书,书上一字一句的清清楚楚,那意思分明是白崇因为叛主卖国在回朝的途中由大将军亲自行刑处斩,由于圣上的仁慈之心,白家其他一切男女老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都要被罚入永巷做苦力,无事不得外出。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阿爹会做出这样的事。
她记忆中的阿爹不过只是一个闲散文人,喜欢吟诗作赋,侍弄花草,闲庭信步,与三两好友,结伴成群,于东郭赏花。偶尔也会插科打诨,放下身段,来使他夫人转怒为喜。
他或许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没有什么远大抱负,但是绝对有自己最后一丝底线,不会干出这种令家族蒙羞的事。
可如今的却分明说着他有投敌叛国的行为,这岂不是摆明了有人要陷害他吗?
要不是上前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守住头脑,白秋月简直就要站起来,冲那个尖嗓子的大太监喊出这句话。
可悲的是,她压根就没有这样做的权利,她只能紧紧的攥住自己的手心泄愤,以至于指甲都深深嵌进皮肉里。
她悲痛,可是她身旁的母亲比她还要悲痛,要不是她母亲徐令容半生好强,恐怕此时此刻乍听到这晴天霹雳的消息已经瘫倒在地上。
白秋月可以确定此时此刻她们母女二人心里所想的是一样的,那就是父亲白崇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一定是有人冤枉了他,而且陛下不分青红皂白竟然就痛下杀手真真让人寒心。
回想他们一家决定南迁的那一刻,都是抱着莫大的欢喜,哪能想到今时今日的境地,竟然到了这副凄惨样子。
眼看阿娘简直支撑不住,昏倒在地,白秋月连忙曲着膝盖往前行了几步,用身体支撑住她。
那大太监宣读完圣旨之后,高临下的看了她们二人一眼,像是想把她们这副样子尽收眼底回去和皇帝复命。
白秋月此刻简直又悲又愤,整个人已经开始隐隐发抖,但她还是强行按捺下心中的怒火与悲愤,尽量让自己的话语平直的脱口而出:“不知我父的尸首现在何处?”
“尸首?罪人还妄想有尸首?真是天大的笑话。”太监拉长了声音,听起来又尖又细,格外刺耳,“不过告诉你们也无妨,想要尸首呀你们自己去那苦寒之地去寻去找吧,恐怕现在已经被豺狼吞噬干净,连骨头都不剩了。”
白秋月闻听此言,简直犹如五雷轰顶,立马流出两行清泪,在她一旁的阿娘终于支撑不住倒地昏了过去。
她用袖子胡乱的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把阿娘紧紧的护在怀中。
待来人浩浩荡荡的走了之后,她与其他诸人把阿娘搀扶起来往屋子内走去。
门外已经开始围了一圈的官兵,可能不到几日他们家就会被立马查抄。
白秋月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倒下了,现在她只能靠自己。虽然她现在简直五内如焚,可是她却不得不稳住阵脚,把阿娘扶到床上,再吩咐一旁的侍女去打些热水来用。
白秋月猜测阿娘之所以昏厥是因为悲伤过度心脉受损所致,可能睡一觉就会有所好转,但是她内心的伤痛只有靠时间来抚平了。
就这样守了半日,府中人已经开始怨声载道,许多仆人借口想要出去,都被门外把守的重兵拦了下来。
白秋月和侍女姑姑把门锁紧紧的,以免那些心生怨恨的人冲进来与她们发生冲突。
发生这样的事,无论对于白家来说,还是对于这些被牵连的人来说,都是无妄之灾,她现在在脑子简直乱成一团浆糊,压根想不到破局之法。
就在白秋月逐渐陷入绝望之中时,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纸婚约在身,她转身对姑姑说:“眼下我还有与世子殿下的一纸婚约在身,陛下也没有另外下旨将这婚约作废。加上我和世子殿下好歹是同窗一场,姑姑你觉得如果我要是搬出世子殿下,我们能不能在此事上还有转还的余地?”
姑姑面露难色道:“可是姑娘,世子殿下假若有心,他应该早就听到风声或者说他应该早早就入宫向陛下求情了,哪能到现在还一点都没有动静呢,再说你我二人如今都深陷在府内,门外又有重兵把守,你又有什么法子能把消息传给他。事到如今,也只有听天由命。”
白秋月的脸色渐渐变得煞白。
等到黄昏时分,阿娘才渐渐苏醒,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冷静叮嘱守在她床榻边的二人道:“老爷出门时曾经与我提过,这次去战场他是与阿七一同去的,为了不让人说阿七闲话,他在军中并未暴露与阿七的关系。所以我猜测那小子现在还活着,而且他肯定对内情有所了解。”
但是说完这番话之后,她眼神里闪烁着的火苗突然熄灭了,整个人也从刚才那极度亢奋的情形中脱离出来,自嘲的冷笑道:“是我糊涂了,胡乱抓住一个人就当做是救命稻草,阿七那小子就算有天大的能耐,如何能与圣意抗衡。”
紧接着她对自己最忠心的侍女说道:“等夜深时分由我起草一封书信,你到时就去将咱们家的信鸽放出,阿七对它并不陌生,如果他还感念咱们家的一点旧情,就应该来为我们帮忙。”
在此期间,白秋月几次欲言又止,都被她阿娘凌厉的眼神挡了回去,徐令容用一种万般无奈的语调冲着白秋月说道:“明澈,只要你一日在阿娘跟前,阿娘就会为你筹谋,和你相比,别的什么都不要紧。我素来知道你的秉性,可是这一次你不能心软,再说了,不冒险哪能成事,某种程度上是阿七那孩子欠我们的,现在他该还了。”
白秋月心里虽然有隐隐的愧疚,因为她害怕此事一旦暴露,原本可以平白不受牵连的阿七,说不定也会沦为阶下囚,甚至被处斩,可是看着阿娘的眼神,她不能把这样的心思说出来。
当天晚上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寂静中,一只飞翔的白鸽悄然的划破夜空,从白府上方展翅飞去,飞到了距离此地不远的一处简陋的屋舍之中。
它落在那户人家的窗棂上,还没有站住脚就被一双急切的双手攥在手心里。
这双手的主人正是从前线回来不久的阿七,他急切地拆开这只白鸽所携带的信件,并且仔细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白府如今的情况和他的设想几乎一字不差。
自从老爷被无辜冤死之后,他一个人有苦不能言,有好几次他都走到白府的门前,几乎想硬闯进去,探一探小姐现在是否还活着,但是最后的理智告诉他,如果他这样做了,那么小姐唯一的筹码也就随之化为乌有了。
好在现在府中传来信件,夫人告知他现在小姐和府中诸人都还安好,但是这只是风波来临前的平静,朝廷随时有可能动作,把府中这些人抓到掖庭,男女老幼无一幸免。
还望他能想出方法解救一二。
其实不需要夫人开口,白七早已在心中有所筹谋,这几日他几乎日日前去白府探望,早已把握准了,门口侍卫交接的时辰,加上他在府中长大,对府中的历史地形极为熟悉,知道白府西南处有一方角落因为年久失修,墙体有些脱落,可以使人通过。
他立马把自己的筹谋在信中写清楚,并且附上了地图,交代好了具体的日期,随后又抓住那只鸽子,把信件绑在鸽子腿上,然后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