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筱钺

1、重逢

　　“我慢慢地听，雪落下的声音，闭上眼睛幻想它不会停…”醇厚而缠绵的乐音沿着弯弯绕绕的有线耳机钻入谷种的双耳，MP3略显劣质的嘈杂音质勾的她心痒痒的、有些烦躁。
　　脑海里不断闪现着适才的画面，倒带、重播，试图通过对各处细节的回忆重演，探究背后藏着的深意，她心绪重重地、漫无目的地胡乱走着，瑟瑟冷风打在她的脸上，波荡出晕晕红墨。鼻尖染上艳色，一派惹人心怜的模样，可细瞧那对凌厉的凤眼，此刻尽是无神至死寂的平淡。
　　与之相反的，是她波涛汹涌的心，好像周遭的一切都不能引她注意，她陷在自己一团乱麻的世界里了。
　　忽地，她察觉温热的触感从手腕处传来，丝丝暖意在寒风中裹住了她，她惊地回神，望向暖意来袭处，一只熟悉而又陌生的手映入眼帘，那串自己两年前送出的红木手串牢牢套在腕间，似乎因为长久的抚摸而显得格外透亮光泽，撞得谷柠眼眸发痛，涟漪泪水在眼眶间绕着转儿，强撑着不肯落下。
　　她僵硬地站着，不敢动弹，视线模糊间仿佛又回到了适才图书馆的遥遥对视，其实并未看真切、慌乱下短短一怔便匆匆逃出了图书馆，但那频频“扰人清梦”的人儿的模样早已刻在了她的生命里，任时光如何消磨都挥之不去。
　　而此刻，那人就站在自己身后，这样近，却又那样远……
　　似乎是感受到了谷柠的轻微颤抖，身后人缓缓向前贴近着，虚虚将她拢在怀里，长久无言。
　　若有若无的木草清香笼罩着她，同记忆里的气味如出一辙，诱人贪恋地想要更多，可她不敢，愧疚与依恋、恐惧与欢喜深深交织着，分别一年多的漫长时光像一把利刃横亘在两人中间，她无法说服自己转身面对，只能这般毫无礼数地沉默着，假装自己沉浸在乐音中无从察觉。
　　到底是从前朝夕相伴、了解至深，左耳的耳机线被轻轻拨下，拉动间好像是被身后人戴上了，“漫天的雪无情…”循环播放的歌由恰放至此句，耳畔清晰地传来一声轻笑，似乎在嘲弄谷柠故作冷漠却依旧听着熟悉的属于她们两人的情歌。
　　她突然觉得有些委屈，狼狈无处遁形、眼泪呼之欲出，觉得身后人这般定是在戏弄她、惩罚她、让她难堪，她郁郁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那人竟悄无声息也将手顺着自己的手腕下移，微微交错，近乎十指相扣，见谷柠试图挪走，便立刻强硬地握住，紧紧地相扣，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有力，是她从未体会过的近乎疼痛的挽留与眷恋。
　　“余珉，对不起…我…”她带着哭腔呜咽道，泪水夺眶而出，沿着冻得泛红的面颊蜿蜒而下，身子剧烈颤抖，有些脱力，快要站不住。
　　余珉从身后揽住她，逐渐收紧的拥抱、深埋至脖颈的呼吸，悄悄地稳住她将倒未倒的身形，“别哭，”余珉带着些许无奈地语气哄着，“柠柠。”一声轻唤从肩颈处传来，却使谷柠心头一震，与回忆里的声声呼唤交融共响，没入冷风呼啸中。
　　她无意识地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像是陷入了魔怔，余珉不忍看她如此折磨自我，一把扯下戴在自己左耳的耳机，双手搂住谷柠的腰肢，迫使她转过身来望向自己，那双凤眼通红、无声落泪，鼻尖微耸着，狼狈的有些可爱，血红的唇似花瓣娇艳绽放，贝齿浅露，勾得人越发欲想探寻流连。
　　余珉伸手为谷柠拂去面颊上的泪珠，轻轻摩挲着谷柠眼脸下方的小颗泪痣，“柠柠，抬头看我。”语气有些懊恼，好像是被谷柠的逃避激出几分心急。
　　她像是听到了指令的机械般愣愣抬头，这才看见余珉那副极具攻击性的面庞上难抑的柔情，余珉为可这般轻易地原谅自己？
　　预想中的质问、争吵、仇视并没有发生，谷柠有点难以至信。因为她固执地认为，无论谁被自己这般对待都会仇恨自己罢，毕竟，毫无征兆的消失真的会使留下的人的世界濒临崩盘。
　　但余珉没有……
　　只见眼前人微微俯身，锐利的五官骤然放大，冰凉的触感贴上了唇，余珉小心翼翼地克制、近乎虔诚地吻她，温热的大手拂上她的脖颈，暧昧地轻抚着，起初是讨好地取悦着她，后来见她没作反抗、渐趋迎合，便放肆大胆起来，在她那娇嫩的唇瓣上重重碾磨、带着些挑逗地轻咬，等她吃痛放松牙关时趁虚而入，勾住难耐的小舌吮吸。
　　盈盈水光从谷柠的嘴角流出，再被余纸尽数舔去，阵阵酥麻通及全身，谷柠在清醒与迷离的交替中沉沦，直到脖颈处的阵阵酸痛无法忍受时，谷柠才发出呜咽示意余珉下。
　　双唇微微拉开距离，鼻尖蹭着鼻尖，余珉贴着她的唇瓣轻声道：“下雪了，柠柠，是今年的初雪。“音色略显沙哑，唇瓣间似有似无的触碰更显暖昧。
　　而后退开，谷柠这才发觉漫天雪花飞舞着，眼前人如瀑的黑发间点缀着片片雪绒花，像镶于画中的美人儿。
　　美人直勾勾地望着自己，浅笑：“我等的雪来了，还好不算太晚。”
　　先前碰落的有线耳机，此刻正放着MP3略显劣质的乐音：“一生好光景…”，与雪夜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