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若浮生》星夜下

33、第 33 章

　　柳月璃只是抬手。
　　没有结印，没有念咒，甚至没有调动多少灵力。但就在她抬手的瞬间，那簇白色灵火骤然绽放出耀眼却不刺目的光华。
　　一股源自上古、浩瀚如星海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以她为中心向四周席卷而去。
　　噗通！噗通！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天族高手，如同被无形的巨山碾压，竟连站立都无法做到，一个个面色惨白，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重重跪倒在地！手中的兵器、法杖叮叮当当掉落一地。
　　为首那名手持权杖的老者，修为已至化神后期，此刻却感觉周身灵力凝滞，神魂战栗，连抬头都变得无比艰难。他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死死盯着柳月璃周身那纯净的白色火焰，嘴唇哆嗦着：
　　“圣火...圣火认主...真正的...主权之威...”
　　他想过无数种交手的情形，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甚至未曾真正出手，仅仅凭借圣火自行散发出的本源威压，就让他们这一行在天族内部也算精锐的力量，毫无反抗之力地跪伏在地！
　　这并非柳月璃自身的力量，而是天族圣火对于得到其彻底认可之人的绝对压制！灵火在她手中所展现的威力，与在林家公子手中时，判若云泥。
　　秦臻臻张大了嘴巴，看了看那些跪了一地的天族高手，又看了看只是静静抬着手，面色依旧清冷的柳师姐，忍不住小声对姜灵浍道：“我...我们是不是都不用准备了？”
　　姜灵浍也处于震惊之中，轻轻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莫潇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化为了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他悄然放松了凝聚的阵法灵力。
　　许恣阳紧握的寂尘剑缓缓归鞘，他看着师父那并不高大、此刻却仿佛与天地法则融为一体的背影，眼神充满了敬仰。
　　柳月璃自己，对于灵火突然爆发的威压也有一瞬的意外，但她很快便明悟了其中关窍。她放下手，周身的白光稍稍内敛，但那恐怖的威压并未完全散去，依旧让那些天族高手动弹不得。
　　她缓步走到那名跪地的老者面前，居高临下，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现在，可以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了？”
　　“尔等此行，是奉了天族二长老之命，前来夺取圣火，并...灭口？”
　　老者汗如雨下，在圣火的绝对压制下，他连撒谎的念头都无法升起，只能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是...是二长老密令...说...说绝不能让圣火认主之事传回圣地...”
　　“为何？”
　　“因为...因为当年污染圣火，勾结域外阴影，逼走大祭司的...正是二长老一脉！他们惧怕圣火找回真正的主人，揭露他们的罪行，动摇他们的统治！”
　　真相，伴随着老者在圣火威压下被迫吐露的言语，终于浮出水面。
　　柳月璃眸光微闪。原来，灵火与她混沌灵根的吸引并非偶然，百年前的天族内乱，与如今修仙界的暗流，乃至她自身的劫难，背后似乎都隐约指向了同一个源头——那域外的阴影。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皙的掌心，那簇白色灵火正在其中欢快地跳跃，与她产生着血脉相连般的共鸣。
　　“回去告诉二长老，”柳月璃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跪伏者的耳中，“圣火，我留下了。若他想要，让他亲自来取。”
　　说完，她不再看那些面如死灰的天族高手，转身对莫潇等人道：“我们走。”
　　圣火之威收敛，那些天族高手才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地，望着柳月璃等人离去的背影，眼中只剩下恐惧与茫然。
　　离开林府，柳月璃对许恣阳吩咐道：“通知绵州境内的琮阳宗暗桩，全面探查林家与天族二长老勾结的实证，以及……他们与域外阴影可能存在的联系。”
　　“是，师父。”
　　柳月璃抬头，望向南方，那是天族圣地的方向，眼神深邃。
　　圣火在手，一些被迷雾笼罩的真相正在浮现。前方的路似乎更加清晰，却也预示着更大的风暴。
　　离开林府后，众人在伊山镇外寻了处僻静院落暂住。柳璇玑服下姜灵浍调制的安神汤药，沉沉睡去，怀中仍紧紧抱着那个早已失去温度的襁褓。
　　柳月璃守在妹妹床边，指尖轻抚过她消瘦的脸颊。灵火在体内静静燃烧，带来阵阵暖意，却化不开她心头的寒意。
　　莫潇轻叩门扉，端着一碗清粥进来：“让她睡吧，你也该休息了。”
　　柳月璃摇头，目光仍停留在妹妹身上：“我若早些找到她...”
　　“这不是你的错。”莫潇将粥放在桌上，“林家布局三年，背后又有天族势力，防不胜防。”
　　窗外传来秦臻臻压低的声音：“严桓你轻点！别吵到柳师姐休息！”
　　然后是严桓闷闷的回应：“我在布警戒阵法。”
　　许恣阳沉稳的脚步声在院中规律地巡视。
　　听着同伴们小心翼翼的动静，柳月璃冰封的神情稍稍松动。她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在暮色中忙碌的众人，忽然道：“等璇玑醒了，我想送她去南州。”
　　莫潇立即明白她的用意：“也好。南州气候温润，又有药王谷坐镇，最适合休养。”
　　“不只是休养。”柳月璃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要彻底清除她体内的阴蚀之气。”
　　莫潇神色一凛：“你是指...”
　　“林家在她身上种了噬心蛊。”柳月璃的声音冷若寒冰，“若非灵火入体时有所感应，连我都险些被瞒过去。”
　　就在这时，床榻上传来细微的响动。柳璇玑不知何时醒了，正静静看着他们。
　　“姐姐，”她轻声说，“我都听到了。”
　　柳月璃快步走到床边：“别怕，姐姐会治好你。”
　　柳璇玑却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我不去南州。”
　　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中，她缓缓坐起身，将怀中的襁褓轻轻放在枕边：
　　“这个孩子...从来就不是我的骨肉。”
　　柳月璃瞳孔微缩。
　　“林家需要一个纯阴体质的容器，而我...”柳璇玑扯开衣领，心口处一道诡异的黑纹若隐若现，“是他们选中的母体。这孩子是他们用邪法培育的傀儡，从始至终，都只是为了温养灵火。”
　　她抬起泪眼：“我配合他们演戏，是因为噬心蛊发作时，只有抱着这个孩子才能缓解。可是姐姐...”
　　泪水滑过她消瘦的脸颊：“每当感受到这个没有心跳的孩子在我怀里，我都恨不得立刻死去。”
　　柳月璃紧紧握住妹妹冰凉的手，灵火的暖意源源不断渡入她体内。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柳璇玑反握住姐姐的手，眼中突然燃起奇异的光彩，“灵火认主时，我体内的噬心蛊有所松动。姐姐，让我跟着你。”
　　“不行！”柳月璃断然拒绝，“太危险了。”
　　“正是因为危险，我才更要跟着你！”柳璇玑急切地说，“我对林家与天族的勾结知道得最多，我能帮上忙！”
　　她看向窗外朦胧的月色，声音渐渐低沉：“这三年，我眼睁睁看着无数婴孩被他们用来试验...姐姐，让我赎罪。”
　　莫潇忽然开口：“噬心蛊虽险，但若有灵火压制，未必不能控制。”
　　柳月璃沉默良久，终于轻叹一声：“你先养好身子。”
　　等柳璇玑再次睡去，莫潇轻声道：“让她跟着吧。有些心结，需要亲手了断。”
　　柳月璃站在窗前，感受着体内灵火与远方若有若无的感应。天族、林家、域外阴影...一张大网正在缓缓收紧。
　　而网中央，是她必须守护的一切。
　　夜色渐深，她却毫无睡意。指尖无意识抚过腕间的柳枝手环，忽然感受到一丝极细微的波动——来自南方，天族圣地的方向。
　　“看来，”她轻声道，“有人已经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