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不会爱你》木吉菌子

82、39命令

　　近来，C市阳光普照，即使快要到12月了，但气候并未转冷，而是一直保持着一件大衣尚可保暖的温度。但与之相反，更偏向于极地的首都却进入了连日的降雨天气，雨也不大，只是连绵不断的，有些恼人。
　　至于查恩斯身在C市，为何会突然开始关注首都的气象情况，正是由于他有了参加首都举办的画展的想法。C市毕竟只是二三线城市，也并没有多少崇尚艺术的历史积淀，于是查恩斯便将目光投放在了资源更加丰富的大都市。而巧合的是，塞穆尔很快报告他，本周六还真有一场主题为“爱之梦”的大型商业画展，借用了著名钢琴曲《Liebestraum（爱之梦）》的名字，显然会是一场十分浪漫和梦幻的视觉盛宴。虽然查恩斯本身对绘画了解有限，但他并不排斥接触这类高雅艺术，而且他觉得……埃文一定会很喜欢。
　　可是活动选好了，时间也很合适，他也从埃文那里得到了对方周六有空的确切消息，却迟迟没有发出正式的邀约，因为他还深深地记得上一回和弟弟有关的意外状况导致了他被动失信的事情。这不仅惹得埃文不快（虽然他很快就原谅了他），还给一向追求面面俱到的自己带来了不小的阴影，所以他担心这一次也会搞砸他们的会面，为此，他已经在脑海中推演过了无数遍周六或许会遭遇的问题。
　　而其中最有可能促使他的这种忧虑变成现实的，正是来自父亲的短信。
　　“查恩斯：择日回首都一趟，有重要安排与你商议。”
　　“查恩斯：对方已提议周六见面，你有空与否？”
　　“查恩斯：你的祖父一直在等待你的答复，速回信息。”
　　……
　　就这样，从周一开始，几天过去，父亲都在锲而不舍地提起这件事情。原本查恩斯都是以“或许会有必须加班的情况”暂且先敷衍过去，但谁知父亲的劝说不减反增，最后更是直接搬出祖父的名号，并替他答应了周六与什么人的会面。
　　“——是罗素家族。”
　　当查恩斯靠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一边望着别墅区中静谧的花园，一边给父亲回了电话，父亲口中的名称便印证了查恩斯的猜想。
　　而在此之前，查恩斯本是专门抽了些时间，为了了解网络好友“深海的鱼”的近况而坐在了电脑桌旁。他还记得“深海的鱼”说到他被他的公司领导用一块名贵的手表制约了，是否是对方的圈套还存在疑点，但既然暂时没有任何证据，那么他还是要负责将它修好的，于是查恩斯告知了他专柜地址，“深海的鱼”也表示他会去碰碰运气。
　　结果，一登录进自己的用户信息，查恩斯便听见未读的更新提示音响个不停，原来是“深海的鱼”早已在帖子里反馈了最新进展，先是排上了两行哭泣的表情，然后解释道，他在线上好友的提示下问过了专柜，谁知专柜却很确定地告诉他，这块表已经损坏到接近报废的地步，而且最关键的是其中镶嵌的钻石不见了，如果要维修当然可以，但费用也绝对不低。
　　“哇……我从来没有真正见过镶钻的手表！哪里知道这块表竟然还有钻石啊？那么小的东西……都几天了，谁知道到底掉到哪里去了啊……”“深海的鱼”在他的帖子里哭诉道。
　　……这确实是一个疏忽。查恩斯毕竟只是网上出出主意，没有见过实物，自然也就遗漏了这一点。只是这件事真的越看越像一个陷阱……尤其是当他看到最新消息里，“深海的鱼”表示他已经在他的会长的“威逼利诱”下……签署了不平等的“保姆合约”。
　　当然，事实上他要负责伺候的一定不仅仅是对方的家务……还有对方的□□。
　　“……”
　　事已至此，查恩斯只能给他回复了一行省略号，许多复杂的情绪尽在不言中。
　　“没关系……我已经想通了，”“深海的鱼”最后写道，“就算会长只是想骗我上床……但对我来说，只要忽视未来他随时解除合约赶我出门的可能……这其实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同居’生活，是我天大的荣幸了……不是吗？正常恋爱的情况都不敢说一定能白头偕老，何况我们这样的人呢？”
　　就当他说的是真话，就当他目前是真的喜欢他……就好了。
　　感受到一向擅长苦中作乐的“深海的鱼”有些悲伤的自嘲，查恩斯顿了顿，还是暂时关闭了电脑。他从来不善于安慰别人，为了行之有效，他可能需要再谨慎地想想措辞。
　　之后他来到窗边，习惯性地翻看了一下手机，发现父亲又来了新的短信：“别耍花招，别让我打给你，明白了吗？”
　　于是查恩斯给父亲回拨了电话，话筒那头威尔伯特冷冷的声音传来：“你可真忙啊，查恩斯。”
　　随后，克里斯蒂娜·罗素——那个罗素家族的小女儿的名字，父亲以无比推崇的语气告知了他。与逐渐沦落为纯粹商人的拜伦不同，罗素是真正的贵族，1694年被提升为公爵之后，他们一直在政界占有相当稳定的一席之地，其主要成员无不闻名于世，拥有着拜伦梦寐以求的名誉和地位。
　　“你也知道，你的祖父做梦都想朝政局靠拢，如果能和罗素联姻成功，那你就是家族的荣耀，继承人之位非你莫属！”
　　威尔伯特喜不自胜地畅想着。
　　“机会难得，所以这周六无论你有什么事情，都必须给我乖乖回来。”
　　然而，查恩斯并没有立即作答。他的耳朵听着，双眼却只是无神地凝望着不远处修剪出花朵形状的立体花坛，看着它们在朦胧的夜色下像一朵朵真正的玫瑰花一样，绽放在这样本没有玫瑰生长的寒夜里——
　　直到父亲的声音从电话里继续传来。
　　“查恩斯！你又在发什么呆？”他不耐烦地说道，“从小教到大，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尤其是长辈，要积极地回应！怎么现在还是这样迟钝？！让你在别人面前多笑笑、多说话就这么难吗？简直像块没心没肺的石头一样！”
　　反应过来的查恩斯连忙答道：“对不起，父亲，我会改的……您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
　　“……行，你最好有点长进！”
　　总归是还没有没达到目的，于是威尔伯特暂且放过了这种细节，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周六怎么说？”
　　说是“怎么说”，其实就是在等查恩斯答应下来。查恩斯不由得又望了望屋外的“玫瑰花”，想要看得再清楚一些。但他也知道，如果选择更靠近一点，他就必须推开落地窗，舍弃拥有暖和的中央空调的室内，踏进刺骨的寒风之中。然而，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也许只是希望寒冷能让他的头脑变得更加清醒吧！他义无反顾地这样做了。
　　他一边穿上拖鞋走上露天的阳台，一边给了父亲他的最终答复。他说：“周五晚上我会赶回首都。但我希望周六……父亲能给我一点时间。”
　　至于详细的情况则到时再谈……也只能到时再谈，因为父亲算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便没有理由再浪费口舌。查恩斯将手机放进了单薄的家居服的口袋，又继续向更远处走去。夜晚的空气的确寒凉，但因为刚刚从温暖的地方出来，倒也不是那样不能忍受，于是就这样查恩斯最终站在了阳台的最边缘，借着幽幽的路灯，看清了楼下的玫瑰花图案。
　　可是他却感到一股怅然若失的情绪浮上心间。
　　……因为老实说，只有靠近了才会发现，这样的花朵造型毕竟只是园艺，和现实中的花儿还是相差甚远。就算他专门放弃了原有的安逸和温暖，盲目地一味追随过去……可是最后得到的也还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