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梦冬紫罗》美花彩

40、婚礼

　　当冬紫罗身着婚纱，手拿捧花，站在礼堂外，准备进去走红毯时，她才真的对自己的现状有了实感。

　　她要结婚了。

　　这一切都发展得太快，太不现实，就像做梦一样。

　　这几个月她过得相当顺利。她先是辞去了原本的工作，离开了那个她奋斗多年的大城市，回到了家乡。然后在罗玏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份新工作，薪水不高，勉强度日，但罗玏似乎很满意，他说她适合朝九晚五的工作，这样她以后就能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能投放在家庭上。

　　而她与罗玏的感情进展确实也很顺利。正如罗玏所说，两个脾气好的人在一块真的连架都吵不起来，无论有什么冲突，都可以在第一时间马上说开和化解。至于双方的父母，也都对彼此的孩子很满意。冬紫罗有个弟弟也不算什么事，罗玏甚至有个刚上小学的妹妹。

　　两人的结合顺理成章，这是两个家庭共有的心愿。

　　这样以后，她就会有幸福了吗？她真的会幸福吗？

　　冬爸拍拍冬紫罗的手，她才回过神来。冬爸厉声提醒：“昨晚没睡好吗？怎么走红毯前还发呆呢？你这种状态怎么去招待亲家和亲戚？”

　　“对不起，爸爸。我会打起精神来。”

　　门轰然打开，门里是高朋满座，气球环绕，一条红毯延伸开去，尽头是西装革履的罗玏，胸口还别了朵红花。

　　目光一触及罗玏，冬紫罗不自觉地就露出了笑容。他是她的丈夫，是她以后的依靠，一生的幸福所在。她在过去二十几年人生里的努力与坚持，好像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司仪发出了指令，冬爸也挤出了完美的礼貌笑意，带着冬紫罗迈出第一步。

　　可刚踏上第一步，一个矮小灵活、白发苍苍的身影在她跟前闪过。冬紫罗和冬爸都被吓了一跳。他们定睛一看，好像是罗玏的哪个亲戚长辈。

　　冬爸当场就挂下脸来，一旁的伴郎伴娘见状赶紧把那个阿婆拉开。阿婆不服，几下就挥开阻拦自己的手，还想往红毯上走去。

　　冬紫罗没什么朋友或是同辈亲戚，唯一亲近点的曹含秀因为有事，还在赶路，尚未到场。这些伴郎伴娘也都是罗玏家里那边的人，作为阿婆的小辈也不好多加阻拦。

　　“她这是在拦截你的喜气呢！罗家人怎么回事！这么个疯婆子也不看好！”冬爸在冬紫罗耳旁低声骂道。

　　满怀憧憬与喜悦的婚礼，没想到刚开始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冬紫罗眼神也有些黯淡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很久没哭过了，这一刻竟然窘迫到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人家结婚，老奶奶你在这里走来走去干嘛！”

　　熟悉的一声呼和，冬紫罗抬起泪眼望去，居然是从一旁窜出来的洪秋英和袁蔚华，她们身后还跟着白康欣，一齐把阿婆拉扯走了。她已经与大学的室友许久不联系了，除了曹含秀之外，都没有再见面。今天的婚礼，是她多年以来第一次见到她们。

　　尽管是今天才见到，她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和精力能好好招待她们，或者与她们叙旧。没想到在这关头，还是从前对自己最不屑也是自己最难忍的室友们挺身而出。

　　眼泪已经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她赶紧伸手轻轻抹去，以防让新娘妆花了，然后对着拉着阿婆远去的三人，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红毯尽头的罗玏已经等得不耐烦，悄悄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前进。

　　冬爸重新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带着冬紫罗一步一步迈向罗玏。

　　终于平安无事地到了罗玏跟前，冬紫罗的手也被冬爸郑重地放到了罗玏手中。冬爸依照惯例，向罗玏嘱咐了几句。罗玏也都大方地一一应下，然后牵起冬紫罗的手，面向司仪。

　　“罗先生，你是否愿意与冬小姐结为夫妻，无论贫穷还是疾病，顺境还是逆境，都爱她、尊重她、忠诚于她？”

　　罗玏一脸轻松，马上回答：“我愿意。”

　　“冬小姐，你是否愿意与罗先生结为夫妻，无论贫穷还是疾病，顺境还是逆境，都爱他、尊重他、忠诚于他？”

　　那一刹那，她的眼前闪回许多过往的画面。欧世楠在月下与她跳布鲁斯，她在人潮中穿梭后扑进魏索的怀抱，梦中的摩天轮里她与孟衷接吻，直到婚礼场景在她眼前重现。罗玏看着她，带着期盼的意味，身后的宾客们也都牢牢注视着台上的这对金童玉女，预备在他们结束流程之后热烈地鼓掌，甚至都有孩子已经举起双手在准备了。

　　她庄重地回答：“我愿意，无论贫穷还是疾病，顺境还是逆境，都爱着罗玏，尊重他，忠诚于他。我永不背叛今天的承诺。”

　　身后掌声雷动，罗玏凝视着她，动情地俯下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一直到敬酒环节，冬紫罗才得以与曾经的室友齐聚。几年过去，大家都有了一定变化。袁蔚华一改从前的假小子装扮，留起了长发，只不过说起话来还是咋咋呼呼，看起来还不曾被生活磨平棱角。白康欣在和张习远分手后又陆陆续续谈了几次恋爱，现在已经结婚生子，据说结婚对象是个富二代，她身上穿的名贵真丝衬衫就已经昭示了这一点，头发也只用了一个鲨鱼夹松松挽着，倒是很有贤良淑德的富太太风范。洪秋英则是艳色更盛，打扮也更加时髦，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精致不出错，只是她眼底有着粉底也盖不住的乌青，想必工作也很辛苦。

　　最后一个到的是曹含秀。她风尘仆仆地赶来，趁着还没到她们这一桌敬酒，还在饭桌上补了个妆。听说她顺利地读完研究生后，又顺利地在老家找了个不错的工作，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裸辞了，一直在旅程当中，说是为了寻找生命的意义。

　　虽然曹含秀现在没了工作，可她包给冬紫罗的红包还是最大份的。冬紫罗在敬酒的时候，还特意向她道了谢，并问道：“你不是还要旅行吗？给我包了这么大的红包，钱还够吗？”

　　曹含秀大笑起来：“你这样说可不够意思了！怎么说也是我的好姐妹结婚了，我就算身无分文，出去乞讨也得讨出给你的红包！你放心，我之前上班的时候省吃俭用，旅行也是穷游，现在钱还多着呢！”

　　洪秋英也笑起来，打趣道：“真没想到，以前最抠的曹含秀同学现在是最阔气的了！让我们为她干杯！”

　　“让我们为这群美丽又成功的女士们干杯！欢庆她们今天在这里的重逢！”罗玏也附和起来。

　　酒杯一齐在空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敬完冬紫罗这边的亲朋好友，轮到去罗玏那边了。

　　非常意外地，在一桌上同时见到了欧世楠与丁湘。是了，她都快忘了，他们都是罗玏的老同学，今天怎么可能不来呢？请柬都是罗玏负责寄出，她没有想到会在婚礼上与他们重逢，一时之间尴尬得不行。

　　刺眼的灯光下，她的视线透过轻薄的头纱落在欧世楠的脸上，正巧撞进那双她很久不曾见到的明亮双眸中。她慌张极了，伸出的酒杯颤抖着与其余酒杯碰撞，溅出几滴酒来，沾到了欧世楠贴在酒杯的手指上。

　　才几滴酒，还不够，还不够呢！她想把整杯酒从他的头上浇下去，但这也不够！远远比不上她曾经为他流过的眼泪！

　　她不能再盯着他看了，视线一转又刚好看见丁湘。她与丁湘仅仅有过一面之缘，但直到今天，她还是那么清晰地记得丁湘的明媚与耀眼。记忆中的丁湘与现在的丁湘在眼前重合，丁湘还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让她羡慕。

　　她不能再看任何一个人了，趁着罗玏在与他们寒暄，她往后退了半步，低下头去，尽可能地把自己隐藏在罗玏的背影里。

　　在他们的对话中，她了解到大家都过得很好，无论是工作还是日常。在感情方面，丁湘和现在的男朋友已经准备订婚。欧世楠似乎还是单身，可他如今面对着丁湘，也只是一副释然的模样，甚至还能打趣丁湘和她的男朋友，吐槽他们太能秀恩爱。

　　只是，欧世楠全程没有看过冬紫罗一眼，话也没有说过，唯一一句对她的祝福也是对着她与罗玏两个人说的。

　　好不容易熬到这一桌结束了。下一桌，当她看到魏索的时候，她像见鬼了一样差点惊跳起来，简直想在地上一脚踏出几条地缝来再钻进去。

　　听罗玏介绍，这一桌应该都是他公司里的同事。原来魏索后来是回老家工作了。她以为魏索也会像欧世楠一样，当她不存在，却没想到他竟然那么不要脸地和她打招呼，还直接坦言，他们两个是高中同学。

　　罗玏笑着惊呼真是太巧，几个同事一起起哄说冬紫罗作为魏索的老同学都已经名花有主，魏索却还是单身狗一只，实在太不应该，要魏索加油找到如花美眷。

　　这些热闹的欢乐都是他们的，与冬紫罗无关，她也只能在一堂哄笑之中安静地赔笑。

　　婚礼持续了几个小时，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刻。冬紫罗与罗玏站在门口，与宾客们告别。

　　冬爸冬妈带着弟弟也要回家了。冬妈抱了抱冬紫罗，拍了拍罗玏的肩膀。冬爸一直叮嘱着冬紫罗，婚后要尽到哪些妻子的责任，或是要早点备孕生子。

　　冬紫罗全程只是机械地聆听着父母的谆谆教诲，时不时还得应和一下一旁嬉笑调皮的弟弟。

　　好不容易送走了冬爸冬妈，她算是松了一口气。一回头，发现其他室友已经回去了，唯独曹含秀还在等她。

　　“今天赶路累了吧？不早点回去休息？婚宴吃饱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再叫点吃的？”冬紫罗朝着曹含秀走去。

　　曹含秀倚靠在门旁，含着笑意望着她。

　　“小罗，你幸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