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塔[双向暗恋]》单宁1994

43、第 43 章

　　43

　　这两天的时间里，何屿都在庭院陪着她。伊林想起过去不久的元旦假期，他们也是这样腻在一起。南方暖冬的阳光好像无休无止，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选择交心。

　　何屿详细问起伊林的代言人项目计划，在其中恰当填入自己的部分。《风起》播出时，他会在宣传期全程佩戴机械腕表。在不同城市发生的重点综艺或者媒体专访，戒指、手镯、胸针轮番佩戴。硬照、短视频、TVC……只要他有空，都可以安排拍摄。他对伊林敞开所有资源。但与此同时，他有一个要求。

　　“代言合约终止在明年12月。我不会续约。”

　　“好。”对此伊林无异议。

　　“……解约之后，你会离开？”他们依旧坐在庭院里。何屿在问询她的未来。

　　“是。”

　　“……想去哪里？”

　　“不是广州，也不是上海。想消失掉。”

　　伊林看向远方云层。那些虚无的痛苦，甜蜜的爱意，都将如缥缈云层一般消逝而去。没有什么是真的。它们都会离她而去。

　　“……你要回来。”何屿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我会的。”伊林磨蹭着他。“不会让你陷入失眠。”

　　这句话像是触发了何屿的情绪。他改变姿势，正视着她的眼睛。

　　“伊林，你是我的女朋友，你要回来，好吗？”

　　这句话再一次让伊林内心震动。就像是……他在向她索要承诺。

　　“好。”

　　她看着他的眼睛应允着。

　　没有迟疑的确定答案，让身边男子放下心来。他亲吻她的额头，换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揽着她。

　　南方庭院中绿意葱茏。十一点的阳光将他笼罩，是一种温暖明亮的触感。就像他从未宣之于口的爱意。只是，它是真实存在的吗？

　　伊林明白，何屿对她像朋友，像亲人，亦像恋人。对他来说，伊林的存在意义或许亦很复杂。她能感受他的感情，或者说，“爱”。只是，这种爱是暧昧不明的，掺杂着太多象限。

　　他对她有相思，也有欲望，这看起来与爱情非常相似。但伊林一直没有忘记过，她是他顽固失眠的特效药。

　　她不怀疑何屿对自己有感情，但她始终无法忽略这感情的畸形来源。

　　如果何屿从未受到失眠折磨，他还会对伊林有如此复杂深重的依赖吗？

　　午餐之后，伊林感觉困倦。去卧室睡下后，何屿一直陪在她身旁。

　　她的困倦源自久违的平静。真正脱离利希斯的乖戾环境，躲入属于何屿的隐居之处，伊林才终于有了暂时放下的疲累感。一直紧绷的神经在这个下午松懈下来。因为在她身边的人，只有何屿。

　　醒来之后，天色已暗。何屿和衣睡在她身边，手边放着贴满注释的剧本。

　　伊林轻轻起身，喝下他备在床头柜的柠檬水。面对睡着的他，伊林不再掩饰感情。她主动亲吻他柔软的唇。

　　一吻结束，何屿缓缓睁开眼睛。美丽的焦糖色眼睛反射着温暖的橘色壁灯，像火焰。

　　伊林心生怪异的浪漫感。像小鸟在撞击胸膛。

　　“……你是睡美人吗？”

　　这句话逗笑了何屿。

　　“……你是青蛙王子吗？”

　　他以牙还牙。

　　伊林反被他逗笑。

　　“不。我是野兽。你是我的贝拉。”

　　何屿微笑着，用一个吻堵住她的满嘴胡诌。伊林张开双唇放他进来。

　　在暗蓝色暧昧的浅夜里，他们吻了很久。

　　次日清晨，伊林独自醒来。何屿已去片场，空荡荡的枕头上放着一个白色信封。

　　伊林打开去看，是昨天在庭院里与云音的合照。

　　她趴在床上，把两张照片铺开来看。金黄色阳光斜斜打在照片边缘，伊林用手抚摸照片中何屿的微笑面容。

　　此时她心中生出一个莫名想法。如果何屿只是普通人，伊林是可以全权拥有他的。他的时间，他的欲念，甚至他的养的可爱小狗。

　　贪心吗？或许吧。但谁又能做到面对所爱，毫无贪念？

　　她翻身平躺在枕头上，仔细去看。至少在这张照片里，只有他们，没有其他。

　　在光线投射之下，伊林发现，背面有字痕透过。

　　她将照片翻转，是何屿的俊秀字迹。

　　“明月高悬夜空，眼下是春天。

　　我想起了你，内心是完整的。”

　　伊林的视线凝固在这些颀长清雅的手写字迹。

　　她想起来，这是佩索阿的诗。

　　第一次读到这首诗时，是伊林的大学时光。她在学校附近一家老书店淘到这本诗集，以很低的价钱买回去反复阅读。她依稀记得这首诗的后两句，“一股清风穿过空旷的田野向我吹佛。我想起了你，轻唤你的名字。我不是我了，我很幸福。”

　　伊林将照片贴至胸前，躺在何屿曾经存在的温度里。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炽烈而规律。

　　她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下午一点，伊林赶往机场。她将白色信封小心放进背包夹层，在登机前对何屿发了道别消息。对方回复很快，「到上海给我消息。周三晚上过来庭院，我们一起跨年。」

　　伊林不自觉微笑。

　　「好，周三见。」她回复他。

　　登机广播响起。她收拾好随身包，起身离开。

　　起飞后，伊林很快睡过去。没做什么梦，在落地时醒来。

　　是阴云密布的上海冬天。走出机场就接到司机电话，何屿团队一如既往的安排周到。

　　上车后，伊林微信上对远在广州的人报了平安。回到家中不久，附近私厨即送来晚餐，点餐人是一如既往的何先生。

　　独自用完晚餐，冲好了热水澡，伊林窝进沙发去看日历。

　　春节是下周一，利希斯本周五开始放假。周二与周四的发布时间，她的上司与下属一定已被狗仔告知。他们会装作一切均不知情，等着看她陷入崩溃。

　　面对此种境况，何屿替她做了决定。周三晚间去往广州，周四狗仔发布偷拍照后，利希斯办公室内看不到伊林的即时反应。

　　伊林做了个大概预估。周二手机屏幕偷拍照公布后，只要没有她的熟人背刺，不会有太大传播力。仅仅是一条名为何屿的人，在问另一个人是否回来吃饭，会有多大水花？

　　周四偷拍照发布之后，舆论会对手机屏幕偷拍照回溯和反噬。最大可能是，猜测这一切都是李伊林操纵，先放手机屏幕吊胃口，再放偷拍照做实恋情，逼迫何屿给自己名分。

　　这是大众最喜欢的猜测方向。女性都是要谋求上位的，男性都是会被设计构陷的。下一步就是猜测她是否怀孕。

　　周五何屿发布官宣微博，狗仔用大号跟进发布他们的三年恋情独家信息后，方华会发起舆论反击。在这之后，估计李伊林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被隔离出社交网络。

　　她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在思绪中，手机传来何屿讯息。他依然在片场赶戏，在转场间隙抽空对她说晚安。

　　伊林回了他晚安信息，想象了一下在片场的他。虽然演员大部分的时间是在等，但何屿的等待时间亦是工作。他会倾听张凯西的客观意见，再将自己锁在休息室里间继续研读剧本。工作时的他非常专注，对拍摄团队礼貌有加，但他亦会有意缩减无关交谈时间。伊林明白，他需要更多自我时间，将他框在角色状态内。

　　如方华所说，《风起》值得被更多人看见。从表演与制作的综合班底素质来看，在观众里拿到高口碑，在来年横扫颁奖礼，大概率板上钉钉。

　　伊林习惯性打开指数页面，搜索“何屿”。这个名字的综合热度一直在直线上升。在这种一直向上的态势中，如何处理与李伊林的恋情公开，对何屿来说，非常关键。那些编造的虚假故事，真的足以让大众全然相信吗？

　　何屿选择在新年假期期间恋情曝光，其一，媒体从业人员已经休假，长篇大论的回溯分析会大幅减少。其二，在传统节日里，更多人想给新的一年开个好头，这时候丢给大众一个长达三年的爱情童话，会更容易让它被相信，被向往，被接纳。

　　只是，在这之后呢？

　　舆论能在上一秒钟狂刷相信爱情，就能在下一秒钟集体讨伐利希斯代言是掺杂桃色的权钱交易。

　　如果回应，百分百陷入自证陷阱。如果不回应，舆论会将自己瞬间吞噬。

　　不可否认，从表面看来，李伊林是在阶级上完全低于何屿的素人。王景星已经有意给她扣利用客户向上爬的帽子，就算恋情官宣、舆论反转，这顶帽子也很难完全摘下。

　　以何屿的国民度，李伊林亦会成为瓶中金鱼。

　　她有能力承受被放大镜聚焦审判生命中的每一个细节吗？

　　伊林让自己不再去想。她按灭手机，关掉大灯，蜷缩进被子里。

　　该来的总会来。既然她已做好选择，就更需给自己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