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她十恶不赦》凉板竹子

2、识破（上）

　　今年初春，剑修派阳光大好的日子颇多，二师兄出关当天却不凑巧，一大早的天色就已然灰蒙蒙一片，二师兄那一身朴素白衣似乎都染上一层灰。
　　阴暗的天色下，擂台旁却是乌泱泱一片的门派子弟，上至各长老的关门弟子下至刚入门的毛头小子，纷纷围观起来。当然，不乏一些心高气傲的后辈自告奋勇地要比试一番。
　　虽然天公不作美，可进剑修派大都不是什么寻常人，天赋异禀的，勤奋苦练的，又或带有专长的。显然，灰暗的氛围丝毫没有掩盖住一些门派子弟——那求胜的内心。
　　囡曦观望着四周的门派子弟，个个兴奋不已，就算不嚷嚷着要比武，也喜欢凑个热闹。

　　而这比试下来，也确实有够精彩。剑修派二长老的小儿子自告奋勇着上台，要和二师兄比试一番。
　　结果刚开始不久便被沉夜使着剑连连逼退，完全招架不住他快速而又致命的进攻，最后脚步不扎实，居然一个酿跄，直接一屁股摔在擂台上，那声响大地，引得所有人都啼笑了起来。
　　二长老那倍加宠爱的小儿子名叫韩瑜，平日里心高气傲地很，对同门也相当刻薄，谁稍微惹他不快，他便要让人难堪地下不来台。
　　一次练剑，不知道是哪个药宗师弟在后山抓了只鸡养在后院，结果那只鸡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发狂，疯了般追着当时在后院练剑的韩瑜屁沟后面跑。结果便是众人都目睹了韩瑜被一只鸡追得吓破了胆，一路上大喊大叫的。
　　后面韩瑜气得不行，怀恨在心，便直接派人把后山的鸡通通杀光，决定好好羞辱他一番，逼迫着他学鸡的叫声，天一亮就得给门派叫早，直到门派所有子弟开始晨练，才能够停止，这样一来持续了好几个月。
　　这件事让门派子弟今后都不敢再惹到他，而有些人也为那位师弟愤愤不平。
　　如今，韩瑜在二师兄比试下输得如此不光彩，大家都是一副兴灾惹祸的模样，啼笑不止。

　　囡曦看着擂台上咬牙切齿的韩瑜，轻轻地勾起嘴角，冷笑一声，嘲笑着他不自量力。
　　但下一秒，囡曦却敏锐地感受到了一股视线在注视着她，她直觉般地抬头望向擂台上的那个人。不远处，沉夜那双纯黑的眸子正巧与她碰上。
　　沉夜仅仅向她这个方向扫了一眼，却刚好与她的视线碰上。随后，视线便在“林奇”的身上明显停留了几秒。
　　那几秒里，囡曦清楚地感受到了沉夜眼神当中的锋利，即使面无表情，但那股视线却如西北冷风那般，是能够割破皮囊的尖锐。
　　沉夜那双纯黑的眸子清透无比，注视眼眸时总让人认为或许是个不谙世事的剑修。但眼眸如此清澈，旁人甚至会羞于遮掩，而他看人看已，都清楚得很罢。
　　囡曦在意外对上眼神的那刻，不自觉地，竟然在这具人皮囊之下，微微紧张了起来。但她仍旧没有变化任何表情，随后，随意般转移了视线。
　　尽管，一丝荒谬想法飘过囡曦的脑海，但囡曦认为那大不可能。毕竟，谁会想到，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在剑修派的子弟里面，会混着个披着人皮囊的妖女。
　　囡曦不以为意，她如今身上“林奇”的皮囊在这几日经过她好一番修复与保养，断然是看不出任何破绽的，即使沉夜本事再大，也不能一眼看出什么问题来。
　　可囡曦又转念一想，这也绝不是什么偶然，为什么在擂台下众多子弟当中，沉夜会注意到“林奇”呢。

　　据她之前了解，林奇出生寒门，家里只有老母亲与瘸腿的妹妹能够相依为伴，虽是平民子弟，却是位罕见的练武奇才。
　　听他同乡人说，早年被一位道士看中，在剑修派收养过一段时间，后来又因妹妹患有重疾，自愿回乡。但不久之后妹妹便因病去世，林奇甚至随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练剑。
　　在囡曦了解后，她便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联系，甚至还向同乡人询问出林奇那位瘸腿妹妹生前大致的样貌。于是，有意地使用幻术变换样貌，制造出了那场偶遇，从而最后一路上进行地如此顺利。

　　但囡曦明显遗漏了一点，那便是林奇在剑修派待了些时日。而在刚刚囡曦轻笑一声后，沉夜便注意到了“林奇”，她能够猜测出，或许那段日子里两人有过不错的交情。
　　如今，囡曦也不能确定这交情到底何种地步，更不用说林奇剑术并不一般，而她却不常用剑，日后定然会引起沉夜和众人的怀疑。
　　为保万无一失，她揣度着要找身不引人注目的皮囊来，最好没人会注意。
　　但做人皮囊也并不简单，至少要先找个死人来，而在剑修派杀人就更不简单了。囡曦静静地观察起四周，在脑海中物色着人选。
　　突然，身旁一个招呼人的动静惊扰了她的思绪，顿时让囡曦回过神来。
　　身旁那人自然又兴高采烈地同她搭话，囡曦却充耳不闻。她只是礼貌地，微微一笑掩饰过去。
　　直到那人开始道出姓名，她才开始将注意转至那人身上。

　　那人名叫余嘉羽，当今药宗夫人的独子，但却是个骨骼极好的剑术天才。囡曦对这人自然是有所听闻，甚至可以说还算有点渊源。
　　她的母亲在婚嫁之前是那位夫人的贴身婢女，但婚嫁之后却被人强行赶出宗门，便不再踏入半步。
　　囡曦直直盯着面前一身浅绿色，过于热情的余嘉羽，放空思索片刻，眼角便慢慢弯了起来。而“林奇”本就长有一副俊郎的面庞，囡曦使其展露出的笑意更让人有亲近之感。
　　她先前便听闻，凡是药宗直系亲人，自四岁起便每日泡在一百余种药材中几个时辰，年年如此往复，直至寻常蛇蝎对这一身皮囊趋之不及，当然，就更不用说蚊虫叮咬。
　　同时，囡曦向他的腰间看去，果然还配带着仅有药宗所制的兰花香囊。那香囊她也曾有过一个，而其中的药材还有能够安眠疗伤的奇效。
　　于是，囡曦抬头面向他，眼间的笑意变得更为浓厚，她那褐色的瞳孔还藏着深不见底的玩味之意。

　　“林兄，要不然我们两上去试试”
　　余嘉羽颇为兴奋地同“林奇”道出他想比试的想法，一来，他确实想和二师兄比试一番，二来，他在入门时就有听闻“林奇”是这届唯一进入剑修派的平民子弟，实力定然不一般。好奇如他，也想来试探一番。
　　“不了，我路途中受了点伤，只怕上场后拖累你。”
　　“林奇”谦逊，替他人找想地回答着。这在旁人看来几乎是没有任何可以挑剔，但余嘉羽却并不这样认为。
　　从入门起已有几日过去，即使有伤在身也应当好的差不多了，况且这里在场的哪一个不是真本事在身呢，又怎么会因为伤势错过这场比试的绝佳机会。
　　余嘉羽想来，真正的答案就只有一个——林奇不想在他，在众人面前展露实力罢。
　　余嘉羽心想既然这样的话……那稍微试探一番好了。
　　随后，他猛足了股劲，在众人并未注意时，向上推住了“林奇”的后背，而“林奇”猛地被一推，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时，紧接着，余嘉羽却又拉住了“林奇”的右手，踏着熟练的轻功，将人带至了擂台处。
　　余嘉羽站在擂台上，直挺挺地面向沉夜，直视着他的目光，开朗地说道，
　　“师兄，我们在台下对你的剑术心生敬佩!”“恳请能一同与你好好切磋一番!”
　　余嘉羽大声说着这话时，神情诚恳又兴奋，但却没有顾及到身旁“林奇”的神色，可他总感觉好像有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心想，他原来还没入门就被树敌了吗。
　　但随后，他一想到了计谋得逞，又嘴角笑了笑不在意，而那泛着光般的眼神无疑是在期待着接下来的这场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