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坛离人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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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姨，江叔又走了吗？”
寒香寻算账的手一顿，视线移向还没她腿高的孩子，也不知道江无浪咋养的，小孩白白软软的，哭起来一定很好玩。今日生意不多，无聊的厉害，她又想逗逗小孩了。
“对呀，而且他拿了我一坛离人泪，所以十余就得一直帮我干活，直到你江叔回来哦。”
十余思考了一小会儿，看着她的大眼睛完全没有要哭的迹象，反而大着胆子抓住了寒香寻的裙，只是很轻。就像总在不羡仙门口讨吃的的那只小猫，被投喂后就会觉得自己被喜欢了，然后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蹭蹭寒香寻。
“那寒姨需要十余做什么嘛。”就像小猫会觉得自己被喜欢了，候鸟觉得自己该飞走了，星星也会害羞一样，小十余觉得自己对于寒姨来说，肯定也是有用的。
离人泪诶，寒姨亲自酿的，江叔都不能随便喝到，而自己居然值一坛离人泪！
小孩不知道为什么弯了眼睛，寒香寻不受控制的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怪不得江无浪那种人都愿意带小孩，听话懂事还长得漂亮的孩子总是招人喜欢的。
但之后十二岁就已经皮的要命的十余大侠每天回家都和跟大鹅打架了一样，身上不是泥巴就是小伤，整天嘴里念叨的不是当大侠就是江湖。寒香寻那时心疼又无奈，她总能在这孩子身上看到褚清泉的影子，于是更加心慌。
但现在的寒姨，要想的还是该如何完成小孩的小愿望。
“做什么啊……”寒香寻看了眼大堂，没几个客人，她干脆拉起小孩的手，又稍微弯腰，把人牵出去。“小二，看好店，我出去会儿。”
“放心去吧掌柜。”听见后厨在喊，小二把白巾往肩上一搭，帮忙去了。
十余踩在那些小鹅卵石上，有些好奇寒姨会把她带到哪里。
会是溪边吗？是捉鱼还是戏水。
会是竹林吗？是打叶子还是追蝴蝶飞。
会是山崖吗？是远眺还是细看芍药花蕊。
她抓紧寒香寻的手，是和江叔不一样的感觉。江叔的手是粗粝的，就像被风吹久了的，又常常有人踩过的路边的大石头。寒姨的手是水边被浸久了的鹅卵石，拿出来，晒干了也许也还和在水中时相似，就算少了份湿润也还是温凉柔和的。寒姨的手没有江叔宽厚，可对于孩子说，寒姨的手似乎更被喜欢。
十余还在想，她就被抱进一个柔软的怀中。
“寒姨？”十余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上了一棵格外大的梨花树，是在不羡仙后的那棵，往下看正好可以看到不羡仙的全貌和远处的神仙渡。
不是溪边，不是竹林，亦不是山崖，但十余意外的满意。鼻间尽是梨花甜香，和寒姨身上的一样，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十余帮寒姨数一数，这梨树上有几根红线好不好？”寒香寻低下头，柔柔的笑着，十余有些发愣，然后意识到寒姨给了自己任务，于是乖乖的一个一个数那些隐藏在花瓣间细微的红线。
江叔的离去带来的那些心慌在温柔的风中被抚平，她要乖乖的待在寒姨这里，好好学江叔留下来的文书和武技，等江叔回来后，她可以去和江叔邀功。会得到什么奖励了，是松子糖，新衣裳，还是和江湖有关的话本呢？
怀中多了一点点重量，寒香寻垂眸，小孩已经在她怀里乖乖的睡着了，她轻轻捏上小孩的脸，滑滑嫩嫩的，只是可惜有道疤，明明不大也不算深，可在这张脸上便显得醒目。
还好他们现在已不处于江湖，可以好好的，安稳的过日子了。
她抱起十余，平稳的跃下树，回到自己的房间把人放在床上，披了层外衣，不放心又在桌上留了张字条。
[醒了自己在附近玩玩吧，别跑太远，饿了来不羡仙]
十余一觉睡到了日落西山，天边橘红的暖光一点点侵蚀原本的日芒，十余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挖空了肚皮除了想到自己好像很饿之外，什么疑问也没有发问出来。
她拿着桌上的字条跑回了不羡仙，躲在柱子后，店里的人散的差不多了，小二也不在，她就顺势悄悄看着在柜台里有些无所事事的寒姨。
听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寒香寻拨弄两下算盘，装作自己其实在忙的样子，准备吓小孩一跳，让她知道寒姨其实是非常有威严的存在。可是如果把小孩惹哭了怎么办？虽然小孩哭起来也会很可爱，可寒香寻又不是江无浪，和小孩待过那么久，哄小孩得心应手，哭个不停可就不好了。
突然感觉自己的腿被人抱住，寒香寻回过神低下头，正对上一双清澈见底的，属于孩童的纯真眼眸。
十余见寒香寻愣着不说话，还以为自己的抱抱让对方不开心了，低头松手加哭唧唧一条龙完成。
寒香寻看到小孩眼睛蓄泪的那一刻就知道大事不妙，当机立断把小孩抱起来，用袖子小心的擦着对方的泪。
“怎么啦，谁欺负我们家十余了？”
十余抓上她的袖子，“寒姨，不喜欢被我抱吗？”小孩又抽泣几声，寒香寻意识到起因，有些想笑，但还是把哄孩子放在了第一位。
“没有，寒姨在看我们十余呢，寒姨喜欢十余的抱抱。”她亲亲小孩的额头，视线停留在小孩泛红的眼尾和有些红的脸上。
“我，我饿了……”小孩从没被这么对待过，躲闪着寒香寻的视线，被放下后就跑到了一张长凳上坐着，像小菌子一样，一动不动的。
十余看着桌上的纹路，手指对在一起，脖子往上都是粉的，小脑袋里空空如也。连最喜欢的鸡蛋羹放在眼前，都未曾发觉，直到被拧了下脸，才顶着红印开始吃饭。
怪不得天不收每次去问江无浪养孩子技巧都是气冲冲的回来。寒香寻侧撑着脸，看乖乖小孩干干净净的吃饭真是一种享受，再想想豆豆和妙妙，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一碗鸡蛋羹对于小孩来说还是太多了，尽管在努力的吃，可是还是剩下了小半碗。十余抓着勺子，实在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只能眨巴眨巴眼抬头看身旁的寒香寻。
寒香寻听到了几声猫叫，往台阶下一看，那只讨饭猫又坐在那了。“去喂那只猫吧，想摸的话小心点，别被抓伤。”
十余捧起碗，走到猫猫那里蹲下，把碗放在猫猫面前的地上。小孩吃的鸡蛋羹只放了一点点盐，给猫猫吃一点没事的。
趁着猫猫吃饭的空当，十余悄悄点了点猫猫的耳朵，发现猫猫还在专心的吃后，大胆的摸上猫猫的头。
看着两只猫猫，寒香寻笑笑，收拾了下碗筷，准备等小二回来了让他送回厨房。
江无浪啊江无浪，你可以用十余换一坛离人泪，但一坛离人泪可换不回十余了。小孩涨价了，而且，看见小孩rua猫也偷偷看像自己的眼睛，被发现又猛的低头假装自己其实在认认真真看猫猫吃饭的样，绝对不能让江无浪赎回去。
养小孩真是比开店舒坦多了。
然而再过几年不知道为啥越来越野的小孩天天让寒香寻提心吊胆的，即使知道小孩有分寸也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担心。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十余一定会踏进江湖的。褪去孩童时的天真乖巧，少年时的活泼张扬，然后在那条江湖路上一点点沉寂下去。
仍会恣游狂荡，只是心机会和江湖人一样深沉，明艳的笑下，也会不知藏着多少恨。她的正义可以胜过失去的悲吗？还是抹黑自己的灵魂，放纵自己在欺骗中沉沦。
“寒姨，我想当大侠！”
“寒姨！我可以打过大鹅了！”
“寒姨～让我喝一口离人泪嘛，就一口～”
“……寒姨，您也要走？”
寒香寻拉不住一个倔强的人。褚清泉她拉不住，十余亦然。
她仍会记得十五岁的十余，偷跑去了善妙州两个月，伤痕累累的回来，站都站不稳，却用披风包着捧洁白的唐宫羽衣，就为了让她试试能不能用来酿新酒。
怎么可能只是为了酿新酒呢，寒香寻不傻，她当然知道那孩子看她的眼里都藏着些什么。
她又去看了褚清泉的信，她又去了酒窖，她又来到活人医馆坐在昏迷的十余旁。
她把褚清泉的信整整齐齐的收了起来，她没舍得用唐宫羽衣酿酒，而是找了个花瓶养在房间里，她看着十余的脸。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的手抚上那道疤，被一只缠的严严实实的手小心的握住。或许不是小心，只是十余真的力竭，根本无法使上力。
“……好了之后，一天一篇论语，抄完重头再来，一直这么抄下去。”
十余拉着她的手轻轻晃晃，就算是同意。
答应的事，就得做到。所以不准死，在寒香寻没让她停止罚抄之前，十余不准死。
“天涯咫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坛离人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