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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红毯尽头 ...

  •   索菲·坦纳曾说:
      “我愿做自己亲密的爱人,忠诚的战友。
      “自尊,自爱,自信,一生如是,至死不渝。”

      可我只想要他人无条件的、毫无保留的爱。
      偏执的、熨帖的、独有的、永恒的爱。
      我曾经差点拥有。
      ——题记

      “笃、笃、笃……”

      纯白色高跟鞋犹疑地踩在五星级酒店光滑坚硬的地板上,反震得脚掌和脚踝都很痛。

      姜九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这“笃笃”的响亮动静引来旁人不满侧目。
      也怕身后雇来替她托举婚纱的伴娘,嫌她走得慢,对她不满。

      鞋子并不合脚,大了一码,所以走起路来必须靠前脚掌的力气去将整个鞋身勾起,脚后跟也被松松垮垮的鞋跟磨得很疼,大概率破了皮。

      不合脚是当然的,因为这本来就不是姜九的鞋。

      无论是鞋还是婚纱,都是养父母强塞给她的,款式、配色,也不是她的喜好,而是原新娘的。
      丈夫自然也不是她想嫁的。

      这套新娘行头原本的主人——姜九的养姐姜衔枝,已经在数日前跟青梅竹马的前男友旧情复燃,撕毁婚约,双双携手出国,去开拓新市场了。
      只留下手足无措的姜九,被临时通知要代替养姐,与裴家公子裴垣联姻。

      以家世来说,海城实业巨富姜家,配北城老钱裴家,算得上门当户对。
      只可惜姜九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养女,大学刚毕业,前途未定,从未在上流社会的正式场合露过脸,传闻性格也孤僻古怪,在哪里都是透明人。

      而比她大三岁的裴垣,则是稳坐裴家继承人交椅,年纪轻轻就替他那伉俪情深、满世界旅游的父母打理家族企业,代行集团总裁职责,从未出过差错,甚至隐隐有带领集团更上一层楼的意思。
      谁见了不得喊他一声小裴总?

      姜九与裴垣,家世勉强匹配,人却未必。

      人人都说,姜九是捡了养姐的大便宜:
      父母双亡后,就因为那点微不足道的血缘被姜家收养,免于被送到孤儿院的命运。
      长大后又白得了一桩大半上流千金梦寐以求的婚事。

      真是好命啊!

      ……

      厚重雕花大门缓缓向两侧开启,宴会厅中,欧式水晶灯高悬,垂下细碎珠串,呈锥形层层环绕主灯,宛若一把随时会坠落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姜九着一身曳地白裙,珍珠发卡固定的面纱半覆,鬓边斜栖一朵盛放的白玫瑰,将她本就极盛的容貌衬得愈发娇艳脱俗。

      她的脸部轮廓柔和,五官偏浓颜系,妆造师也很准确地捕捉到了她的这一特征,强调了上挑的眼尾和肉感颇丰的嘴唇,再搭配象征纯洁的婚纱和怯生生的神态,没有人会不为这样的美人倾倒。

      不少身处高位,本该阅尽千帆的来宾,在看到她的第一眼,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到她一般。

      可惜新娘怯弱地垂着眼,视线牢牢禁锢在面前一米处的红毯上,不敢抬头环顾半分。

      今日婚宴上来的客人们身份尊贵,她大多都不认识。
      包括红毯尽头那个,将来注定要与她利益捆绑,相携一生的男人。

      ——今日之前,她从未见过。

      大门终于完全洞开,全体宾客的目光随着聚光灯一齐向她投射而来,刺得人头晕目眩。
      所有人的脸都溶溶地隐在暗处,只有她无处遁形,被名为“主角”的咒缚捆着,倍感不适。

      婚礼进行曲已经奏响,司仪“有请新娘”的话音落地,在全场来宾的注目礼下,妆容精致、神态怯懦的新娘满面踌躇。

      婚纱抹胸勒得她喘不过气来,头纱像是要扯着头皮把她往后拖,脚下高跟鞋更是限制了她的行动。
      而陌生人欣赏惊艳的目光对她来说,意味着负担和噩梦。

      如果不是面纱挡住了一半视野与窥探,她恐怕已经腿软得走不动路了。

      姜九紧张得鼻尖开始渗汗,又怕汗水晕妆,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丑。
      可生理反应越是想去抑制,就越违背意志。
      她控制不住汗水滚落,也控制不住颤抖的指尖。

      司仪助手见她怔愣,怕她一时紧张忘了流程,在一旁小声提醒:
      “和彩排时一样,挽着您父亲的手,一直往前走,把手递给新郎就行。”

      其实这话说得有一点不对,和彩排时的情况不太一样。

      因为那时候新郎和养父都忙着开会,没有参加。
      就连婚礼形式、流程、细节,都是助理定的,最大众,最不出错的类型。

      昨天,她一个人在司仪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孤独地唱完了整场独角戏。

      而此刻,站在她身侧,许久未见的养父已经抬起手臂,一副慈父模样地要她挽着了。

      姜九双目略微发直,僵硬生疏地环上养父姜安泰的胳膊,像环着一个陌生人。
      对方并没有照顾她的速度,想将这个烫手山芋赶紧丢出去一般,急切地往前走,险些将人带个踉跄。

      姜九身形不稳一瞬,就在她被姜安泰拖拽着往前走的那一刻,左脚那只高跟鞋终于掉了,后跟猛地踩了个空,在失去重心的那一刻,她花了很大力气,才勉强站直。

      所幸婚纱裙摆足够长,暂时无人发觉。

      可如果再往前走几步……
      聚光灯下,无所遁形。

      姜九无意识地舔了舔发干嘴唇,悄悄将左脚踮起,勉强维持住和右脚一样的高度,可还是不行,高度差太过非人,她又没练过芭蕾,脚尖发疼,已经在微微颤抖。
      而她的左手只是虚虚搭在养父胳膊上,无法也不敢从他那里借到任何力。

      裙摆之下是怎样的难堪,只有她自己知道。
      今日的丢脸不可避免。

      一滴汗水悄悄沿着鬓角滑落,司仪的声音略带调侃地透过麦克风,被送到每个人耳畔:
      “看来我们的新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迎接新娘了。”

      她抬眸,看到自远方台上,又有一束聚光灯,逐着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下台阶,破开黑暗前路,向她行来。

      这不在彩排内容里。

      新郎主动下台,虽然可以解释为迫不及待,或爱护新娘,可在一些观念陈旧的人眼中,“向下走”本就有不好的寓意,会折损运气。

      他不该下来的。

      男人身量颀长,威尔士亲王格纹西装雅致威严,剪裁得体,隐隐勾勒出布料底下暗含力量感的肌肉线条,向她走来的每一步都沉稳笃定,衣角都不曾晃动,与她一路行来的狼狈形成了惨烈对比。

      她不知他是什么打算,放缓步伐,满心不安地等他过来。

      离得近了,才看到那位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却很少在人前露面的天之骄子,究竟是何容貌。

      他有一副冷白皮,五官深邃立体,眼型和唇型都残存一丝少年气的锋锐弧度,长得很有攻击性,左眼下却偏有一颗不起眼的小痣,使得他面无表情时,平添几许松弛。

      姜九觉得,他不知为何,给人一种冷感。
      这种冷感,不来自于他沉静内敛的表情,或是从容疏离的举止,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淡漠气质。

      这名叫裴垣的贵公子,浑身包裹着一种微不可察的倦怠感,这让姜九直觉,他应当是个很难讨好的人。

      恍惚几秒,男人已经不紧不慢地来到她面前,伸出右手,用她和养父都能听到的音量得体询问:
      “请问可以把您的女儿交给我吗?”

      “当然可以。”
      不等姜九回过神来,左手已经被养父从臂上扯下,后者将她的手放至裴垣手中,自己则识趣地后退一步,态度拘谨。
      不像是面对女婿,倒像是面对需要巴结的合作对象。

      裴垣目不斜视地转身,挽着她左臂的手臂不动声色地支撑起了女人半边身体的重量,引得她诧异回望。

      “走吧。”
      沉稳嗓音在耳边响起,姜九看着男人弧度分明的侧颜,还有与他的相貌一般锋锐的喉结,迟疑一秒,抿着唇含糊“嗯”了一声,垂首前行。

      两道聚光灯合二为一,随着他们的前行缓缓移动,而那只从她脚上掉落的高跟鞋,则在无人知晓处从她裙底被吐出,滚入黑暗。

      ……

      姜九回到休息室,吹了十几分钟空调,等到脸上那股烧热感逐渐褪去,心跳才缓缓平复。

      刚才在与裴垣相携走向舞台的红毯上,她不得不将大半重量都压在男人胳膊上,他却依然走得稳健,甚至有余裕侧首闲聊:
      “脸色这么差,不舒服?”

      她没想到在这样紧张的时刻,他竟然还能敏锐注意到她妆容之下的异样,无数应答方式在她脑海里飞掠而过,她却在慌乱之下选了最糟糕的一种:
      “嗯……胃疼。”

      她太紧张了,这件被养姐遗弃的婚纱,胸口勒得她难受,肩膀太紧,裙摆也太重,处处不合适,从上身的那一刻起就让她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直接反馈到了情绪器官——胃部上。

      可她不该说的,至少不该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

      没有人会信的。
      她的个人病历上素来没有胃病,这些天的食物也都是专人精心准备的,不可能有问题。

      又要被当成是在撒谎了。

      姜九将头埋得更低,几乎在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眼前红毯与灯光都模糊成朦胧水光,荡漾起来,搅动一片迷离光影。

      “那我们把仪式简化一下。”
      裴垣的声音落入耳中时,她还在努力保持平衡,盈盈双眸因疼痛浸在一层薄泪之中,懵懂看向他。

      聚光灯太耀眼,从裴垣的视角看去,身侧小姑娘明眸之中仿若落了万千璀璨星光。

      他只瞥了一眼就移开视线,表情未变,也没有再低头看她,而是目视前方,淡声道:
      “抬起头来,往前走,摄像师在拍。”

      她像个被班主任提醒坐姿的小学生,立刻挺直背脊,强迫自己抬起下巴,借着他的手臂力量,继续并肩前行。

      到了台上后,只见他侧身对司仪耳语了几句,对方露出讶异表情,又很快点头。

      接下来,宣誓和交换戒指的流程,走得飞快。
      她原本以为最难的新郎吻新娘环节,也被他借位在她唇边礼节性的一吻轻轻带过。

      反倒是她,在被鼠尾草和雪松的香味包围的瞬间,不争气地红了脸。
      她很少和陌生异性靠这么近。

      一吻过后,他在她耳畔低声说:
      “既然身体不舒服,就去休息。”

      “可是——”
      后面还有敬酒环节,她需要换一身敬酒服,挨桌认人。

      豪门婚礼,本质上与普通人的婚礼并无区别,都是利益交换的场合。
      如果她不出面,一定会被养父母责备。

      “交给我。放心,不会对姜家有影响。”
      裴垣深邃眉眼里没什么情绪,语气不容置疑,示意司仪助手将她带下台去。

      直到离开宴会厅,一瘸一拐地回到休息室,姜九想到刚才的经历,依旧觉得如在梦中。

      怎么会有人,会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只因为她的一句胃疼,就把之后的所有流程统统砍掉呢?
      他为什么不像其他人一样,劝她“忍一忍,今天是个大日子”呢?

      现在回过神来,姜九坐在床沿,绞着手指,还是觉得自己做错了。

      不该见第一面就给未来的丈夫抛了这么个大难题。

      她不该说出口的,不说,烦恼的就会只有她一人。
      可一旦说出口,烦恼和风险就会被转嫁给他。

      如果他选择无视她的痛苦,势必会给两人的关系蒙上一层阴霾。
      可如果他选择体谅她的痛苦,就会落到现在这样的局面,明明是两个人的婚礼,却要留他独自去面对多方压力,她自己则躲在他身后,像个废物一样。

      不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看待他和她……

      姜九正坐立不安,接到裴垣指示的妆造师已经带着团队笑吟吟敲门进来:
      “姜小姐,裴先生让我来帮您换衣服。”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她竟感到“果然如此”,微妙地松了口气,目光下意识挪到一旁展示衣架上挂着的敬酒服,却听对方补充道:
      “换您来时那一身,可以吗?”

      原来他说简化仪式,竟不是随口哄她的?

      她迟疑道:
      “外面的客人怎么办?”

      “裴先生说他有个突发的重要会议,不便作陪,大概吃过饭就会散了。”妆造师说着,已经走上前来,“去里间换衣服吗?”

      她其实很想把这一身换下来,可往里间走的同时,还在犹豫:
      “这样半途结束,会不会不太好?”

      她是第一次结婚,赶鸭子上架,什么都不懂,但起码的人情世故还是明白一些的。

      妆造师的回答让她心头一松:
      “我走的时候,没看到有人不满,而且他还在挨桌敬酒,气氛挺和谐的,都在说他这个大忙人分分钟几百万上下,还在这里陪他们喝酒,已经很给面子了。”

      姜九捂着绞痛的肚子,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叫她担惊受怕了好久的危机,就这样在那个男人的轻描淡写中解决了。

      妆造团队已经在外间收拾没用上的敬酒服,还有一些零散的配件、打理衣服的工具、没掷出的捧花。

      里间,妆造师在替姜九解下后背绑带时,因工作即将告一段落,不由松懈些许,望着她无瑕白玉一般的光洁背脊,还有随着滑落绸缎逐渐显露的优美曲线,半是遗憾,半是赞叹地说了句:
      “姜小姐,您素颜本来就很美了,今天化完妆,穿上婚纱,更像是仙女下凡一样,可惜没能多穿一会儿。”

      姜九眼神空茫一瞬,视线没有焦距地落在纯白纱帘外、影影绰绰在枝头蹦跳的灰麻雀身上。

      过了好几秒,才小声道:
      “没有。我不好看的。”

      声音轻到了尘埃里。

      这么惊世骇俗的大美女,说自己不好看的凡尔赛程度,就跟学霸在交卷后,懊悔说这次肯定拿不了满分一个性质。

      妆造师笑笑,只当她是在自谦,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外间的门被敲响:
      “请问,姜小姐在里面吗?我是裴先生的助理,裴先生吩咐我给您送东西。”

      姜九衣服换了一半,不便见人,于是拜托妆造师应门。

      对方去门口取了个塑料袋,还有一杯温水回来:
      “裴先生给您的。吴助理说,时间比较紧,只能从酒店的常备药里取了一些,如果您需要的是别的药,可以跟他说一声,他再去买。”

      她撑开袋口,里面林林总总装了七八种常见胃药,可惜对她的情况都没什么帮助。

      麻烦别人送药过来,她已经感到很抱歉,此时更不想节外生枝,便将袋子和水杯搁置一旁,胡乱点了点头:
      “很有用,帮我谢谢吴助理,还有裴先生。”

      妆造师去回话了。
      虽然她心中一瞬间闪过诸如“为什么今天的新婚夫妻看着比陌生人还客气”之类的疑问,但归根结底,这些都和她没有关系。

      豪门夫妻,能有几对是真感情?
      说不定这对新人私底下真的不熟呢?

      妆造师向吴助理道了谢,折返回来时,看到新娘已经自行脱下了累赘的婚纱,换了一身温婉风的日常装扮,四肢、肩膀、腰腹,都掩得严严实实的,甚至刻意用臃肿的设计遮盖曼妙曲线。
      她一瞬间感到非常遗憾。

      这位姜九小姐是她服务过的新娘里身材最好的一位了,却偏要将自己藏进乏味宽松的衣服里,简直是暴殄天物。

      姜九则无暇在意妆造师在想什么,掰过小腿,去看脚后跟的伤势。

      左右各有一指宽的皮肤已经磨破,往外渗血。

      妆造师见状,脑袋嗡地一声,惊道:
      “怎么会这样?抱歉,是我的失职!我去给您拿药!”

      “没事,和你没有——”
      姜九刚抬头,对方已经在口碑不保的惊惧中,小跑着消失了。

      她张了张嘴,随后习以为常地抿唇。
      她说的话,一向是没人会听到最后的。

      外间妆造团队的动作非常轻,屋内一时间陷入了令人耳鸣的寂静,在静默了将近十秒钟后,姜九放在床头柜上的Gucci手提包里,传来短消息提示音。

      像是某种应激反应,她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脸色苍白地盯着手提包,像是盯着什么洪水猛兽。

      因为某些原因,她非常怕看消息。

      平日里一般是静音的,可今天是婚礼当日,她怕错过重要事项,也怕今天没能到场的闺蜜有事联系不到她,还是开了提示音。

      是谁发的短信?

      她深呼吸,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后,机械地走过去,掏出手机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消息提示。

      来自“温时遇”。

      ——“不要嫁给他!我跟他打过交道,他这人自私狡诈,眼里只有利益,你以为结了婚,他就会爱你?!”

      ——“姜九,除了我,这世上谁会爱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红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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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更新频率: V前攒收藏,看榜单和收藏决定更新频率,收藏越多,更新越快 V后日更 更新时间: 23:00,可能会早,不会晚 入V前如果当天23:00未更新,就无更新 入V后,当天无更新会在21:00前挂请假条 推预收: 《只有我没能重生的贵族学院》 女主之外全员重生,开局满好感。 贵族学院版“楚门的世界” 详情请移步隔壁文看文案!真的很长!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