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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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8年11月。
天空中灰白的云朵连成一片，带着微微酸臭味的雨水沿着坑坑洼洼的街道涌向下水道。
底特律进入了阴冷的秋季，这样似乎永远没有放晴的日子，对于布朗一家这样只能住在底特律贫民区的家庭而言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昔拉，洗衣机好像又坏了，你去洗一下衣服吧。”
楼下传来布朗·格蕾丝的声音，昔拉抬起头应了一声，放下了手中封面上写着仿生人广告的电子杂志，踩着楼梯台阶走到一楼的洗衣房。
这是她来到布朗家的第五个月。
五个月前，她出于不明原因失去了一切记忆，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布朗家的弹簧床上，弹簧的形状透过薄薄的纤维床垫凸起，她在用手撑起床垫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这家人的贫穷。
那时的她左右两边的胳膊上满是被扎针后留下的圆形瘀痕，她推测自己或许是个瘾君子，嗑多了神经受损才失去了过往的一切记忆，忘了自己的姓名，忘了家人在哪，忘了自己几岁。
家中只有黑人母女两人，布朗·格蕾丝和布朗·米娅。
格蕾丝是黑人社区随处可见的肥胖女人，小头大肚子大屁股，脚踝却极细，像个大纺锥。
她在几公里外经营着一家老旧的自助洗衣店，只是自从价格亲民的家用型仿生人进入市场后，人们都选择让仿生人为他们做家务，去自助洗衣店的人少了，每周收到的钱扣去电费租金，只能勉强维持布朗一家的温饱。
她因此不得不接一些非法的私活——去废弃仿生人垃圾场寻找、捡拾还未完全报废的零件，再卖给附近这一片的□□头子，老怀特。干这个活的人不少，不过格蕾丝是眼最尖的，总是能在小山般的破铜烂铁中找到那几块还能拯救一下的“鱼生”。
行内人喊那些零件“鱼生”，尚未完全报废的仿生人总会冷不丁抽动一下，这时格蕾丝就会抓住他的手或脚，拔出尸山中的仿生人，再熟练地用螺丝刀等工具“解剖”，拆开他们覆盖着仿真皮肤的肚皮、头骨，取走零件。
昔拉第一次跟着格蕾丝来垃圾场捡零件时，亲眼目睹大脑被砸烂、线路板曝露在外的仿生人被解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至于米娅，她正是青春期的年纪，十五岁，辍学，每天跟着老怀特的儿子小怀特厮混在大街小巷交易红冰，自己也会偷偷吸点，太贵了，她没有钱，只有在伺候舒服小怀特后才能得到他的赏赐。
这件事，米娅一直瞒着她的妈妈，格蕾丝只以为自己的女儿是青春期的反叛所以才脾气暴躁，昔拉却一清二楚。
她曾在回家路上一不小心目击到，巷子尽头，一头马尾脏辫的米娅跪在那个银发小子股间含着东西的模样。
米娅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回到家后威胁她不能把这件事告诉格蕾丝，否则就要赶她出门，她保守了秘密。
总之，五个月前她莫名出现在了这个家中，莫名得到了一个名字，昔拉Sariel，从此她就成了这家的半个保姆，另半个身份，或许能称得上女儿。
格蕾丝虽然会指使她去做自己女儿不必做的各种家务，难得买了新鲜肉菜也只给她最廉价的营养剂喝，却并没有像网上的一些雇主那样肆意虐待自己购买的仿生人。
她有属于自己的床，偶尔还会得到几件衣物，都是留在格蕾丝的店里，无人带走的旧衣服，她被允许弹奏家里坏了三个键的电子琴，可惜弹得一塌糊涂。
除了家务和食物，她不曾被亏待过，她也不觉得屈辱，他人给她栖身之所，她做些家务，吃得差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当然，昔拉猜测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她是人。
一个身强体壮的人。
三个月前，她在某个瘾君子想趁着深夜翻窗进屋□□米娅时，一脚把他的作案工具踩断，第二天他的几个兄弟上门讹钱，她收获了三颗断齿，打断了两根腿骨，七根肋骨，从此名扬韦恩城的这处贫民区。
她的攻击出于本能，动作行云流水，也许她失去记忆前并不是瘾君子而是个杀手也说不定。
Sariel，昔拉后来才知道，这是堕天使之一的杀戮天使的名字。
城里人都说，她人如其名。
她大概有176cm高，一头黑色的齐腰长发，皮肤白皙，但最惹人注目的还是那双漂亮的赤金色双眸——
认真地注视着某个人时，眉骨下压，锐利的目光就像狮子紧盯着自己的猎物，微垂着眼睫视线漫不经心地游荡时，则带着一种让人不敢亵渎的漠然。
微笑时，一般人很难看出她脸上的笑意，更像勉强扯出的冷笑，很别扭，被米娅吐槽过一次后她就很少再笑了。
“格蕾丝，家里的洗衣液用完了。”昔拉打开柜子，倒放的洗衣液瓶里只留下半盖子都不足的洗衣液。
“该死，忘了从店里带一袋回来了。”格蕾丝放下薯片站起身，沙发上巨大的一块凹陷缓缓弹回。
扭着硕大的屁股，她走到洗衣机前用力拉开盖子，滚筒里飘出一股淡淡的霉味，格蕾丝极其嫌恶地伸手扇了扇。
“算了，昔拉，你把这些衣服带去洗衣店洗吧。”格蕾丝指了指角落的巨大帆布袋，“正好把这周的钱给我收回来，哦对了，再去便利店买点罐头来。”
“我知道了。”昔拉蹲下身将衣服一股脑塞进袋子里，即将直起身时犹豫了片刻，“格蕾丝，你听说了最近仿生人异常的事了吗？”
手机、杂志上都在滚动播放各地的仿生人失控杀人事件，许多人趁着保修期退回了自己的仿生人，仿生人最大制造公司Cyberlife的股价一时间暴跌，CEO站出来称“失控原因是系统版本故障，会尽快回收同一批次的仿生人，做好质检。”
格蕾丝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每天刷手机是白刷的吗？我当然知道！Cyberlife的那群混蛋，就该被自己创造出的机器杀死。要我说干脆让仿生人统治美国，说不定还能比那些绷着张假脸的家伙干得更好些。”
抱怨的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昔拉笑了笑：“希望这周洗衣服的人比前几周多。”
“绝对会。”格蕾丝挑了挑眉，扭着屁股回到了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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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雾中，城际巴士停在公交站牌前，昔拉下车，迈着平缓的步伐走向街口转角的自助洗衣店，即将推开店门时，耳朵捕捉到了一些骚动。
昔拉扭过头，街对面一位仿生人被一群人虎视眈眈地围着，那群人衣衫破旧，眼神中带着愤怒不甘，一看便知是一群失业游民。
中间的仿生黑人面无表情的琥珀色双眼似乎和她对视上了，她看到他太阳穴上方的软体黄了一圈。
与她无关。
昔拉收回视线，走进了洗衣店。
衣服扔进洗衣机洗好烘干还需要一会儿，昔拉确认了这周的进账，走出洗衣店打算去商场买点什么作为礼物送给米娅。她快生日了。
至于钱......她没有告诉这对母女一件事。
她的账户里有五百万美元。
没有零碎，整整$5,000,000。
她不知道这笔钱是从哪儿来的，过去的五个月她一直没敢动用，然而一直无事发生，她放下了点警惕。
“仿生人将取代人类统治世界，拒绝使用仿生人！”
“我们的工作，全部被仿生人夺走了！那是属于我们的！”
LED灯带莹莹地亮着，广场上充斥着愤怒的演说家和响应的观众，昔拉踩着水洼路过cyberlife的门店，思索了一下，走了进去。
既然她决定动用这笔钱，可以买个仿生人代替她为布朗家做家务。
“女士，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白人女销售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她的软体是蓝色。
“我想买家务型仿生人。”
销售双眼一亮，领着她走到了一处转盘前：“噢，那你绝对不可以错过这个MP500系列，可以煮菜，说几十个国家的语言，还能带孩子写作业，我们现在正在做促销，只要8000美金即可拥有，48期无息付款。”
转盘上，黑色短发亚洲面孔的女性仿生人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昔拉注视了一会儿，得出了一个结论——仿生人笑得比她好看。
“而且，这一款仿生人的续航已经达到了240天！”销售说，“是混合电力，既可以用脸部的太阳能板自动储能，也可以用电池数据线，只需要充2个小时就能充满。更便宜一点的可以考虑AX400，不过这台已经有人预定了。”她指了指角落里的白人家务型仿生人。
昔拉点点头没有多说，销售继而推荐起了其他机型，“我们还有保镖型仿生人，攻击力极强，如果您有生理上的需求，隔壁就是我们的成人仿生人店，各式各样的帅哥都有......”
她滔滔不绝地推销着，昔拉捕捉到其中的一个类型，抬眸打断了她的话。
“保镖型仿生人是什么样的？”
“我知道，您一定是想买个保镖型保护您的安全吧。”销售了然地说，领着她走向门店深处的玻璃展示橱窗，橱窗内，不同人种的男性外观仿生人陈列一排，身高很明显比门口的家务型高了一大截。
“没有女人吗？”昔拉问。
销售耸了耸肩：“保镖是男性外观看着会比较有安全感，以前也不是没有产出过女性外观的保镖，销量都很差，后来就停产了。”
“有她们的图片吗？”昔拉又问。
“您是说女性外观的机型？”
“对。”
“呃，有是有，我马上出示给您看，如果您实在想要二手市场可能还有售，或者您预算充足也可以定制属于自己的保镖外观，只不过价格会更贵一些，普通保镖是两万，定制需要三万。”
销售迅速调出全息屏幕，屏幕上，不同人种的女性一字排开，昔拉淡淡地扫了一眼：“我知道了，我不买保镖，还是买家务型。”
销售不明所以然地收起屏幕，两人回到店门口，昔拉指了指角落里更加便宜些的AX400，“我就买这款吧，不用分期。”买太贵的机型，反而容易出乱子。
销售先是一愣，随即笑容越发灿烂：“噢，噢，是吗？好的，马上为您办理，不过店里陈列的这款是翻新的旧款，已经有人预定了，您需要等一下现货。”
昔拉皱眉望去，一位中年胖白男动作局促地站在仿生人面前，旁边的男性销售正在与他沟通。
“您想为她取个什么名字？”
“名字......啊，我的女儿给她取过名字，叫卡拉。”
“AX400，登录你的名字。”
仿生人睁开双眼，微笑着说：
“我的名字叫卡拉。”
昔拉走过去。
“这位先生，我想买下您的卡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