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星星》淮刃

43、风声四起

　　话音落下，周围瞬间响起震耳的掌声和哄声，把这一环节推向高潮。
　　主持人更是兴奋：“看来我们的辜小姐真的是十分走心啊，辜小姐在吗？来上面领取你的奖品吧！”
　　辜莫卿低着头，脸红的都快滴血了，脑袋只想钻进地缝里。她的手紧紧攥着陆巳云的衣摆，说话声比蚊子还小：“我们走吧。”
　　下一刻，陆巳云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一点哑：“走吧。”

　　商场里门庭若市，活动附近的围观群众自然不少。人生嘈杂，混乱拥挤。他就这样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逆着人流走出去。
　　“辜小姐呢？辜小姐在吗？”
　　音箱里传出的声音被他们落在身后，辜莫卿低眸看着陆巳云握着她的手，下一秒用力回握上。

　　很多年后，辜莫卿还是会记得那一天。
　　那一天的牵手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心动，慌乱，却又安心。

　　商场外的天还是明亮一片，夏天就是如此，太阳总挂在天上不愿意落下。
　　出来后辜莫卿反应过来，手从他手心里钻出来，红着一张脸解释：“你别多想，我就是随便写写的。”
　　“随便写写写了半张纸？”他揶揄道。
　　“你好烦啊！”
　　少女红透一张脸，低着头，皱巴巴的表情里写满嗔怪。

　　脸皮真薄。
　　陆巳云不逗她了，抬手拦住街边一辆出租车：“走吧，去吃饭。”

　　今天气温很高，饶是到了傍晚也不见降下。
　　菌汤锅在四通街，那里人流量很高，特别是晚饭点，街上的小吃摊全出来了，每一处都有人驻足摊前。

　　这里离陆巳云家挺近的，辜莫卿说吃完饭后想去他家看演出录像。
　　他笑：“看几遍了都，就这么喜欢？”
　　她是这样回答的：“觉得很有意思啊，看几遍都不够。”
　　“下次拷一份给你。”
　　“早这样不就好了。”

　　辜莫卿饭量不大，每次吃点就饱了。但陆巳云发现她很爱喝汤，连着喝了两大碗菌汤。
　　她说这家店菌子挺鲜的，以后还想来。
　　陆巳云说下次她再去找他，他还带她来。

　　从菌汤锅店里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才黑下来，外面灯火通明，城市这一角的夜生活也正式开启。
　　两人慢悠悠地散步，往陆巳云家方向走。

　　从四通街出来，往外走有一段安静的路程。
　　没有商贩，吆喝声被远远甩在后面。昏黄路灯下，树影和人影被拉长放大，人也藏进昏暗里，影影绰绰。

　　从吃饭途中开始，辜莫卿的手机就一直震动个不停。
　　起初她以为是辜也沚得空开始发些无聊的废话骚扰她了，结果这动静一下就持续了半小时。按照辜也沚的性格，这么久早该打电话来了。
　　所以不是。
　　她跟着陆巳云的步子慢步走着，低头点开了手机。

　　不知道是谁把她拉进了一个群聊，辜莫卿划拉两下，发现他们都是在讨论罗宋红的事。
　　有人说她被学校开除了。
　　有人骂她当小三。
　　……
　　连之前跟她玩得好的人也跳出了说她下贱。
　　辜莫卿觉得挺没意思的，反手退出群聊。

　　昏黄路灯下，她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陆巳云看出她兴致不高，问她怎么了。
　　她也没瞒着：“就我们班罗宋红那事，有人说她的事是真的，已经被学校开除了。”
　　“你可怜她？”
　　“不是。”

　　她否认的很干脆，仰头看了眼树叶的黑影，想了下才道：“我就是觉得他们这样挺没意思的，特别是之前跟她玩得好的那一批。”
　　当时校庆舞台剧上罗宋红给她使绊子，这些人也有不少助力。罗宋红在学校里出风头的时候，他们那些人也跟着。
　　一朝出事，所有人立马调转炮火，生怕沾上点什么关系，就好像之前和罗宋红玩得不是他们一样。

　　“罗宋红的事我没法评价。客观点，我跟她就不是一个水平的，不管站在哪个角度去说，都觉得是高高在上。”
　　“但还是觉得挺惋惜的。”
　　惋惜现实和电视机还是有差距，故事不能全是逆风翻盘。城市的角落，有人提笔改写结局，也有人清醒堕落。

　　这一片灯光不明朗，风声灌进草垛里，潜伏在夜晚弄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就发会儿牢骚，很快就被陆巳云讲的笑话调开注意力。

　　临近陆巳云家楼下，灯火终于明亮一些。
　　她笑起来，故意落两步脚在后面，踩着陆巳云的影子往前蹦跶。
　　突然，辜莫卿脚步一定，仰头对他说：“你知不知道有一种说法，就是说踩了谁的影子谁就会变倒霉。”

　　陆巳云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想让我变倒霉？”
　　“也不是。”她又踩了一脚才挪出阴影里，“想看看你下学期能不能被人夺去年级第一的宝座。”
　　这次期末考陆巳云又不负众望地拿了第一。
　　他太聪明了，让人有些嫉妒。

　　陆巳云没还嘴，但话语里透出顶级的自信：“可惜要让你失望了，年级第一的宝座可不是踩一下影子就丢的。”

　　玩风一吹，树影婆娑，他唇角淡淡的笑意在橙黄的路灯下格外亮眼。
　　辜莫卿觉得他这样就挺好看的。

　　少年意气风发，把质疑声都当作轻飘飘的玩笑话。
　　她突然想起原本该属于他的名字。
　　肆云。
　　肆意洒脱的天上云朵。
　　再合适不过。

　　“陆巳云……”
　　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轰——”
　　“轰——”
　　……
　　摩托车的轰鸣声周人响起，话半句还没说出来的话被打断。
　　几辆五颜六色的摩托车由远驶近，速度飞快，像是冲刺而来的地狱魔鬼。周围瞬间布满惊觉，静谧的氛围被打碎得七零八落。
　　陆巳云反应很快，把辜莫卿拉到自己身后。

　　四辆摩托车飞快路过他们，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摩托车到了前面的路口又掉头冲过来。
　　其中一辆车子的后座坐着一个女生，戴着头盔，经过他们的时候调笑声放大，刺耳清晰。
　　黑夜里，他们的笑声里充斥着挑衅与戏弄，像是在看守猎物一般。

　　这条道上人烟稀少，沿街一楼的铺子几乎都关门了。
　　对方偏要在他们面子打转，很明显是冲着他俩来的。

　　陆巳云抓着辜莫卿细细的胳膊，跨过花坛往更里面走。
　　辜莫卿被他拉着走，还有点懵：“怎么了？”
　　“快走，那些人有问题。”
　　两人步伐匆匆，和街上飙摩托车的人拉开距离。

　　陆巳云没把她往家带，而是折返往四通街走，那的人流量大，没人敢在那乱来。
　　甩在身后的摩托车上的人很明显也反应过来了，引擎声再次奏响，向前席卷而来。
　　脚步越来越快不，步子越来越大，最后他拉着她跑起来。
　　破风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心脏跳动愈发剧烈。身后就是越来越近的轰鸣声，眼看着就要到面前。

　　还没跑到四通街，路口出来街边挺着一辆出租车，上面的人从后座刚下来，陆巳云拉着辜莫卿拐了个弯，把她塞进车里然后自己也钻进去。
　　“师傅，天玺府。”
　　他拉上车门，大口喘着气，报了地址。

　　后面那几辆摩托车朝出租车的方向驶来，这师傅也是个聪明人，眼看架势不对，立马起步。
　　“小朋友，你们这是得罪什么人了啊？要不要报警啊？”
　　“就是一些社会人士，估计晚上喝多了出来嚯嚯人了。”陆巳云说。

　　司机师傅没再多说什么，开着车稳稳往天玺府走。
　　车到半途，一直没说话的辜莫卿拉了下陆巳云的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刚刚在摩托车后座那个女生，好像是罗宋红。”
　　纵使戴着头盔，但声音是一样的。
　　但是为什么会找上她呢。

　　辜莫卿垂着头，眼神空洞地盯着膝盖，她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偏偏是她。
　　窗外的景象变化，离天玺府越来越近。
　　陆巳云握住她搁在一旁的手，出声拉回她的思绪：“先回家，这段时间先不要出门了。你妈妈还在家吗？”
　　“这周去外地出差了，估计后天就能回来。”
　　“好。”他伸手，撩起她耳边垂下来的碎发，“在家待着等你妈妈回来，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天玺府的安保工作做得很好，所以只要她待在家不会有任何事发生。

　　刚刚被摩托车追后还留有心悸，一直到陆巳云把辜莫卿送到家门口，她都还是魂不守舍的状态。
　　四周静悄悄，门口暖调的灯却在漆黑的夜透出冷意。
　　陆巳云伸手，轻轻掐了一把她软乎乎的脸颊。
　　“别想了，进去吧。”
　　辜莫卿脚步迟缓地走上台阶，打开门。陆巳云见她要进去了，也放下心来，转身准备离开。

　　台阶上的人如梦初醒，三步两步跑过来，拉住他的手，“你别回去了，万一那些人还在怎么办？”
　　刚刚他们炸街的地方就在陆巳云家附近，直觉告诉她不是巧合。
　　陆巳云安慰她，笑：“罗宋红和我又不认识，干嘛带着人在那等我。放心，人肯定早走了。”

　　辜莫卿死死拽住他的手不肯放开：“万一呢，万一他们看你跟我一起就找上你了呢。”
　　“没有万一。”他道。
　　“你以为那帮人没脑子吗，我跟他们无冤无仇的，真找我麻烦到时候麻烦的还是他们。”
　　他牵着她走到门前，把人往里赶，“听话，回家好好睡一觉。”

　　厚重的门关上，隔绝两个世界。
　　直到里面的灯亮起，他开始往外走。

　　晚上十点，四通街那边的人潮快散完了，这座城市正式走进安静的夜。
　　今晚风大，一阵一阵刮过树梢，沙沙作响。
　　辜莫卿还在手机上发消息问他到家没。
　　他已经快走到酒吧拐角了，回消息让她放心，没事就早点睡了。

　　周围静悄悄，只剩风声和树叶推搡的声音。
　　拐过酒吧，巷子不像外面那么敞亮宽阔，视野顿时暗了一片。
　　倏尔，耳边响起几道急匆匆的脚步声。他刚想回头，背上被一道重击击中，陆巳云踉跄两步差点跪下。

　　顷刻间，身边聚起人，他被围在中间。
　　罗宋红站在边缘，低头咬了根烟，淡淡地瞄了他一眼，没说话。
　　人堆里钻出个光头，指着陆巳云朝外喊：“大哥，就是这小子，之前他和他同学来跟我堂弟打架，还砸我场子。”

　　他一顿。
　　台球厅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