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9、杀得利落些 ...
-
海东戈已经许久未做梦了,许是因着昨夜闹得她没睡,今夜便格外的沉。
燥热逼得她辗转反侧,她对这感觉似乎熟悉,就像很久之前她也曾有过这种从骨子里燃起的热。
遂她想着脱掉衣衫,这样就能触碰到冰原了,冰很解热的,只要脱掉衣衫,冰原便是冷的。
“别走,别走……”海东戈看到了人们,人们走远了,她要追上他们。
跌跌撞撞,海东戈越走越远,脚下的路越来越长,长到冰原有了界,长到人们永远留给她的都是背影。
“海师,海……师……”
海师,东戈追不上了,海师,快归来啊——
“海师——!”
惊醒的东戈陡然瞪大了眼,一双手青筋暴起,抓破了绸缎般的床铺,豆大的汗珠子从脸上划过,有些麻痒。
海东戈伸手去擦,却惹来一阵刺痛。
她呻吟着,床帏外的人影忽然动作。
“胆子这般大,非我的人截下,不怕刘琴乐要了你的命?”
朝卷漫不经心地也瞥向醒来还不算清醒的海东戈,“盟主要的人,琴乐也留不得,从一开始他便不该违背盟主。”
牟红莲可笑她,这女人美丽是美丽,却凉薄歹毒。
“她要是这会儿在千召盟主的榻上,刘琴乐当真能原谅你?你就这般有底气?”他与朝卷也算是打过交道,这女人当真算个奇人。
朝卷满不在乎,笑得夜色美丽,“盟主对这丫头没有兴致,他要的是琴乐的服从。”
可刘琴乐第一次违背千召盟主的命令,便是为这海东戈。
“你走罢,刘琴乐来了。”牟红莲起身挑开床帏,海东戈衣衫拉扯得香艳,只他眼中并无欲色。
“牟公子莫要说得好似朝卷承了你的情,这世间哪有那般巧合,你偏就能拦了我?”朝卷铺着裙摆,她不会与外人好脸色,却冷冷的叫牟红莲眼中动色。
“朝卷姑娘确实风姿个性。”牟红莲扯落帷帐,饶有兴致地走向她,“你独爱刘琴乐,更是惹人心疼。”
朝卷拔直了脊背,好看的眼睛不再给人欣赏,已然嫌恶于心,“牟公子今日所为,朝卷定当悉数禀明盟主,公子也自求多福。”
瞧着消失在夜色里的人,牟红莲眼中泛着趣味,他悠哉走回榻边,海东戈失焦的瞳孔忽明忽暗。
“是谁给她下的药?”他问着黑暗中的人。
“他……以为少主您……”手下屏着气息支吾着。
牟红莲敛去笑意,打断了他的话,“送他去给刘琴乐谢罪,记得定要杀得利落些,免得那位少盟主借机生事。”
“是。”
——————
刘琴乐确实没来得及生事,手起刀落间,人就这么给杀了。
他还是被海东戈的呻吟唤回了神,见她衣衫不整地躺在榻上,寒冰似的一张脸将人卷起衣衫抱走了。
而牟红莲自始至终都未露面,刘琴乐便也杀神似的下令将屋子里天月盟的人尽数都断了一只手。
海东戈浑噩着似乎在冰冷的海面上浮沉,过后是更汹涌的一波热潮。刘琴乐能瞧得见的是她抓得满身的血痕,还有空洞的眼中挣扎的绝望。
“少盟主,东戈姑娘这……”阿将也很为难,今夜带走海东戈的是盟中三位高手,还有朝卷。他们放倒了叶三和无双,手段自然不光彩,可也惹恼了白言,“白相师要是不肯出手,您该如何救她?”
白言此人不光是长生门弟子,也专擅医术,这出阳镇的几个大夫虽然都被提了过来,可谁也解不了这药性。
刘琴乐听到这儿头痛地闭上了眼,屋子里海东戈被冷泉冻得身体都在颤,可人却还是面色潮红。
“都出去。”良久,刘琴乐说,阿将眼神慌乱一瞬,才又应下一声,识趣离开了屋子。
海东戈的身子瘦弱,这日子训领着那小兽,倒是精干了不少,可还是瘦弱。
刘琴乐抱着她上了榻,忽而意识道她还在长身子,吃得再多也不见丰腴。
他先是尝试着以内力催动她血气疏通,却弄巧成拙,惹得海东戈痛苦地翻滚在地,眼眶渗出血来。
惊慌下他扯了湿的布巾去擦她的眼,浑圆的眼珠,瞳孔像是天空坠落凡间的深渊一样幽暗,却又涌出鲜艳的血。
刘琴乐这才发现了海东戈的眼睛有了变化,那只从前突兀妖异的绿色眼珠,此时竟然早已难分辨,只有打进窗的月光才能透彻一抹幽幽绿色。
他握着帕子的手一颤,就这么跌在了她的口鼻上,不得喘息的人瞳孔一瞬骤缩,更是骇人。
刘琴乐惊觉自己做了什么,忙伸手去救,却夜色里一个影子从窗边闯了进来,悄无声息,就这么压到了床边。
“你——”刘琴乐正待出手,那人一个转身,精光的眸子落到身上的一瞬,他认出了沈天的面具。
许是惭愧连一个海东戈都护不住,又或是眼前人眸子里的怨中带着煞气,刘琴乐不敢再冒犯。
他只瞧着沈天对海东戈施针半晌,又以内力疗愈,那潮红的面色渐渐褪去,苍若尸体一般的白浮现,近乎要在月色下与那光融为一体。
沈天为海东戈施针后将人揽在怀里,冷泉下她的身体极速失温。此时沈天的出现终于惊动了千召盟的人,阿将带着人来查探,却被沈天一掌将门板轰了个稀碎。
“少盟主……”阿将强撑着身子去看刘琴乐,沈天眼下危险至极。
刘琴乐闪了眼,深知沈天这是当真动气,未必不会对自己下手,便也痛快离开了屋子……
海东戈愈渐恢复了神志,摇摇晃晃间,她好像记起了那个玄夜下的冰冷。
她在冰原上不知走了多久,冷到极致下便是无可控制的热烈。那时的她要死了,如今夜一般,好似也要死了。
然后她遇见了他,那个将自己带离了冰原的人。
“沈天……”她遥遥伸出干瘦的指节去触碰他的脸,却一字一句都不再是对他的执念,“是你,在冰原寻到了我。”
思绪万千,又是那个破碎的梦,还有眼前不该出现的人。
“你知我……从何而来。”她道出了心中执念,眼前的人,一定知晓。
“带我……回去……”海东戈的手指一把扯住了沈天的衣领,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着血红,指甲嵌进沈天的脖颈,一个丑陋的胎记出现,而她像是抓住了唯一能攀上月亮的绳索。
“带我……回去……”海东戈不停地说。
沈天反握住那愈渐虚浮力气的手腕,在她堕入深渊前说,“你已经,走向了回去的路。”
说罢,海东戈的绿色眼睛渗出一滴泪,温热从她面上划过,跌落在左手指甲,四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