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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禅那园火烧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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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弥焚天录:霸臣挟神以令诸国
三万铁蹄踏入禅那园的刹那,臧霸冷笑着掷下燃烧的鱼油弹;
智慧宫学者艾尔海森以肉身抵挡烈焰,却被李黑的长戟贯穿胸膛;
卡维嘶喊着冲向囚车,乱箭穿心前将染血的图纸塞进纳西妲袖中;
当提纳里焦黑的狐耳被陈卫挑上枪尖,纳西妲在滚滚浓烟中睁开双眼——
新生的草神瞳孔里映出柯莱被焚毁的半张脸,竟缓缓勾起一抹诡笑:“须弥的王座,该换人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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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那园的宁静是被铁蹄碾碎的第一片落叶宣告终结的。
起初只是天际线上一抹蠕动的不祥黑线,伴随着沉闷得让大地胸腔发颤的轰鸣。守园的须弥军士握紧了兵刃,指尖冰凉。那黑线迅速弥漫、膨胀,化作一片望不到边的钢铁潮水,玄色的吕布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为死亡摇动的幡。三万并州狼骑,甲胄反射着森冷的光,沉默地压境而来,军容鼎盛得令人窒息。
臧霸勒马于军阵之前,黝黑的脸上横肉绷紧,一道旧疤从眉骨划至下颌,更添几分凶戾。他眯眼打量着这片传说中的智慧净土,亭台楼阁,草木葱茏,空气中弥漫着宁神花的淡香,与他身后军队散发的铁锈和汗臭格格不入。
“啧,娘们儿待的地方。”他啐了一口,声音粗嘎,“李黑!”
“末将在!”副将李黑驱马上前,此人精瘦,眼神却如毒蛇,手中一杆长戟寒气逼人。
“陈卫!”
“在!”另一侧,膀大腰圆的陈卫应声,扛着一柄夸张的巨斧,咧嘴露出焦黄的牙。
臧霸马鞭一指那一片静谧的园囿:“丞相要那草神,活的。其余,鸡犬不留。”他顿了顿,补充道,“动作利索点,别耽误了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计。”
李黑阴恻恻一笑:“将军放心,保证烧得干干净净,只给您留个会喘气的小神明。”
陈卫更是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巨斧虚空一劈:“老子早就想劈几个学者玩玩了吧!”
军令既下,前排的士兵沉默地取出陶罐,罐口塞着浸满鱼油的布条。刺鼻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花香。
第一枚燃烧的鱼油弹划破天空,带着凄厉的呼啸,砸向一座精美的亭台。
“轰!”
火焰如贪婪的巨兽,瞬间腾起,吞噬木料、布帛、书籍…以及不及逃离的生命。
紧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无数枚!天空下起了火雨,优雅的禅那园顷刻沦为炼狱。烈焰奔腾,黑烟滚滚,凄厉的惨叫与哭嚎撕裂了往日的诵经声。精美的建筑在火中哀嚎着坍塌,珍贵的典籍化作飞舞的黑蝶,焦糊的气味令人作呕。
“防御!快!保护民众撤退!”一个清越却焦急的声音穿透混乱。提纳里,耳廓狐的兽耳因愤怒和紧张而笔直竖起,手中长弓连连激射,精准地将几名冲入人群的吕布军士兵钉死在地。他身后,是仓惶奔逃的学者与平民。
“巡林官!东面!东面又有敌军冲进来了!”一个脸上犹带稚气、却满是被火熏黑痕迹的少女,柯莱,强忍着恐惧,挥舞着手中的须弥制式短刃,奋力护着一位跌倒的老人。她的动作还有些笨拙,却异常坚定。
“柯莱!别离我太远!”提纳里大喊,一箭射穿一名正要投掷火罐的敌兵。
然而火海无情,敌军更无情。玄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入,切割、屠杀。智慧的净土,在绝对暴力的铁蹄下,脆弱得不堪一击。
“找到草神!”臧霸在火海外围督战,声音冷酷。
李黑长戟一摆,率领一队精锐直扑园心:“跟我来!”
一道身影骤然拦在前方。艾尔海森,大书记官,此刻他素来整洁的衣袍沾满了烟灰与血迹,手中长剑嗡鸣,眼神却依旧是那种令人不适的冷静。
“此路不通。”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学者也学人玩剑?”李黑嗤笑,长戟毒龙般刺出,“碾碎他!”
金铁交鸣之声炸响。艾尔海森的剑术精准高效,毫无花哨,每一次格挡、劈刺都恰到好处,竟一时将李黑和数名精锐逼得无法前进。他像一块礁石,顽固地阻挡着死亡的潮水。
但他面对的,是身经百战的悍将和源源不断的敌军。一支冷箭掠过,射穿了他的肩胛。动作微微一滞。
破绽!
李黑眼中凶光爆射,长戟抓住这瞬息的机会,撕裂空气,狂暴地突进!
“噗嗤——”
戟尖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艾尔海森的胸膛,从他背后冒出一截血淋淋的锋刃。
艾尔海森身体猛地一僵,手中的长剑当啷落地。他低头看了看胸前的戟杆,又抬头看向李黑,那双总是缺乏情绪的眼睛里,最终闪过一丝极淡的…嘲弄?不知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
李黑狞笑着,猛地抽回长戟。鲜血如瀑喷涌,染红了焦土。大书记官缓缓跪倒,最终扑倒在地,身下漫开一汪殷红。
“海森先生!!!”远处,正在试图用简陋工具扑打火焰、引导人群的建筑师卡维,目睹了这一切,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痛呼。他俊美的脸庞被烟灰和泪水污浊,金色的发丝黏在额角,那双总是闪烁着艺术狂热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悲愤与绝望。
他看到臧霸的中军正簇拥着一辆特制的坚固囚车,向园心深处推进。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不…不!不能!”卡维像是疯了一样,从燃烧的废墟中抓起一根焦黑的木棍,不顾一切地冲向那辆囚车。“把她还来!你们这些畜生!”
箭矢如雨点般射向他身边,射中他脚下的土地。他踉跄着,躲避着,嘶吼着,像一只扑向烈焰的飞蛾。
“保护卡维先生!”提纳里厉声命令,箭矢连珠射向追兵,但敌军太多,太密。
柯莱想冲过去帮忙,却被一股汹涌的逃难人流冲得离提纳里越来越远。“提纳里师父!”她尖叫着。
一支流矢带着灼热的气流射来,提纳里为了掩护几个孩子,猛地侧身。
“嗤啦!”
箭矢深深扎入他的右肩,几乎将他带倒。他闷哼一声,半跪于地。
就在这一刻,一直在寻找战机的陈卫发现了机会。他狂笑着,如同战车般冲开燃烧的残骸,巨斧带着千钧之力横扫而来!
提纳里强忍剧痛,举弓格挡。
“咔嚓!”
坚韧的长弓被巨斧劈得粉碎!巨大的力道重重砸在提纳里胸前,他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撞在一根燃烧的梁柱上,滚落在地,焦黑的尘土混合着鲜血糊满了他苍白的脸,那对总是机敏抖动的狐耳,无力地耷拉下来,边缘已被火星灼得卷曲发黑。
陈卫大步上前,巨斧的钝面狠狠砸在提纳里背上,确保他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然后,他带着残忍的玩味,用靴尖踢了踢提纳里的脸,弯腰,粗鲁地一把抓住那对焦黑的狐耳。
“这玩意儿,归老子当战利品了!”他狂笑着,猛地用力一扯!
凄厉到非人的惨叫响彻火场。
鲜血淋漓间,那对象征巡林官骄傲与敏锐的狐耳,被陈卫硬生生撕扯下来,挑在了他染血的枪尖之上,高高举起!
“师父——!!!”柯莱目睹这极致残酷的一幕,瞳孔骤然缩成针尖,整个世界在她眼前失去了颜色,只剩下师父倒下的身影和那枪尖上摇晃的、血淋淋的…她的心脏仿佛被那只手同样攥紧、撕裂,发出无声的破碎哀鸣。极致的悲恸与绝望瞬间抽干了她所有力气,她僵立在原地,如同石化。
而另一侧,卡维已冲破重重阻碍,浑身是血地扑到了囚车边。囚车里,幼小的草神纳西妲双手被缚,碧色的眼眸望着这片为她而燃的地狱,空洞得令人心碎。
“纳西妲…”卡维泣血般呼唤,手指徒劳地试图抓住囚车的栏杆。他飞快地从自己染血的衣袍内袋里掏出一卷被血浸透的图纸——那或许是他尚未完成的理想蓝图,或许是须弥未来的重建希望——拼命地塞进纳西妲的袖中。“活下去…一定要…”
话音未落,十数支长矛从身后狠狠捅穿了他的身体!
卡维猛地一震,所有动作戛然而止。他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前冒出的、滴着血的矛尖,又艰难地抬起头,最后望了一眼纳西妲,嘴唇翕动,最终什么也没能再说出。鲜血从他口中涌出,他向前扑倒,手指最终未能触碰到囚笼,重重摔在焦热的地面上,那双曾勾勒出无数美丽线条的手,微微抽搐了一下,便再无声息。乱箭依旧不停,将他钉死在那片废墟之上。
纳西妲袖中的图纸,浸透了他温热的血。
炼狱在燃烧,惨叫在持续,但核心区域,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臧霸、李黑、陈卫,以及他们麾下的士兵,目光都聚焦于囚车之中。
纳西妲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她小小的身躯在巨大的囚笼里显得那般脆弱,白发的发丝被热风吹动,沾染着烟灰。她碧色的眼眸,不再是往日的纯净与慈爱,那里面倒映着漫天火光、遍地尸骸、柯莱那半张被火焰舔舐过焦黑毁容、凝固着极致痛苦与空洞的脸庞…
以及,枪尖上,提纳里那对仍在滴血的、焦黑的狐耳。
她的目光,一点点扫过艾尔海森倒卧的尸身,扫过卡维被乱箭贯穿、死死攥着泥土的双手…
然后,那双映照着无尽惨剧的眼眸,缓缓地、缓缓地抬起,最终,落在了臧霸那张凶戾而略带惊疑的脸上。
寂静中,火焰噼啪作响。
幼神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悲伤,没有愤怒,没有恐惧。
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已在那极致的惨剧中被焚烧殆尽。
然后,在那漫天黑烟与血色交织的背景之下,在那双倒映着毁灭与死亡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其诡异的、冰冷的、近乎扭曲的弧度,沿着她稚嫩的嘴角,一点点…一点点地…勾勒起来。
那不是孩童的笑,甚至不似人类的笑。
那是一种超越了悲喜的、令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的漠然与…嘲弄。
她笑了。
一个轻得几乎被火焰吞噬,却又清晰得如同惊雷般的声音,敲打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耳膜上:
“须弥的王座…”
“…该换人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