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二周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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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纱摇若水波粼粼，衬得纱下纤细的腰白皙非常。Ending动作定格，颜色早已晕花，全场的光仍好似只为裴应简明亮，欢呼则因长发散落和垂睫微颤迸发。
不断有声音告诉他，这是足以让无数人痴狂的破碎感使然，但裴应简暂时没想明白。
段自钦倚靠台侧昂头，说不清眼前漾起的涟漪是矿泉水，还是台上那双眸里盛的什么。他吞咽几丝冰凉，拧紧瓶盖。
不解渴。
三个小时过去，现场总算随这支独舞结束燥热起来。外头势要掀天揭地的叫声也愈发密集，一时让裴应简误以为场外才是舞台中心，参差不齐的掌声将他拽回了神。
队友小跑上台，五人牵手并排鞠躬。
“二周年快乐——”百人异口同声。
二周年了，他竟然一事无成。裴应简盯着自己发丝的影散布脚背，不知痛痒般，视线再次凝滞。
“......哥？简哥？”老幺闫朝晃了晃右边的手，“想什么呢？”
是了，他在想什么？无论场内场外，不会有彩带飘落、谩骂刺耳，更没有人山人海为他的舞台动容。
高云市一月一日凌晨，到处是迎面堪比尖刀刮骨的风。
这里，则是Hidden男团二周年见面会。
出道至今在娱乐圈查无此人，团体偶像花名投票期间声量去如黄鹤，被匿名论坛直接赐名为“查”的Hidden。
“简哥！”
闫朝松开右手，三两下脱了棉服，探他额面。裴应简忽然感受到温度，那左手又变戏法一样拎出他的靴子。
“哥，你在发抖啊，别是要感冒吧？先穿上鞋和衣服。”
裴应简赤脚挂着这身纱和缎子近五十分钟，这会儿整个人静了，抖是肯定的。他麻利接过衣服披挡，踩实了鞋才如常笑说：“谢谢。”
“谢谢！谢谢大家来看我们！排队——”陶乐连蹦带跳，对各方向招呼，“老样子！简哥请客，今天吃菠萝派！”
话音未落，主唱尤桉便被叫去帮忙搬外卖了。
一派和谐？Hidden自始至今就不是那种氛围，却攒下些莫名的默契。每当谁萌生团内其乐融融的错觉，定有人，甚至不止一人立刻站出来打扫干净。
银发高个插兜路过，肩臂稍使劲，尖利的单边耳饰跟着前后晃荡。
段自钦这劲撞得裴应简脚打踉跄，嘴上也没放过闫朝：“又不是小孩儿，犯得着那么夸张。”
“段——”闫朝火冒三丈，被裴应简握住手压下两尺。他转身背对粉丝，悄声怒斥：“姓段的，少说两句难听话你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段自钦耸肩：“我又不喜欢看太阳。”
“谁管你喜欢什么。”闫朝睨着他背影走远，“要是巴不得简哥病倒、不是团体活动就没法出现在你面前才爽，你趁早退团。”
段自钦人都快到台侧了，疾步折返。他一边揽过裴应简，偏巧完成了剧本任务，一边讽刺闫朝：“这两年单你得个少爷病，团里有别人身体抱恙吗？”
其实不怪闫朝，是裴应简与哪位队友相较均显单薄的肩背时常让人觉着他要病了。
裴应简尝试过健身，也看得见变化——线下活动挥舞他手幅的人总是最多，可健身之后，他很难不注意到数量由五十锐减至二十五六。未完的改变，终以经纪人和运营连番劝说不了了之。
对方没收力，裴应简肩疼。他本能挣扎，平日根本不做CP任务的段自钦将他搂得更紧，闪光灯在二人另一面频繁跳动。
“不想生病的偶像。”
段自钦侧首，目光掠过棉服包裹的黑纱，气息绕着裴应简耳畔打转。
“应该不会在候场的半个小时脱成这样？”
凉意拭耳，裴应简撤离禁锢，状作两年来那样碰了段自钦一拳，却没能说出剧本写的娇嗔话。他扣好棉服，转向闫朝：“挺冷了，反正尺码差不多，你先穿我的吧。知道放哪儿吗？”
闫朝瞪段自钦瞪得眼酸，换了张好脸面对裴应简：“这件就是你自己的呀，我提前暖了，哥不就能穿现成的？”
段自钦仰天嗤笑，佩服无限容忍少爷病的裴应简，对把舔狗集锦用在个两面派男同事身上的闫朝更是认输，搁下一声无比嫌弃的“yue”走远。
“应简啊！应简！”
经纪人孟涂高举订单示意，旁边的外卖员满脸憋屈，尤桉则塞着耳机坐在小凳上吃完手里大半个菠萝派了。
裴应简疑惑近前，没来得及问，闫朝先接了单子看：“订的零点，现在就差五分钟两点整，不凉透了？大冬天的，吃出事情怎么办。”
零下十度，保温箱里堆的菠萝派确已半冷不热，外卖员头盔边沿却渗着汗珠。他猛拍大腿喊冤：“说了多少遍！外面堵的是大米，添把火都能煮饭了！兄弟，我人肉挤进来，难道没耽误我的单子吗！没让你们加钱就不错了！”
“手机也被当火添了？你不知道电话沟通？废了两百个派，你没脸让我们加钱，我还有法子让你赔呢。不赔，”闫朝捏起单子指他，夺目的红发勉强遮掩几分稚气，“投诉你。”
“明星是吧！又要发到网上叫粉丝评理是吧！”外卖员挎包一甩，脖颈梗到单子下，“来啊！有本事——”
段自钦歪在墙上看戏，正来劲，孟涂恨铁不成钢的眼色就扎了他一刀。无暇理他摊手示无辜，孟涂忙把外卖员和闫朝隔开。
“哎哟这位大哥，小点声儿小点声儿，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算了，闫朝。跨年人多嘛，是我考虑不周。”裴应简拿了棉服给闫朝披上，再捡起刚掉地的手机给外卖员：“我们不投诉，不用赔钱，收工早点回家吧。新年快乐。”
“对，早点回家。”孟涂直接领着外卖员往后门走，“辛苦哈大哥。”
外卖员十步九回头，望见裴应简笑盈盈揉顺那头红发，不自觉舒了口气。
台侧半天没人露面，台下不少人急了。
一弹一弹的棕色卷毛跑来，陶乐哼着歌翻看纸袋：“派呢派呢！这离市区可远呢，再晚粉丝们到家天都亮了。”
跨年人是多，但哪怕忽然冒出上万人要定这高云市租金最低、位置最偏的活动场地庆祝，也远不致挤了外卖员两个小时。何况他们昨晚八点抵达，周围连鬼影都没有。
考虑不周，两面派扮老好人的说辞罢了。雷打不动的见面会请客，才能排进裴应简那些花招里段自钦看不顺眼的前三名。
所以他从不领裴应简的情。
“应该不至于吃出问题，”裴应简拿出一个菠萝派，“就是凉了不太适合再送人。”
“我们又不收钱，心意而已！凉了回家热一热呗。”
陶乐习惯性收整纸袋要分发，四位队友的沉默让他顿了脚步。
“不......不要紧吧？”
尤桉捋开有些掉色的蓝发，摘掉耳机，站起活动身子。
“没诚意。”裴应简摇摇头，“我待会儿跟大家道个歉，下次订些好的，这次还是算了。”
“道歉？”闫朝嘀咕，“本来就是哥自发的......”
“真不送吗？搬回宿舍吃不完啊，这么多，”陶乐不舍地抱着纸袋感慨，“浪费了！”
闫朝两眼翻白，把陶乐往遮蔽台侧的幕布外推：“那你去道歉，然后叫他们当着你的面都吃了，否则拿走路上嫌碍事扔了也是浪费。”
“我——”陶乐拼力站稳抵抗，“我凭什么听你的！”
寒气灌入鼻腔，食物尚未回到纸袋，坚硬的外包装猝然割开裴应简手掌。反应过来，即是段自钦抛着菠萝派对他空落落的手说：“谢了。”
“别谢了！”
裴应简呼吸又是一凝，双眸闪烁的难以置信被这动静截断。
“收好东西戴好帽子，”孟涂冲进门归置设备，熟稔而匆促，“后门上车！”
Hidden当然没见过流量[1]艺人赶行程的场面，以及孟涂催命的模样。尤桉走得干脆，负责舞台的工作人员在裴应简SOLO结束前两秒就签字下班了。
幕后四人面面相觑。
孟涂瞄了眼手机，瞧他们无动于衷不得不激动：“跑啊！不然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
保姆车从场地后门驶离，纸袋占据了每个人的怀抱，孟涂举起屏幕。
五双眼里映着话题疯狂滚动，车窗外变换的夜景都略逊一筹。
裴应简率先靠回座椅，解锁手机，登录微博。
区别于黑字热搜，橙色的“钦简 张力”在左右两栏热搜间尤其鲜明，悬于话题上方的指腹却迟迟没落定。
凌晨两点，文娱榜第7，阅读量4987万，在线讨论6.8万，CP超话[2]人数由404涨至80998仍未停下。
“我去，咱出道至今第二个热搜啊......”陶乐捂嘴，“这么炸裂？”
段自钦挑眉，想到了有趣的事：“第一个不炸裂？”
裴应简返回初界面，登录小号，点开进入话题后高挂置顶的视频。
视频画面正对宿舍沙发，即使清晰度像镜头掉辣油锅里被当毛肚涮了，那蜷缩的背影是谁，无须猜测。
团内只有裴应简不染发，且是黑长直。
陶乐、闫朝迫不及待围过来探究，根据沙发周围陈设回忆着这是哪场直播。
画外不远处，呼唤沙哑：“喂。”
陶乐和闫朝疑惑对视，连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写脸上的尤桉也看向画面。
三人加上孟涂，并不比沸腾的评论了解裴应简、段自钦多少，但说他们想和热搜一起八卦又不完全正确。同在屋檐下，他们自然奇怪，何等景观能掀起如此热度。
“喂。”
传出第二声呼唤，裴应简才确定视频中的段自钦在叫他。他不意外无名无姓的称呼，只是那语气破天荒掺了些温和。
另有水流淅沥伴着黏滑的挤压声，裴应简呼吸均匀，一头黑长直凌乱披散。
直至视频结束，段自钦没得到回复，车上其余人此刻同样眼睁睁目睹主角之一闭眼睡去。
裴应简的屏幕关了。闫朝、陶乐恍悟，自己也是有手机的？两人迅速归位。
陶乐满头雾水，二话不说点开视频。然而见面会场地的音响大声又劣质，下了台，他专门把音量摁到顶反复看爸妈发来的祝福。
直播回放中本来生怕扰人清梦的“喂”，吵架似的突破手机听筒。
闫朝立马用脸骂了陶乐好几句。
调音量太慢，陶乐急中生智，直接锁屏！
尤桉常用微博，不想都知道第二声不会缺席。
“喂。”
闫朝和陶乐齐刷刷偷瞄，裴应简依旧低头倚着车窗，倒是段自钦“噗嗤”乐了。闫朝猛拍陶乐肩膀，陶乐口型嗷嗷叫，幸好成功退了视频。
酒后没关播的事故回放爆火和宿舍30条裤衩遭窃哪个炸裂？确实难评。
微信消息接连弹出，孟涂欲言又止，陶乐弓起腰凑近瞧。瞧着瞧着，陶乐就夺了他的手机。
孟涂与手握Hidden合约的厂牌主理人李至同为高层，跟成员相处却没什么距离感。尽管今年奔三了，比团内最年长的裴应简还要年长七岁，不影响成员私下亲切戏称他“涂涂”。
经纪人和艺人之间毫不避讳信息共享成为常态，其一便是为此。
其二，虽然没钱、没势、楼下门头连名字也没装修，仅有的专辑从词曲到编舞乃至出道视频全靠五个成员和身兼数职的孟涂分工完成，不乏优点——厂牌之于Hidden十分透明。
团体出道当天，厂牌创立不到半年，上下不是Hidden就是负责Hidden的工作人员。总计两只手能数完的工作人员亦然清楚，那对表面拉拉扯扯，实际恨不得低头不见、抬头也不见的主捧CP关系差极。
得亏二位都不是喜欢迁怒旁人的性子，任务没完成，钱该扣谁的扣谁的。
段自钦不营业CP、不参加比赛，商务合作全团迄今只裴应简接到一次，所以别说扣，每月工资能饱腹便算他努力活着了。而这节骨眼来的微信消息，十之八九是要断他生路。
有成员避之若浼，必有成员逐字朗诵。
“‘近期原计划活动全部取消，安排待定’？！”陶乐道。
闫朝来了精神，但对真正浮夸的马大哈陶乐说话半信半疑：“有这种好事？”
陶乐很快把手机搁回去，恳切道：“孟哥，劝劝......”
孟涂麻利发送“收到”，反劝陶乐：“今晚场外的情况，没看到也听到了吧？得重新筹备啊。”
提取完活动取消的字眼，尤桉戴上耳机，播放近期最喜欢的歌付自己辛苦费。
陶乐左顾右盼，有望拉来的帮手已然冬眠，只好扒着孟涂座椅低语：“哥，我不记得咱两年营销[3]白费了几个还是十几个W，你总记得吧？热度好不容易来了，来得这么猛，怎么要放掉？为啥简哥那样，你和大老板也——”
“他不就那样吗。”段自钦余光瞥见裴应简不成形的眼妆，“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段自钦是忽大忽小的火，裴应简便是滔滔不竭的水。一个始终燃烧，一个永不停滞，骨子里藏的劲相似，可互不相容。
初识，段自钦就确信，那幕后扬起的嘴角含着戒备、关照成员的手持着虚伪。
朝夕共处，他发现裴应简的热情和笑容果然仅限于舞台，对流量的欲望则使裴应简面向他演独角戏时没有任何怨言。
如果要他勾画裴应简的假面，这些颜色完全不够。
而裴应简捏着鼻子努力营业钦简CP，倒不算一无所获。段自钦最近开始把他当人看了，除了挖苦他两句也没什么。
合不来，裴应简没工夫计较，做朋友更是不必。
孟涂发出好几条消息，才转头：“谁说我们要放掉热度？”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二周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