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主请上座》木羊玉

1、第1章

　　华灯初上，灯火通明，孩童们手持花灯，在人潮里来回穿梭。整个长街笙歌叠奏，遍地欢声笑语。

　　某处幽暗的巷子中，五六个小乞丐神情肃穆地站成一排，听着面前的‘老大’发布指令。

　　“我说的都明白了吧！”

　　话一出，立刻迎来了所有人的附和，“明白了，老大！”

　　“好，此次行动，意味着我们能不能捱过这个冬天，所有人都不能拖后腿。”

　　‘老大’环视一圈，右手猛地往下一压。

　　“行动！”

　　话毕，所有人倾巢出动，朝着目的地飞奔而去。

　　一时间，长街里卖食物的摊贩犹如猎物，隐藏在暗处的目光令他们不禁打了个寒战。

　　“嘶，今天这天儿怎么这么冷。”

　　说着，卖包子的摊贩收紧了衣服，这时，右手边传来呼喊。

　　“老二，过来搬一下桌子！”

　　“来了来了！”

　　今天的运气很好，摊主被叫走了。

　　‘老大’看着摊主离去的背影，目光回到最顶上那一笼包子。

　　只要拿下这笼包子，便能在今年的上元节吃顿好的。

　　这样想着，她活动了一下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成功拿下两屉包子。

　　一阵凉风吹过，摊主向后看去，正巧看见一个小乞丐偷了自家两屉包子，摊主顿时怒不可遏，朝着小乞丐离去的方向追去。

　　“王八羔子，反了天了，给我站住！”

　　她凭借着瘦小的身躯在人群里疾驰，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摊主的视线里。

　　摊主生气地跺脚，余光瞥见一旁的小巷，随后跑了进去。

　　过了许久，她总算跑出人群，气喘吁吁地看向身后，没有摊主的身影，顿时松了口气。

　　可一回头，整个人愣在原地，那摊主正站在自己眼前。

　　“死丫头，挺有能耐啊，把包子还给我！”

　　她将包子往身后藏，大声吼道：“不给！”

　　紧接着，再次转身向后跑去。

　　身后的人不断加快速度，眼见就要追上自己，她一咬牙，将包子一把塞进自己的嘴里。

　　就算是死，也不能做饿死鬼！

　　一个不注意，突然撞上了人，身子重重向后倒去。

　　“小世子！你没事吧！”

　　小厮立刻上前，欲将被撞倒程煜南扶起。

　　程煜南用力拍开小厮的手起身，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双目愤愤地盯着地上虽被摊主拳打脚踢，但还不忘吃包子的小乞丐。

　　小厮对着摊主大吼：“你们好大的胆子！”

　　摊主似是回神，连忙下跪，指着地上半死不活的小乞丐，道：“贵人恕罪，小的不敢，都是这个死丫头，她偷了我的包子！”

　　那小乞丐翻了个身，身体呈大字型瘫在地上，布满血污的头缓缓移动，眼睛如同盯着死物一般看着程煜南。

　　见状，程煜南忽地轻笑出声。

　　一旁的小厮顿时打了个激灵，冷汗止不住地流。

　　“小……小世子——”

　　不待话语说完，程煜南开口。

　　“多少钱。”

　　话一出，摊主和小厮不明所以，程煜南忍着怒火，冷着脸再次开口：“包子，多少钱。”

　　摊主愣了几秒，张开五个手指头，“五五文钱。”

　　程煜南瞥了一眼小厮，这次小厮总算有了眼力见，从怀里掏出了五文钱。

　　程煜南：“……”

　　“给他银子，把人给我带上。”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

　　小厮看了看手里的五文钱，又从荷包里挑挑拣拣拿出了些碎银丢给摊主，没有理会摊主的目光，嫌弃地拎着小乞丐追上程煜南。

　　程煜南特意避开人群，领着后面的两个人来到了一家酒楼，顺势要了间包厢，昏死过去的小乞丐像垃圾一样被扔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总算睁开了双眼，随后环视了一圈，发现了不远处一站一坐的主仆二人。

　　可她并未理会，目光反而回到了桌子上的饭菜。

　　这里她知道，是京城里最大的酒楼，此时，他们正位于包厢内。

　　桌上的这些东西是她梦寐以求，可望而不可得的。

　　她无数次幻想着这里的掌柜能心软片刻，扔给他们一些边角料，好让自己一群人也尝尝这京城富人吃的是何滋味。

　　不知道那两人打的什么主意，但她现在不想管，她只想在死之前饱餐一顿。

　　小厮咧着嘴看着狼吞虎咽的乞丐，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坐在太师椅上的程煜南。

　　察觉到小厮的视线，程煜南瞥了一眼，吓得小厮立刻绷直了身子。

　　小世子怎么会那么可怖，他才七岁啊，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呜呜呜呜……

　　包厢里静得只有她海吃胡塞的声音，主仆二人也从一开始的观望到现在的惊愣。

　　好在没过多久，她总算吃不下了。

　　她用脏兮兮的，没有多少衣料的衣服擦了嘴，然后抬着肿胀的头望向程煜南。

　　程煜南皱着眉头，道：“吃好了。”

　　她点了点头，脏乱不堪的头发在空中前后摆动。

　　“我能让你吃饱穿暖，但你要与我做一笔交易。”程煜南端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之人，良久，她才开口，声音嘶哑得像年过六旬的老者。

　　“什么交易。”

　　“你无需过问，只有答应与否。”

　　包房再次静默，程煜南逐渐没了耐心，她赶在他之前开口，“好。”

　　闻言，程煜南脸上露出一抹令人胆寒的笑。

　　程煜南起身，徐徐走到门口，背对着她开口：“你在这里等着，会有人来接你，别想着跑，不然，就只有死。”

　　她看着程煜南离开的背影出神。

　　他长得好好看，衣服看着也很暖和，他答应我，会让我吃饱穿暖的。

　　没过多久，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出现在门口，领着她消失在了夜色中。

　　十三年后

　　时值北凌国文定二年，天子不顾众臣反对，毅然决然册封五皇子为太子。

　　长光殿内，栩栩如生的金龙盘绕于两侧深红的长柱上，光滑的地面，铺着刺绣精美的地毯，无数黄金与宝石交相辉映，熠熠生辉。

　　再往上，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一袭明黄色长袍在烛光的照耀下隐隐发光，彰显出至高无上的威严。

　　蓦地，皇帝将手上的奏折重重扔向地面，“岂有此理！这是当朕已经死了吗！”

　　此话一出，殿内所有人立刻伏地，“皇上息怒！”

　　离皇帝不远处的太监连忙跪着来到皇帝身旁，“皇上息怒，当心龙体啊！”

　　“哼！他们巴不得朕赶紧死，这北凌国就由他们说了算！！”

　　众人不知所措之际，皇后徐徐走进大殿，对着跪一地的宫女太监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是！”

　　待众人离去，皇后将地上的奏折拾起，看着桌上一片狼藉，皇后不禁无奈。

　　“皇上何必动那么大的怒，大臣们说的也不无道理。”

　　闻言，皇帝偏头望去，深深叹了口气，“子宁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孩儿，其中辛酸，你比我更清楚，况且你是皇后，我立子宁为太子有何不可！”

　　“他们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难不成这江山还是他们打下的！”说完，皇帝用力咳嗽着，似要将胸腔内的愤怒随着这一声声咳出体外。

　　皇后连忙拍背，安抚道，“好了好了，不说了，喝点水。”

　　皇帝摆了摆手，面上的红润尽数褪去，“朕的孩子是什么心思，朕都明白，如今朝野上下反对子宁，拥立明卓，不就是看他母妃家族势大！”

　　皇帝抚上皇后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子宁要走的路还很长，我会陪着他的。”

　　瑞王府

　　冷雨淅沥而下，沿着屋檐凝成一股水重重打在地面。

　　小厮为顾泽安打着伞，引着他走过长长的走廊，穿过庭院，再走至尽头。

　　那里有一个极具风雅的凉亭，纱幔低垂，亭内的身影若隐若现。

　　顾泽安抬手，将小厮屏退，冒着雨跑进亭子，小厮一看，顿时吓个半死，恨不得脚下生风走得远远的。

　　凉亭内，程煜南右手支着头，左腿屈曲，慵懒地卧在美人榻上。

　　他的眼睛跟着顾泽安的动作上下打量，略带嫌弃地闭上眼，道：“你这个样子，谁会想到这是当今太子。”

　　顾泽安没有理会他的话，径直走到正中央的桌子旁，替自己倒了杯水。

　　程煜南嗤笑一声，“众臣对你这个太子议论纷纷，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闻言，顾泽安无奈笑着，“让他们说，最好能劝父皇把我废黜，让二皇兄来当这个太子。”

　　程煜南神情一滞，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这时，一女子身着青衣撑着伞静候在大门外。

　　程煜南看着手中的黑色令牌，正面刻有金色“千”字，反面则是黑色的羽毛纹路。

　　随之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封信，其上只有寥寥几句：

　　千门阁杀手鸢罗已至，拜见主上。

　　这个千门阁曾属皇帝手下，后被当今天子交予瑞王，也就是程煜南的父亲。

　　奈何瑞王对经营组织一事不甚上心，故而千门阁就像个布偶一样被扔给了程煜南。

　　距他接手千门阁至今，已足足十三年。

　　而千门阁为了表明衷心，则会向他派遣一个阁内最厉害的杀手，供他驱使，侍奉他左右。

　　这个杀手则会豢养在瑞王府一隅，随时听召，直至死亡，才会迎来下一个。

　　程煜南将信件损毁，冷声开口。

　　“人在哪儿。”

　　“回世子，在大门外候着。”小厮躬身回答道。

　　得了准予，小厮立刻来到大门，对着打伞的女子说道：“跟我进来吧。”

　　伞面微微抬起，小厮也看见了伞下之人的容貌。

　　饱满的天庭，狭长妩媚的双眼，妖娆风情，令人目不转睛。

　　肌肤柔光细润，鼻梁高挺精致，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唇色也恰到好处，就连长发也被精致的编在胸前。

　　这时，一声轻笑传来，将小厮的思绪拉回。意识到自己的冒昧，小厮连忙赔罪。

　　女子开口，嗓音缱绻缠绵，“小哥别怕，奴家不是贵人，用不着如此谦卑。”

　　“姑娘就别折煞小的了，世子派小的来带姑娘进去！”说完，小厮侧身，指引着女子进门。

　　鸢罗望着小厮的脸，不经意地开口道：“小哥看着面熟，奴家好似见过。”

　　小厮面上一惊，刚想回头，又猛地将头转回，唯恐冒烦了这位天仙。

　　“姑娘说笑了，小的惶恐，能让天仙这么说，是小的荣幸。”

　　闻言，鸢罗轻声一笑，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小哥嘴可真甜。”

　　鸢罗跟着他转了许久，终于来到了一处凉亭。

　　小厮指着凉亭道：“姑娘，世子就在前方的凉亭里，小的不便过去，还请姑娘见谅。”

　　鸢罗看着前方凉亭里的两个人影，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记忆中那个人的样子，她轻叹了口气，朝着凉亭不疾不徐走去。

　　程煜南看着纱帐外渐渐放大的身影，最终，那人停在离纱帐几步远的距离，道：“奴家鸢罗，拜见世子。”

　　一旁的顾泽安挑眉，紧接着，就看见程煜南起身走到一边，提笔写着什么，片刻后，程煜南拿着纸的手伸出纱帐。

　　“将上面的人解决了，不留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