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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偶遇三折叠神秘竹马,拼尽全力无法战胜 ...

  •   小白视角:乡村萨摩耶进城务工,终与青梅重逢
      小黑视角:邪恶萨摩耶日常上位,自我定位正宫
      小勒视角:无情萨摩耶点火添乱,扰人清梦

      1.

      如题。

      我和竹马白厄走散了。

      翁法罗斯战火纷飞,老家哀丽秘榭烧得只剩下一打灰,我们两个人到处逃命,路过某个发生暴乱的城市时被迫失散——
      都怪该死的乱世,否则我和我的竹马怎么会遇到这样的灾难?!

      痛定思痛,我决定加入揭竿而起的当地人,打进奥城,让翁法罗斯改天换地。
      作为叛乱组织里为数不多有文化的人、全村的天才与希望,我混得顺风顺水,飞速踹掉前老大,升任组织头子。

      十年过去,我终于完成当年的理想,从乡村土妞摇身一变成了翁法罗斯老大。

      可我的萨摩耶在哪里呢?
      我的萨摩耶不会再回来了,可恶!

      “我们人多,管他哪个门,全给我往死里打。”我面无表情地说。

      我们大获全胜。

      进城后,二把手张三建议我办场庆功宴,犒劳犒劳弟兄姊妹们。
      我摆手同意,恰好前一天奥城首富阿格莱雅来找我谈事。
      我略一思索:“阿格莱雅女士不是投资了一家黄金大饭店吗?就那里吧。明天有空的话,我们先一起去瞧瞧。”

      我要忙的事还有很多,首当其冲的是:我当年许诺过跟着我走南闯北的孩子们,等打完仗,他们也能读书,当大学生,学先进的技术。

      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没办法了,谁让我是“暴君”呢?
      去把神悟树庭的那个阿什么那克萨什么斯的抓过来教孩子们认字,名师出高徒,他教出来的肯定是大学生。
      就这么办。

      按照我的设想,叛军打进奥城后,整个奥城应该人心惶惶。
      因此,眼前这副歌舞升平、沉迷享乐、只活最后一天的死样子完全超出了我的预估范围——
      我蹲在路边,摸遍全身也没找到装X用的pocky饼干,只好死气沉沉地盯着大街看。

      *哀丽秘榭方言——天灾都要来了!

      真该死啊……
      我们在外面为了活下去打得头破血流,奥城里的人居然爽得没边。
      又是一辆车从我身前飞过,我面无表情地拍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半晌,憋出一个冷笑来:该死的奥城,这种好日子该轮到我们过了。

      忽的,我瞥见对街有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一闪而过。
      我清楚地知道天灾人祸之下,我与白厄或许早已没了重逢之日,但看见那熟悉的身形时,我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
      天杀的,我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我走丢的萨摩耶!
      是谁把他弄得黑不溜秋的……

      我想要追上他,赶紧穿过街道,道路边被迫紧急刹车、探头路骂的司机反被我狠狠瞪了一眼。这一眼无疑杀气十足,街边响起的连环鸣笛声也渐渐停歇——或许是我慢慢听不清了。

      好死不死,这时候偏偏下起雨来。
      我不是第一次如此厌烦奥城的繁华。街道上摩肩接踵,因忽然落下的大雨而被迫慌乱的行人扰乱了我的脚步。

      我与数人擦肩而过,试图用疲惫的双眼在起起伏伏的人海中搜寻熟悉的白发:我们分开的这些年,他过得好吗?有没有书读,有没有地方住,吃得好吗,现在在做什么?

      我全然没有答案,甚至恐惧着自己其实并没有发问的机会,方才的一瞥只是我疲惫过度产生的错觉。

      ……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这么能跑?

      难道他专精灾难逃生学吗?

      但我刀尖舔血好多年,终究还是我略胜一筹。
      在下一个街道转角,我伸出手,稳稳握住男人的肩膀。柔软的白色发丝拂过我的手背时,我觉得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开始转身。

      我放缓了呼吸。

      一双熟悉的湛蓝眼眸注视着我。我伸手抱住他。在我们分别的上千个日夜里,我总是思念他的体温与声音。
      雨一直下,他回抱住我,呼吸落在我的颈侧,声音轻浅。
      有那么一会儿,我完全不想放开他,害怕一松开手,这场美梦就溜走了。

      “我在,”他说,“别……怕。”

      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脸贴在他的颈侧,一言不发地要把他往我某一个住处领。

      正所谓狡兔三窟。
      虽然被眼前熟悉的身影蛊惑了心神,但我留有为数不多的理智。
      白厄如何生还、在分开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有关于他,我已经一无所知了。
      所以,我不能把他带到存放了机密情报的住处去。
      我的怀疑合情合理,但终究伤感情。
      我得编一个合情合理的说辞。

      2.

      我们到了城郊一处公寓。地段不算繁华,距离交通设施都有一些距离,不像土皇帝的选择。
      进了门,我便手忙脚乱地找毛巾给白厄擦头发,他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看。
      我递来毛巾时,他顺从地弯腰低头。我示意他接过毛巾,白厄反而露出一个困惑又懵懂的眼神,像不理解我在犹豫什么似的。

      我叹了口气,摸摸男人湿漉漉的头发,轻轻拧出一地水。干毛巾按在他湿答答的头顶,用力揉搓之后因吸水变得沉重。
      他顺从地忍受着我略显粗暴的动作,脑袋随着我用力的方向晃动。

      “去洗澡。”我随便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便把毛巾扔在一边,说道。

      “你去。”他说。

      “我在另一边。”我哄着白厄走进浴室,轻轻掰开他扒住门框的手指,“你洗慢一点哦,我得先帮你找衣服。”

      自重逢以来,白厄的话便少得出奇。印象里,他是个小嘴叭叭叭七八句才会等我回答的超级话唠。我垂下眼睑,以此掩盖其中浮现的疑虑。
      不过,比起变得沉默寡言,他更像是说不清楚话,因此被迫缩短了表达语句——言简意赅到一定地步便会造成误解,他深谙语言辩论的艺术,不会不明白这基本的道理。

      思索一番后,我还是打电话拜托负责后勤事务的老三李四派人送些干净衣服过来,希望他们能动作快些。

      我习惯飞快完成洗漱。等我拉开房屋另一头的浴室门时,发现白厄非常听话地仍然呆在浴室里。
      升腾的热气从门框缝隙间溢出,我换好衣服,听见紧闭的浴室内传来困惑的气音。

      “你在吗?”他问。

      我敲了敲浴室门,扣住门把手,没由来地担忧他忽然开门。“嗯,我在呢。遇到什么麻烦了?”我问。

      “……没有。”

      “嗯?”

      “想叫你。”

      我哑然失笑,松开了扣在门把上的手,转过身轻轻靠在门上。滚烫的水汽把门熏得温热,我觉得有一点热了,但还是没离开。
      “我也是。”我说,“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一会儿会有人送衣服来,再等等吧,应该快到了。”

      “谁?”

      “嗯……认识的人。”我没把话挑明,不想透露出自己与刚进入奥城不久的军队之间的渊源。

      “认识的人?”白厄表露出追根究底的样子。

      “嗯。关系不错的同事。”

      “我……”

      “怎么了?”

      “不喜欢他。”

      “欸?”言下之意似乎再清楚不过。没人会喜欢和讨厌的人见面。我假装苦恼地皱了皱眉毛,但其实在忍不住笑,“那我以后不让他来。”

      “嗯。”

      “但人家今天可是来帮忙的呀。”
      我揶揄的语气过分明显,得到对方的一声重重的冷哼。浴室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我猜测着是白厄想开门出来了,因此飞快伸手拉住了门。
      他似乎失去了曾经足以引以为豪的伶牙俐齿,全然找不到话来狡辩,因而默认了自己是在无理取闹,行动也颇为直接。
      我们两个人隔着一扇门较劲,谁也没让着谁。没过一会儿,这扇脆弱的门就宣告死亡,彻底报废。

      这时,门铃响了。我毫不犹豫地转身去拿衣服,没去看白厄裹在浴袍下的身体:“把你那身黑衣服扔洗衣机里去,然后在房间里等我。”

      但白厄完全不听我的话。就像我也不会听他的话一样。
      当我伸手拉开房门时,一具滚烫的身体从背后贴近了我。白厄毫无顾忌,下巴贴在我的肩膀上,双手环住我的腰,我侧头看过去,那双蓝眼睛前所未有得沉寂,正冷漠地审视来者,他的敌意展现得太过彻底,不仅震慑住了负责跑腿的人,也让我久违地感到一丝无奈。
      我知道拦不住他,只好干脆随他去。
      我对来人露出一个歉意的笑:“谢谢你,今天辛苦了。我会为你准备合理的报酬,不过,今天的事还请你不要声张。”

      少年兴奋地点头:“老大,这是你养的小白脸吗?你看男人的眼光真好!”

      ……年轻人,口无遮拦。

      我眉头一跳。
      白厄像听不懂少年话语似的,仍旧颇有敌意地盯着对方瞧。遗憾的是他碰见了热血笨蛋,对方也同样没读懂他的不喜。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快回去了。”我开口赶人,在少年三步一回头的眷恋目光中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你不是白厄吧?”我试图提出疑问,但我内心已经确定了答案,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自欺欺人。

      男人沉默地盯着我,像是在问为什么。

      我释怀地笑,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他没有你这副理所当然的正宫样子。”
      我们还没分开的那段日子里,因为家乡覆灭,两个人相依为命,白厄很有一点患得患失,保护欲和占有欲更是出乎意料的强。他喜欢被需要的感觉,那能证明他其实并非失败者。
      ——就连沉睡时牵住的手被轻轻挣开,他都会从噩梦中惊醒。他恐惧失去的滋味。因为贪恋永远的相伴,所以比起更进一步,他宁愿走得慢一点。遑论现在。

      我注视着身旁这个男人,想要质问他的来处与用意,但面向那张熟悉得令我颤抖的脸时,我不得不承认敌手这诡计无比成功。

      我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问:“你有地方住吗?”

      “不可以……和你住吗?”

      “那就是没有。”

      白厄露出的表情又忽的令我犹疑。
      他似乎并不清楚我转变态度的理由,因此感到了受伤。在他眼中,我们在一起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不是假装出来的坦然,而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感受。
      或许在他的记忆中,我们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但我对那些一无所知。

      以我的谨慎,一时片刻的放纵不会如何。后面还有试探他的机会。

      “读过书吗?”我问。

      男人摇头。

      “有名字吗?”

      男人摇头。

      “那我暂时称呼你为黑厄吧……从明天起,我教你读书写字。”我一锤定音,“你安心住在这里。”

      男人点头。他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看——这大约是他的习惯,随后,在我困惑的目光中,他很快凑过来,在我脸上落下一个吻。

      “你干嘛?”

      “想亲。”

      “……你听懂我说的话了吗?”

      “什么?”

      好吧。我无奈地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把刚收到的衣服塞到男人手中。

      3.

      出乎我意料的是,黑厄甚至做好了和我一起睡的准备。
      我把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他却自然而然地抱着枕头站在我的床边。
      问他问题,他便闷声不说话,让他开门出去,他也完全不为所动。
      黑厄像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凶人小狗,捡回家以后一心蹭着主人的裤腿索要抚摸与拥抱,陌生人靠近只会得到一阵凶神恶煞的恐惧威慑。

      我无奈地叹气。黑厄却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知道我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妥协。
      从这一点来看,他颇为了解我,清楚我并不擅长应付这类没有明确展现攻击性的软手段。

      我一个头比两个大,也确实拿他没什么办法,即使手舞足蹈地试图将他说明我们不应该一起睡,也始终想不到有什么说辞是足以说服眼前人的。
      “唉……好吧,睡在我旁边的时候不许乱摸乱动。否则就给我滚出去。”

      听见这句话,黑厄终于动了。
      他动作飞快地翻身上床,郑重地将自己的枕头摆在旁边,像在庆祝自己登堂入室。
      我掀开被子,拍拍床,让他安静地躺到我身边来。
      但我忘了黑厄从来不是听话的好孩子。男人躺在我身旁,完全没有闭上眼睛、好好休息的打算。他仍旧放纵着自我的渴望,用放肆的目光抚摸我。

      “不睡?”我语气不善。

      黑厄终于发觉了我不愉快的心情,他乖巧地闭上眼睛,又趁我放松警惕时伸手将我抱入怀中——
      他真实的体温仍然很低,透着一分非人类的诡异;皮肤冷白而无血色,呼吸又轻又浅,不仔细感受,会以为眼前人是一尊冰冷的神像。

      他睡不着。我没睡。过了一会儿,干脆两个人都睁开眼睛盯着对方看。
      “为什么不睡?”我知道自己在提一个愚蠢的问题,但寂寞使然,我没办法忍受此时此刻的宁静。

      “不需要。”

      “什么?”

      “不需要睡觉。”

      我开玩笑似的说:“怎么,已经不是人类了吗?”

      黑厄看了我一会儿,凑过来吻我的唇。
      我闭上眼睛,感觉到彼此呼吸纠缠、体温交换,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就此沉沦还是重新清醒。

      “确实……不算人类。”他说。

      我信了八成,但面上只当他是在说笑,也暂时不打算做恶人。
      “我觉得自己在犯错。”我说。

      黑厄的脸贴在我颈侧,他微微仰头,我们两人对视。我再次看清他眼底的懵懂与混沌,迟疑地想,其实他根本就不懂我在犹豫什么吧,毕竟非人类并不遵守人类的原则。

      “你身上好冷。”我笑着岔开话题,没再继续扫兴,“睡吧,睡着就暖和起来了。”

      “……真的?”
      他似乎没有体会过真实的温暖,本能地贪恋着我的体温,也为我的说法感到困惑。
      他抱得紧紧的,怕一松手我就出尔反尔地离开。
      “没有、骗我?”

      “手放松,没有骗你。”我抬手抚摸他的发丝,在他发顶回以一吻,想平复他涌动的不安。
      黑厄放松了力气,吻我的颈侧,我们仍旧拥抱在一起。
      我不知道他经历过一个怎样悲伤的故事,但温暖的拥抱可以勉强令人安眠——这个拥抱要有熟悉的沐浴露香气,冲淡风雨的萧条,要有相贴的皮肤和迷恋的体温,抚慰长久独行的灵魂。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馥郁的水汽消退,潮湿的心底也晾干了一点。终于结束疲惫的一天,我慢慢沉入梦乡,空茫迷梦之间,似乎是他在说话:“别再离开我。”

      4.

      我睡得不太安稳,醒过来时还觉得有一点冷。
      感恩曾经风雨飘摇、居无定所的十年,不是谁都能抱着一个大冰柜睡觉。

      身旁的男人还没有醒。他大约是第一次沉入深眠,因而睡得格外不安稳。
      我抬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没从他的怀抱中挣脱,而是靠得更近了一点,环住他的身体,手在他背后轻轻抚摸,当作安慰。

      虽然他和白厄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庞,但我觉得他们是那么的不同。白厄住在我的回忆里,而黑厄在我身边。
      我垂眸瞧着男人熟睡的脸,怀着莫名的心情,没有克制,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怎么了……?”他半梦半醒,本能地发出疑问。

      “没怎么,睡吧,我要去工作了。”
      我小心翼翼地起身,希望没有打破他难得的梦境。
      黑厄下意识拉住我的手,我侧身在床边坐下,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他说他没有想要的东西。
      我轻轻挣脱他的手,安抚道:“下班之后,我会尽快回来的。”
      他垂下眼睑,失魂落魄地点头,顺从地放开我。
      换上一丝不苟的制服,套上长靴,将武器小心服帖地装备妥当,我轻手轻脚地离开住所,接通同事的联络电话。

      和阿格莱雅见面会谈,下策是武力威胁;和奥城元老院吵架,下策是武力镇压;友好接待神悟树庭使节,为军队的年轻人们请到教书老师,下策是武力强抢。
      总之,尽量心平气和、用友善的态度去处理这些事务吧。

      我效率很高,忙完今天的任务后,还能空下半天,提前去黄金大饭店视察一番——
      如果饭菜不合心意,我还来得及为同僚们更换聚餐地点。

      我不是有意要怀疑阿格莱雅的投资眼光……
      但,民以食为天,庆功宴难吃还是太伤士气了。

      如此想着,我逻辑自洽了。
      成功说服阿格莱雅为军队花钱、搞定神经病元老院、让神悟树庭的阿什么斯麻溜支教的我比打了胜仗还威风,大摇大摆地踏进黄金大饭店的门,大手一挥、阔气十足:“把你们这儿所有的菜都上一遍。”
      为了不浪费粮食,我特意多带几号人一起来吃。
      我们几个人单开一间包厢,源源不断的菜品流水似的端进端出。

      一只粉毛小狗在包厢门口蹦蹦跳跳,大约是吉祥物在指挥服务生。
      ——我看这只粉毛小狗眼熟得很,它和我在哀丽秘榭老家的青梅很有几分相似,可惜她当年没逃出来。

      一大盆金光闪闪的蛋炒饭摆在我的面前。我几乎感受到一种名叫宿命的召唤。

      “这店居然还卖蛋炒饭?”张三绷不住了。

      “还这么大一盆……照理来说不该割点韭菜吗?饭量降低百分之九十,人工费加收五百什么的。”李四陷入沉思。
      不愧是搞后勤的,经验丰富。

      我闻着蛋炒饭的香气,没由来地想起哀丽秘榭来:“可能炒菜的厨师比较淳朴吧。”

      “这跟厨师有什么关系?”

      我静静地和这盆蛋炒饭对峙:“全都铲一个盆里去了,再铲出来不好吧?”

      我们几人对视一眼,都被这个理由说服了。
      话说回来,这蛋炒饭倒是量大管饱,很适合端上桌。
      我默默在最终菜单上勾选了蛋炒饭,由于场地受限,我们会直接邀请厨师到驻扎地完成工作——希望那位厨师不要因为一整天的高强度抡大勺怨恨我。
      随后,我将菜单递给张三李四,让他们帮忙选定后续的菜品。
      而我,我要出门结账,顺便好好思考一下家里那只黑厄夜宵吃什么。

      黄金大饭店的生意还不错。我迈开步子,走进大堂,因为快到打烊的时间了,在我前面还有两三个人等待着结账。
      我一边排队,一边审视着这敞亮的饭店,却瞥见一道熟悉的白发身影一闪而过。

      ……

      ……

      嗯?

      ……

      嗯?!!!

      ……

      换作昨天以前,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追上去看个究竟。
      可昨夜过去,我家中还放着一只黑厄,不远处若隐若现的身影不禁令我迟疑:我真的应该再追上去与他相认吗?

      我虽然厌烦奥城的繁华与享乐,却不得不承认奥城完全可以成为天灾之下、人类最后的庇护所,它的安宁与坚固毋庸置疑。如果它一击即溃,我也不必花费心神和元老院扯皮了。
      奥城挺好的。
      那这些年里,他或许过得不错吧……
      其实,他的未来里没有我也没关系吧?
      我站在原地犹豫着,不知是问心有愧还是心生胆怯,行动与否的天平慢慢倒向了否定的答案。
      如果我再次被重逢的喜悦冲昏头脑,我也好,白厄也好,黑厄也好,我们三人应该如何自处呢?
      如此想着,我收回迈开一半的脚步和追寻那人身影的目光。

      但就像该死的刻法勒会让我在遇见黑厄的第二天又遇见白厄一样,祂出自好意整出来的破事总是让人无语又头大——
      在我结完账、准备提前离开时,白厄下班了。

      充满惊喜的呼唤在我身后响起:“秋!是你吗?你还活着!”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选择有:1.对失而复得的热情白毛小狗使用失忆攻击——根本装不住;2.拔腿就跑,假装自己从来没出现过——此地无银三百两;3.恶人先告状,让他无暇过问我的近况——好狠的心啊;4.一切如常,假装刚刚才发现他的踪迹——藏得住才有鬼。
      似乎不管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
      我绝望地闭上眼。

      “你不舒服吗?怎么……不说话?”
      小狗很担心你.jpg

      “没有。”我转过身去,理了理制服的袖口,一副很忙的样子,试图将忙碌当作借口、为自己应对接下来对话争取思考的时间。我又心虚地摸了摸头发:“你在黄金大饭店工作吗?”

      “我在这里当厨师啦。”白厄皱起眉毛,完全没有迷糊的样子,但他垂下眼睑,没有表露出追根究底的意思。

      我们相顾无言。彼此都不知道应该对对方说什么。我没预想过重逢后会是这样静默的场面,我没有喜极而泣,只有积压的不安与慌乱,而白厄在这蔓延的诡异沉默中居然开始掉眼泪了。

      我手足无措,想要给予拥抱却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什么立场——毕竟家里还有一个。
      不管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我抱住他。白厄没有反抗,而是无力地顺从了。他回抱住我,轻轻地,挣脱轻而易举,仿佛他根本没有勇气确定我的存在。

      “其实你根本就不担心我吧……”他垂着眸,眼泪砸在我的肩膀上,“我不叫住你,你是不是打算假装没发现我?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完蛋了。
      我现在终于懂了什么叫亏损最大化。

      “没有,我很担心你。”我说。

      “是骗我的吧。”

      “真的没有!我很想你。过去的十年里,因为心存侥幸,觉得你或许还在某个地方安宁地生活着,我才坚持活了下来。”
      我胡乱地诉说积压许久的心意,希望能借此安抚白厄忐忑的心情。
      “你的存在,对我非常重要。我做梦都想见到你呀!只要能见到你,我从前付出的所有努力都值得。”

      说着说着,我也忍不住想要流泪。天灾下经历过的饥寒交迫、尔虞我诈,对比起白厄的存在根本微不足道。
      我相信自己所行的道路是唯一的正途,因为战争过后的黎明将笼罩所有人,包括他在内,包括我最重要的人在内。

      “只是等了太久,我已经不相信那个可能了。我以为你死了。”我说。

      怀中的身体猛地颤动,像是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急切地用力抱住我。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白厄失魂落魄的声音:“我也以为你死了。”

      听起来像是狗血八点档肥皂剧里才会有的胃痛剧情。
      虽然不知道白厄脑补了什么……但我应该暂时不用死了。

      “不过,你还活着。太好了!”

      我不明白自己为何躁动,更不清楚继续犹豫下去会对注定坎坷的未来产生什么良性影响。
      所以还是别纠结了!反正我纠结也只会火上浇油。

      我抿了抿唇,瞥见白厄重新开朗起来的面庞,飞快在他侧脸亲了一下。
      我说:“快走吧,店里的人都在盯着我们看,还怪不好意思的!”

      我们飞快地跑走了。前一天下了雨,地面还有一些潮湿。白厄刚刚下班,询问过后我才知道,他原本要直奔菜市场——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场面有些陌生。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白厄身旁,听见他熟练地和摊贩讲价,看他神态认真地清点着自己剩下的钱财、发觉还够花好几天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扬起一个很高兴的笑。
      我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现在在奥城做什么呢?”白厄问。
      回家的路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白厄还是原来那副叭叭叭七八句才给我回话机会的话唠样,让我自在了不少。

      不过,他提出的问题不由得让我沉默。
      因为奥城人普遍不太喜欢外来军队,我的名声更是在部分媒体的报道下变得离谱。
      在白厄担忧的目光中,我张了张嘴,视死如归地闭上眼:“我在奥城当保安。”

      天快黑了,风灌进衣领,好凉。
      捏扁的易拉罐从我脚边滚过,和窨井盖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惨叫。
      我睁开双目,我陷入思考:保安有什么不好?

      我想起来了。
      我全都想起来了。
      我不是叛军领袖,也不是翁法罗斯刚刚走马上任的土皇帝,我——
      我是……我是奥城菜市场的保安大队长啊!

      “我们分开那么久……你不想告诉我,也是没办法的事吧。只是,下一次可以不要骗我吗?对不起,我们太熟悉了,我连说服自己‘其实你没有骗我’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到。”
      他原本不想这么说。但委屈和愤怒一样难以忍受。

      白厄一直是个心思很细腻又容易内耗的人,我的心存侥幸无时无刻不在挑战他脆弱的神经。
      他其实不太喜欢如此直率地表达自己的心情,我想,或许是气狠了——情绪的大起大落是令人开口的良方。
      听见他说出这句话,我悬着的心又一次直接死了。
      好想打自己两巴掌,为什么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呢?
      “好吧,我说实话……我是奥城人口中那个该死的叛军领袖。”我说。

      “明明那么危险!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现在名声不好嘛。”

      “唉……你是觉得你身上的制服不够明显吗?”

      “你当我是关心则乱吧。”我可怜巴巴地盯着他看,希望他能放我一马,不要再继续追问下去。

      “你当初为什么要加入他们?”白厄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不为所动。

      “为了……”我盯着白厄看,看得他很不好意思。他的脸庞开始泛红,为我不加掩饰的注视感到羞赧。我微笑了一下,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很好看。
      “为了让和我们一样流离失所的人们都能挺起胸膛活下去。我们不想让武力变成争名夺利的工具,只希望借此能让每个因天灾失去故乡的人都拥有驻足之地。不过,我个人更多的是私心吧。”

      “……私心?”

      “对呀!”我看着他,没有再说下去。
      我用尽一生,也只是想让他发现:我一直在他身边,从未走远。

      5.

      送白厄到家后,我没有久待。他一定看出了我的心存顾虑,才没有坚持挽留。然而在我准备转身离开时,白厄却皱起眉毛,笑容变得勉强起来。

      “怎么了?”我问。

      白厄定定地看着我,抬手指了一下我背后,随后,他垂下眼睑,短促地呼出一口气,像是想要吐出堆积的郁气。
      那双湛蓝眼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与轻快,此前重逢带给他的欢乐几乎被冲散。

      我有一阵不祥的预感。

      “那个男人是谁?”白厄沉声问道。

      我缓缓回过头,看见黑厄的身影。他穿着昨天拿来的那身衣服,白色体恤衫打底,黑色衬衫外套,站在路口的模样和等女朋友下班的普通男学生没什么区别。
      黑厄静悄悄地望着这边,没说一句话,也没有迈开步子加入战场。他像四处流浪、偶然晒到温暖阳光的鬼一样安静,正品尝着于他而言陌生又痛苦的烧灼滋味。

      我悬着的心直接死了。

      天要亡我。
      刻法勒——你睁开眼睛看看这荒唐的世界;至高无上的创世神,这就是你编写的命运吗?
      你干的好啊……

      我闭了闭眼:“他是我资助的大学生。”

      “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你听我解释……”

      “好啊,说吧。”白厄勉强地露出一个微笑,我却从他眼中读出了无法接受的意味。
      在原则性问题面前,就算是最好说话、从没拒绝过我的小狗竹马也没办法退让。
      分开十年,好不容易再见面,却发现牵挂许久的人身边有一个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人……
      白厄还是脾气太好了,居然还愿意听我狡辩。我设身处地思考一番,发觉我根本不会听任何解释,只会上去先把那个多出来的人干掉,然后给小狗竹马递一道选择题,每个选项都写的是“老老实实跟青梅走”。

      我皱着脸,试图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合情合理的说辞:“我和他昨天才认识。他没有地方住。我总不能让他流落街头吧。”

      白厄眉头一皱:“你们住在一起?”

      “没有!”

      白厄短舒一口气,紧皱的眉头没松开,但看起来心情好一点了。
      他还没完全说服自己,或许把这当作一次偶然的善心大发会更容易接受。那人脸上懵懂得几乎漠然、残忍的神色可以很轻松地与他区别开。没有认错的可能。

      “不是说……今天会早点回来?”
      这时,黑厄走了过来。他出乎意料地带了雨伞,似乎终于理解了前一天的大雨会令人心有余悸。
      冰凉的手自然而然地握住我的手臂,湛蓝眼眸倒映出我错愕的脸,男人半点不会看气氛,几乎直觉性地低头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别管他。”他说。

      “这句话奉还给你!”
      白厄的怒火彻底点燃了——毫无疑问,这是对他的挑衅。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用这副面容出现在她身边,又是谁派你来的?”

      知我如他,白厄只需要知晓最基础的信息,就能轻而易举地问出我曾咽下的困惑。
      我在一旁默不作声,一边在内心唾弃自己的疑心病,一边表露出为难的模样,不帮着任何一方说话。
      我想听听黑厄的回答是否如我心意,领袖身边不能长久容忍存有二心的人。
      ——我只是希望自己从始至终都能掌握最多的信息罢了。没有哪个身居高位的人没有掌控欲。

      “没有。都没有。是你找到了我。”黑厄说。男人因连番质问显得呆愣,他的回答也因此透出几分委屈与控诉。

      黑厄说的没错。确实是我穿越街头,在浮动的人海中将他打捞起。
      但没人能证明他出现在那里是偶然。
      我漠然地盯着黑厄看了一会儿,随后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在他侧脸亲了一下,爱怜地摸摸他的头发,说道:“我相信你,好孩子。去屋檐下等我,好吗?我还有话要和他说。”
      黑厄固执地不肯离开,我习以为常,不再要求。

      我回过神,望向白厄。他神色莫名,下颔紧绷,似乎是在同自己较劲。注意到我的目光,他下意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随后又愣住了:“抱歉,刚才是我咄咄逼人了。”

      “我没在意。”

      “我知道。毕竟,有不放心的人在身边,你会睡不安稳吧。”白厄说,“他叫什么名字?”

      “黑厄。”

      “这样吗?”他强颜欢笑,像在讨要说法,“……他真的是你资助的大学生吗?”

      这质问并不激烈,甚至语意模糊。像午睡醒来后一句调侃似的问候,如何解释都很合理。我清楚这是白厄的掩饰,他并不希望暴露自己此刻的无助与脆弱,但他似乎忘记了自己在面对全身心信任着的发小时、粗糙的伪装总是一戳即破。
      说什么好?
      和白厄相同,我也很难骗过他。

      “他没读过书,也没地方去。我正打算教他认字。算宽松点,说是我资助的学生……也差不多吧。”
      黑厄无言地抱紧我,大约是为我的回答感到了不安。我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松些。
      “或许是雏鸟情节,”我思量着,“他很依赖我。抱歉,这件事……我确实很欠考虑。但这世上有我没办法权衡利弊的情况。”

      白厄比我高一些,我得仰头看他。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衣服洗得有些旧了,站在潮湿的屋檐下,低眉顺眼地瞧着我。温顺而脆弱的面庞现出一丝不甘与委屈。
      他问:“他是没办法权衡利弊的人吗?”

      “嗯。”

      “是骗我的吧。”

      “……”

      “我呢?”

      “你也是。”

      “我和他没有共存的可能性。”他气愤地说,“你就非得留下他不可吗?”

      我盯着白厄瞧。他数次尝试说服自己都以失败告终,利他主义和发自内心的纯善都没办法帮助他忍受另一个人的存在:我们之间怎么能有第三个人存在?

      “我没有留下他,只是给他一个地方住、有书可以读。我们军队四处奔波抗争,就是为了不必对他人的困境袖手旁观。”

      这说辞中是否夹杂私心?它连我自己都很难说服,白厄却瞬间接受了。
      或许他正在煎熬地等待着这个理由,听见后便忙不迭地接受。又或许,他真的认为如此作为十分合乎情理。

      “怎么一下子就接受了?”我有些意想不到。

      白厄贴过来抱我,对我身旁的黑厄很不满意地冷哼一声。
      他的声音有些沉闷,表达却很清晰。
      “因为我觉得他和我的相似不是偶然事件吧。不可能有人像到一模一样。但他看起来实在懵懂无知,所以,我想,他大约是无辜的。被利用的人并没有错,我不必要因此仇视他。”
      随后,白厄斟酌了一番词句。
      “但我还是不喜欢他!他不应该离你这么近。我讨厌他的行为。比起读书识字,他应该先学习社交礼仪。”

      “你好像没什么资格指责他?”我看看抱着我手臂的黑厄,又看看抱着我腰的白厄,慢慢发表了评价。

      “难道你就有吗?”白厄反问道。

      亲人一口完全是顺手的事。怎么能叫不遵守社交礼仪?
      亲自家耶耶还需要理由,还要报备?
      荒唐!

      “我没有,我没有。”我毫不犹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黑厄握紧我的手臂,盯着我看,我顶不住他的目光攻击,凑过去也亲了他一下。
      分开的时候,白厄一直在我耳朵旁边嚷嚷:“他必须先学社交礼仪!太过分了!”

      我搭车回家,坚定不移地把黑厄赶去隔壁睡觉,告诉他绝对不可以半夜敲门、翻窗、爬床。
      我安心地躺在床上,感叹这一天终于结束了。现在是在睡梦中痛骂刻法勒的时间。

      6.

      又是一场深梦。

      过去十年,我已经习惯了在梦中与神明相伴。我从未见过祂的面容,也记不清祂的声音,只熟悉了祂温凉的身体,穿过教堂与祭坛,驾轻就熟地坐在那尊不知何时会睁开双眼的神像旁。

      梦中总是格外放松。我瞥见来时路的雾气散开,明白是祂来了。
      祂翘着腿,半歪着身子坐在神座之上。我歪了歪身,把脑袋贴在祂的腿上。祂没有抗拒,习以为常地抬手抚摸我的发丝,滑动的手掌抚过我的嘴唇,同从前一般凉。

      “你今天骂我。”祂说。

      我哼哼唧唧地表达不满,脸埋到祂腿上不肯抬起来:“你看你干的好事,我像后院着火了一样急得团团转。”

      大约是见到了那场面,祂难得笑了,常年平静的语气染上一分愉悦。
      不过,这不代表祂会接受无理的指责。
      “你说想见他。”

      “我……”

      “只是满足你的愿望。”

      “也不是这么个满足法吧!”我终于找到了反驳的理由。
      神明很好说话,几乎从不拒绝来者的请求,对人世间约定俗成的规则不甚了解,是如果我不小心对祂说了脏话,祂反而会苦恼信徒贪心的类型。
      正因此,我心知不会得到责备,在祂面前放纵无礼得几乎不知分寸。
      “我都快被吓死了。”我说。

      祂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现在又不理我了,只继续抚摸我的发丝,全当是哄我睡觉。
      “要多睡一会儿吗?”祂问。

      每次刻法勒说出这句话,我都会在现实中大睡一场,一觉过去三四天。
      从前我总是乐见其成,一场无边无际的美梦总是可遇不可求,在祂身边,我能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安稳。
      同僚们倒已经习惯了,把这当作我的特殊状况。但白厄也好,黑厄也好,他们都不知道我会这样。

      “你想吓死人吗?”我皱皱眉毛,对祂的决定很不满意。

      神笑了一声,像觉得我的问题有趣。
      “那么,你想要什么?”祂温柔地退让了,没有实施激烈逼迫的手段。

      但我清楚,在这件事上刻法勒并不好说话。祂明面上不再强求,后续又会用上话术令我接受。好几次我想要提前离开,都只得到沉默的拒绝。
      祂似乎并不理解,为什么信徒会拒绝神明的馈赠。
      但我并非真正的天父信徒,只是一个寂寞的旅人,想从神明处寻得慰藉罢了。

      “唉,人类都是贪得无厌的,不要总是无条件地实现我的愿望啊。”
      我抬起头,摆出无奈的神色,试图令刻法勒意识到祂行为的不妥当。

      我仰头看去,因纠缠的发丝有片刻迷茫。

      白色长发垂下,随着我的动作滑进我的衣领、激起一层微妙的痒意,象征天父身份的神环点缀在柔软的发顶,湛蓝眼眸倒映出我错愕的脸,脖颈处扣着一圈黑色细颈环,似乎是为了遮挡侧面金血涌动的日轮,但这装饰欲盖弥彰,只会增添他人抚摸的欲望。
      神明的目光温和、仁善、包容,足以令被注视着的人放松身心,交付所有信任。

      我没办法做到那地步。

      我在大惊失色。

      眼前居然是白厄的脸——
      我c,刻法勒!你耍我?

      我慌张地想要起身,男人的手落在我的背上,指尖慢悠悠地轻点着我颤动的身躯,是安抚也是警示。我靠在祂的腿上难以动弹,呼吸间满是祂身边干净的香气——神明的力量不容拒绝,爱恨也是如此。
      那张熟悉的脸垂下眼眸,用目光怜爱地抚摸着我的面庞。

      “原来你想要这个吗?”祂有点苦恼地呼出一口气,像说服了自己,“唉,好吧。”

      不要读我的心。
      更不要把骂人的话当真,有没有做人的常识……哦,不是人啊。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这糟糕的一天居然还没有结束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偶遇三折叠神秘竹马,拼尽全力无法战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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