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不羡鱼》凌雁秋

30、乱起

　　“师父，这已经是第十张拜帖了！”洛衡将手里的帖子递到古月道长面前，“若是您再找理由推脱不见，恐怕偏厅里那群人会闹起来。”

　　古月道长接过来看也不看随手放下，书桌上各式各样的请帖已经堆成一小摞，看着这些请帖古月叹道：“他们这个时候来访，目的再清楚不过了。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阿毗箓落入这些人的手中，否则将会祸患无穷！”

　　洛衡担忧道：“可要是一直对他们置之不理会出问题的，听说有好多门派的弟子已经在浩淼峰下集结了！”

　　“为师自有安排，你不必过于担心。”古月道长安慰道，然后又突然想到什么，便又问洛衡：“醉梦崖那边都布置妥当了吗？”

　　洛衡点点头：“青云师伯已经将白泽引入崖底的仙隐洞之中，但师伯说这里毕竟不是天虞山，洞内的水晶兰数量不多，起效果还需要两个时辰，而且也只能暂且压制住白泽发狂让它沉睡，如果再受到刺激，它随时都可能又再醒来。”

　　“只要挡住山下的那些人，一切就没问题。好在师父一个月前师父便已离开醉梦崖，现在我也没有什么牵挂。只不过……”

　　洛衡也紧张地看着古月。

　　“只不过白泽再次醒来，估计会变得比之前更加可怕，到时候怕是任谁都无法压制它。”

　　“师父，对不起！”洛衡突然一下子跪在地上。

　　古月道长奇怪地问：“你这孩子，怎么了？”

　　洛衡俯首：“弟子没有听师父的话，最终还是给公子递了消息去……还请师父责罚。”

　　古月道长叹了口气：“既然消息发了就发了吧，说不定白泽发狂之后就只能靠清栩了。只是倘若有意外，一定要想办法护着清栩的安全，你知道了吗？”

　　洛衡抬起头：“弟子明白，就算师父不吩咐，我也会这么做的！”

　　古月道长点点头：“为师一直都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只是清栩这孩子命运实在是……接下来的路怕也是不会顺利，所以你和洛水都一定要竭尽全力地帮助他，明白吗？”

　　洛衡有些不解：“师父说的公子的命运是指的什么？”

　　“以后就知道了。走吧，同为师去会会这群虎狼豺豹！”

　　古月道长站起身朝门外走去，洛衡紧跟在她身后。

　　此时玉天门主峰浩淼峰的偏厅正一片嘈杂，议论纷纷。

　　只听得一人说道：“这玉天门到底几个意思？就这样把我们晾在这儿？”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之人身材矮小，长相平庸，但也立刻有人认出他乃玄龙观观主左浩，于是附和道：“左道长说的极是，在座的谁不是日理万机？哪有闲暇时间陪他们这样耗下去！”

　　“苍穹大师，在座的所有人中属您最德高望重，要不您替大伙儿再去问问？”

　　“阿弥陀佛。”一身袈裟的苍穹法师颔首道：“老衲已经递了拜帖，想必古月道长很快就会答复，大家只需平心静气再等待几时。”

　　左浩不耐烦地啐了一口：“这都多少个几时啦？要我说，咱们直接冲进去，只要抓到白泽，想来那古月老道也奈何不了咱们。”

　　左浩这一抱怨，众人纷纷响应。

　　“是啊，这玉天门分明是在拖延时机想把白泽藏起来独享阿毗箓，我们万不能让他们得逞！”

　　就在这时，一群人走进偏厅，为首的女子一身粗布麻衣，全身上下无半点饰品，只有腰间挂着一柄不起眼的长剑。

　　众人面面相觑，均不识得来人。

　　“诸位，我玉天门自创立百年以来，这是头一回这么热闹，感谢各位江湖朋友莅临，浩淼峰蓬荜生辉。”古月道长举起一杯酒，续道：“这杯酒由我古月敬大家，欢迎大家！”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人群中有人赞叹道：“没想到玉天门的掌门古月大师竟如此仙风道骨，豪情爽快啊。”

　　放下酒杯，古月道长抬眼四顾：“我已经吩咐本门弟子下山采买物资，今晚一定好好招待大家！”

　　“古月大师客气，我们来也不是为了向玉天门讨口吃的！”

　　古月故作惊讶道：“哦？那请问喻崖主来到玉天门所为何事呢？”

　　话语一出，在场众人皆感到吃惊，向来玉天门不问江湖世事，没想到古月这掌门竟会识得距离玉天门千里之遥的碧波崖崖主喻庆。

　　“阿弥陀佛，老衲没想到古月大师竟如此博闻！”

　　古月颔首：“苍穹法师客气。”

　　左浩有些不耐烦，嚷嚷道：“大师就不要兜圈子了，听闻白泽逃进玉天门，还望大师尽早将它交出来！”

　　古月大师微微一笑：“有这事？我尚未接到门下弟子来报，想必是左观主的消息有误吧？”

　　左浩：“谁说的？”

　　“那左观主有何证据吗？”

　　左浩犹豫了，这一年以来其实他一次也没见过白泽的模样，都是跟着江湖上其他门派追踪，被这么一问顿时少了底气：“大家都看到了！”

　　这时人群中又有人发话了：“既是如此，那大师能否让我们搜一搜呢？若是找不到白泽也好洗脱玉天门的嫌疑。”

　　“嫌疑？”古月大师哼笑道：“我玉天门无需向任何人证明，况且白泽虽为神兽，但它的来去可不是任何人能控制得了的！”

　　“大师若是不让我们搜，这不就是心里有鬼吗？”

　　“是啊，大家都看到白泽上了浩淼峰！”

　　众人接连不断地嚷嚷，谁也不肯罢休。

　　“诸位。”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人，此人一身白衣打扮，只见他缓缓踱步道：“这样吵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由武功来定夺，在座各路英雄派出代表同玉天门派出的弟子一一比试，三局两胜。若是玉天门赢，大家自动离开浩淼峰；若是在座各位赢了，那古月大师需得同意我们进去看看！”

　　有人表示不满：“你这小子哪里冒出来的？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那白衣男子嘴角一扬：“若是在座各位有更好的办法又何必等到在下这无名之辈来提出？”

　　左浩第一个赞同：“好，就这么定！”

　　旁边也有人附和：“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师父，不能同意他们！”洛衡低声对古月说道，他心知其他门派定会派出最顶尖的高手，玉天门众弟子虽说一直勤学苦练，但很少有实战的经验，若是突然比试只怕很难取胜。

　　古月低声回答：“你瞧他们这样，根本不可能罢休。只要撑到水晶兰发挥效果，到时候他们就算进去也找不到。”

　　“那就我先来！”宝剑出鞘，一人从人群中飞身而出，向古月拱手道：“在下碧波崖崖主喻庆，向古月前辈讨教几招。”

　　“要和我师父交手，先过我这关再说！”话音刚落，洛衡手里的长剑凌空一扬，跃到喻庆面前。

　　两人倒转剑尖朝底，躬身行礼。

　　喻庆率先出招，长剑一翻，寒光疾闪，剑锋直指洛衡面门，洛衡倏地向后一退，身躯半转右手向上一撩，将其格开。喻庆当即改变攻势，剑锋一转，快步朝旁边一跃，截住洛衡的去路，好在洛衡反应也是迅疾异常，他足下轻踮，一跳闪过，轻而易举地将对方的攻击化解掉。

　　围观的人皆屏气凝神看着两人的比试，身为碧波崖崖主一出手便击了个空，喻庆脸色十分难看。他不禁大怒，长剑向前一领，剑锋直颤，不断舞起剑花袭向洛衡。洛衡举起宝剑，四下一荡，剑光闪处，一一将喻庆格开。两人你来我回拆了十多招，突然喻庆一声大吼，剑招催紧，犹如万马奔腾，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径直逼向洛衡。

　　洛衡不慌不忙，只见他出手如风，转瞬之间剑招突然快如闪电，他上下左右盘旋疾舞，把喻庆的剑光包裹在中间，旋即手腕一抖，长剑飞舞，直如神龙破空而出。这一突变使得喻庆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他只得绕着洛衡剑光的边缘，找机会抢攻，但每次都被洛衡以更加凌厉地招式给逼退。随即“铛”的一声响，喻庆虎口一阵剧痛，手中长剑把捏不住，一下子掉落在地上。

　　“好！”玉天门弟子忍不住拍手叫好。

　　“承让了！”洛衡对喻庆躬身道。

　　喻庆出师不利，只得悻悻然退回人群当中。

　　“看我来教训教训你这毛头小子！”左浩一脸不屑地从人群中走出来。

　　洛衡转头看向师父，古月用眼神示意他可以继续，于是他点点头转过身：“这是第二场，倘若此次我赢了，各位请一定要说到做到离开浩淼峰！”

　　“废话少说，开始吧！”左浩手掌一扬，朝着洛衡拍来。

　　然而突然之间，人群里传出一声惊叫：“崖主，崖主！”众人都循声望去，只见方才和洛衡比试完的喻庆双目直视着前方，脸上肌肉不住抽搐，嘴巴一张一合正在说着什么，两个碧波崖的弟子正扶着他，“崖主，您怎么了？”一个弟子凑近前去想要听清喻庆的话。

　　“毒？毒！”那个弟子吼道：“有人下毒！”

　　只见喻庆脸色变为深紫，“噗”的一下吐出大量黑血，然后倒在地上，双脚挺了几下，便不再动弹。洛衡迅速奔过去，伸手去探鼻息，显然喻庆已经死去，他冲着古月摇了摇头。

　　见此情形，众人早已顾不得比武一事，无人不骇然。

　　洛衡来到古月身边低声说道：“是中毒，而且发作极快，暂时还看不出是用的什么毒。”

　　人群中有人惊呼：“糟糕，我体内的真气运转不了！”

　　“我也是！”

　　“我也……”

　　接二连三的声音，洛衡也尝试运转发现自己尚且正常，然而当他看向师父时，古月却轻轻摇了摇头：“师父？我先运功帮您将毒逼出来。”

　　“我不要紧，不要让他们看出来。记住，无论如何要阻止他们去醉梦崖！”

　　正在这时，人群中有人吼道：“一定是玉天门下的手，这几天我们哪里都没去，吃喝都是在这里。”

　　“对，一定是！分明就是想独吞阿毗箓！”

　　“古月老道，把解药交出来！”

　　古月道长哈哈一笑：“诸位来我浩淼峰，本门绝无任何怠慢之出，既然各位不是安心来做客的，那就请回吧！”

　　“你老实说，是不是你使了什么妖法压制了我们的真气？”

　　苍穹法师对古月颔首：“阿弥陀佛，古月大师，下毒可不是名门正派的做法，还望大师尽早将解药拿出来平息此事！”

　　古月解释道：“法师，本门的确从没下过毒，还请在座有精通药理的侠士帮忙看看有无方法！”

　　左浩怒道：“不拿出解药，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然后他提起长剑朝身边一名玉天门的弟子刺去，那名弟子完全没料到，当即倒在地上死去了。

　　玉天门弟子见此均纷纷拔出长剑，众人本就紧张，这一刺激，都举起武器向洛衡他们攻击过来。

　　“你们干什么？”洛衡一声怒吼，他一甩剑鞘，预先冲过来的几个人被掀翻在地。

　　“杀人了，杀人啦。玉天门想要我们全部死在这里！”人群中有人开始大叫。

　　“不能坐以待毙，我们一同杀出去！”

　　与此同时，原本在山脚的各派弟子门人不知何时收到消息也全都来到浩淼峰，众人远远看到自己的同门正和玉天门弟子厮杀，便也纷纷加入其中。

　　“啊！”有人一剑将玉天门的年轻弟子刺死在地，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住手，赶紧住手！”看着同门弟子一个个倒地，洛衡忍不住大声叫道，然而根本没有人听见，所有人都像着了魔一样，不停厮杀。

　　洛衡举剑横扫，将一个刺向古月的别派弟子挡开，跃到古月面前说：“师父，我挡住他们，您赶紧撤到醉梦崖去！”

　　古月此刻毒已侵入心腹，连说话都十分困难，洛衡不等她回答，抓住旁边两个弟子便让他们扶着古月离开，随即又转身继续抵挡那些看上去发了疯的众派门人。

　　至此，浩淼峰上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