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棠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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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城的冬天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城区的公交站台依然人满为患，江故谕戴着口罩，在寒风中裹紧了羽绒大衣，却仍觉得冷意直往后背蹿。
随着人流挤上车时，车上空座位所剩无几，江故谕运气好还找到了一个单座。
不同的信息素混杂在各种味道里，隔着口罩都熏得他头晕。
即使是普通omega 在这种情况下也难免难受，而且江故谕本身情况特殊，他的腺体比普通人更加脆弱——更何况，他怀孕了。
柏油路上划过了雪痕，江故谕刚刚从医院出来，才做完了产检。怀孕四个月了，医生说肚子里的宝宝已经有了轮廓。江故谕看了那雪一会儿，轻轻扶住了肚子，思绪也和路边的商铺一起划过。
“喂，小伙子这么年轻怎么好意思占着座？不给老年人让个座吗？”一道粗犷的男声传来。
江故谕回过神来，看到了面前有些秃顶的中年人。这人真的不算老，最多五十岁，还是个alpha，体型高大，江故谕一个孕期omega实在没有理由给他让座。
周围有人看着这边了，江故谕抿唇，口罩下的声音闷闷的却不失礼貌:“先生，我怀孕了，可以让我坐一会儿吗？”
“怀孕了啊？”秃头大叔上下打量他一番，依然语气不虞，“蒙谁呢？谁知道你这扁平的肚子里装的啥？这么小的肚子，站会儿又怎么了？”
江故谕本来身形就偏高瘦，怀孕后更是瘦得厉害，孕肚又比常人小些，藏在羽绒服下确实不明显。
“我……”江故谕话还没说出口，便手腕一痛，被粗暴地拉了起来，眨眼就被撂到了一边。
“你什么你，让你让个座还磨磨唧唧的，年轻人就是矫情，一点都不知道尊重老人！”
江故谕被拉得一个踉跄，眼神一冷下意识回攥住秃头大叔的手臂，却又很快松开了手，轻轻皱了皱眉，将修长的手指垂在身旁。
旁观的人都对中年alpha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却没有一个人出声。事情没落到自己身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江故谕闭了闭眼，将不适压在心底，拉着把手静静地站着。
雪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就慢慢消融在一地白色里。江故谕以前生活在南方，很少见到雪，内心全是对雪的向往。
可如今真的随时可见了，心里却再没有了那样的悸动。
车程还长，不见前路。江故谕单薄的身体随着公交车一摇一晃，腹部逐渐生出阵痛。没多久，江故谕就觉得痛感变强了。
呼出的热气被口罩挡了回来，即使江故谕身高180，在这逼仄空间里也感觉呼吸不畅。
“嘟——”司机骂骂咧咧的一个急刹，后面站着的人一下脚滑，随惯性撞到了江故谕后背上，疼得他闷哼一声。
周围站着的乘客晃得乱，江故谕靠着椅背，一手吊环一手捂住了肚子，疼得冷汗直流。
一旁刚上来个学生，背着球拍，穿着运动服，即使贴了阻隔贴也挡不住那扑面而来的年轻alpha信息素蓬勃感。
江故谕在公交车的颠簸中摇摇晃晃，苍白的脸上沁出了冷汗。肚子绞痛，江故谕只能捂着肚子祈求疼痛能缓一缓。
注意到江故谕的异样，学生关心道:“那个，你没事吧？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江故谕缓了口气，口罩隔了大半声音:“我没事。”
那学生显然注意到了他脸色不好，盯着他看了一会，欲言又止。
江故谕抬眼看着他。他的眼睛生得软，眼角微挑，弯起来像只餍足的猫，不笑的时候依然给人一种莫名的勾人感，仿佛有海浪风起——和他的气质不太相符。
学生猝不及防和江故谕撞上目光，立即别开了脸。
江故谕静静地看向窗外。他抿着唇，默默忍受这难挨的孕痛。想缓解omega的孕痛，只有自己alpha的安抚信息素才是良药。
年轻alpha一上车就注意到这个身材高挑的青年了，他身上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清冷气质，与周围挤公交的人格格不入，即使隔着口罩也能窥见几分好看的面容。
小年轻不着痕迹地把江故谕圈着，防止他摔了或者被撞到。
乘客渐渐多了，江故谕被迫和小年轻贴近了不少。被alpha的气味影响着，江故谕越来越腿软，几乎快站不住了。腹痛更加剧烈了，江故谕好看的眉峰都拧在了一起。
在强烈的不适下，江故谕攥紧了把手，细白的手背都绷出了青筋。他想将面前的alpha推远一点，却不自觉地泄露出一丝信息素，山栀花香，清冽而诱人。
年轻的alpha嗅到了这丝信息素，瞥到了江故谕后颈的阻隔贴，惊讶道:“你是——omega？”不怪他惊讶，像江故谕这样身高的omega寥寥无几。
“嗯。”江故谕轻声道。
小年轻的表情难以表达，他看着江故谕的身侧，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人便一直沉默着。
当他和江故谕一起下了车后，年轻的alpha站在江故谕身前，深吸一口气，略显羞涩地挠了挠头发，道:“那个，你——”
江故谕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温声道:“不好意思，我怀孕了。”
小年轻如遭雷劈，当场愣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江故谕轻轻笑了笑，道了一句“谢谢你”，留下远行的背影。
心里装满往事的人，是没资格与陌生人相识的。即使有了开篇，也是不纯粹的。
路面积着薄雪，江故谕默然地踩过去。
棠城喧嚣，人潮如织，都与他无关。
江故谕穿过一个小巷，在这余晖中，行走于光影的边缘。被医用口罩遮住的精致的脸上，横着一道伤疤。
一如他心里的创伤。
刚走到酒店门口，前台的女孩子便惊喜地招呼他:“啊，谕哥你终于来了！欧耶耶，我下班了啊。”
江故谕脸色依然不太好，见到黎安安时才勉强扯出个笑:“嗯，那拜拜。”
黎安安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收敛了笑容，焦急地问道:“哥，你是不是又孕痛了？”
江故谕点了点头，他已经没力气再说话了。
“啊！那我今晚不走了，你这样子不行啊。要不我们再去趟医院？”黎安安是个刚成年的omega，很多事情还不太懂，而今天她本来是要和对象去约会的。
“不用了，你去忙你的，我……”江故谕喘了口气，沉默片刻才继续道，“我一个人可以。”
黎安安依然不放心，可对象那边确实不好推脱，嘱咐了两句便去房间换下了工作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江故谕应了一声，也去换了工作服。偌大的酒店大堂只剩下他一个人。
明明和闹市只隔了一条街，酒店这边却人烟稀少，仿佛那些灯红酒绿都成了幻觉。
因为要工作，江故谕就暂时取下了口罩。他生得好看，眼睛猫似的温软。唇色略淡，线条柔和，鼻梁高挑圆润，眼角微挑，看你一眼仿佛猫挠似的惹人。偏偏下颚线又生得凌厉，让人无端觉得有些疏离。很白，周身只觉得自有一股子清冷。
灯光下，江故谕脸上的一道疤显得格外突兀，六七厘米长，静静地卧在颧骨附近，小蜈蚣似的扭扭曲曲，还泛着点粉色。
大堂墙面的金属印出了人影，江故谕瞟了一眼，面无表情地侧过脸。
今晚住宿的客人不多，凌晨时分，江故谕开始打扫卫生。
他一个怀孕的omega，又被毁了容，即使是A大的研究生也没法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
本来这家酒店也不想要他的，起初是缺人才招了他一个月，后来发现江故谕怀着孕却依然勤快，做事比一般omega得力，才继续雇着他。
一年前的江故谕可能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酒店做前台、打扫卫生。世事难料，谁又能猜到呢？
雪夜里温度降得很低，江故谕刚刚在室外擦了玻璃门，常年握笔和试管的手指浸入冷水，被冻得通红，不自觉地颤抖着。
换了一盆水，江故谕慢慢地站起来，倚在门边歇了会儿。自从怀了孩子，江故谕明显感觉自己的体力不如从前了。
小家伙真会折腾人。江故谕靠着门，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又抚着肚子轻轻笑了一下。
歇了半晌，江故谕就去拿拖把了。
他卖力拖着地，在冬夜里也累出了一头汗，肚子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当一辆科尼塞克闯入这格格不入的寂静街道时，江故谕正撑着拖把杆喘气。
一身黑衣的男人踩着新雪疾步而来，被这一幕深深刺痛了双眼。
秦予南来不及多想，就已经冲进去抱住了自己疲惫的omega。
“师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棠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