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薇最后的自白》停云Sherley

4、步薇最后的自白（四）

　　也许是天助我也，汪兴业告诉了我要接受“考验”。

　　“小薇啊，你听我一句。只要这次干好了，你就能取代那个人，相信叔叔！”

　　你就能取代那个人！

　　相信叔叔！

　　我信了，我毫无保留的信了。

　　我又记起谭爽的话，一边出钱找范四杀死江停，一边策划“考验”，一边又躲在我曾经的家里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每一帧都熟记于心的录像带。

　　范四那个家伙，活又没干好，还死在了高速公路那么显眼的地方。

　　江停是除不掉了，不过——

　　申晓奇他们那群家伙还是意料之中的好骗，我把他们引到天纵山，假装不知道那几个小孩幼稚的把戏——管他们干嘛？我跟那些蠢货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他们这群小鬼真的好烦！张口闭口就是谁不喜欢谁，谁喜欢谁！

　　真是幼稚！

　　如果不是为了维持表面同学关系，我都压根不想和他们说一句话！

　　就算他们不自作聪明，我也有办法把申晓奇勾到山里去。

　　可笑那小子还带着我在树林里七绕八绕，被我瞅准机会一推，就掉进坑里摔断了胳膊，我趁机把他的惨叫都录了下来。

　　我想尽办法才把他带到凤凰树林下……真辛苦啊。

　　但我知道当年的剧情就是这么辛苦的，所以我也该还原这一切，因为‘他’希望看到的是重演！

　　果然，申晓奇说他要报答我，连这句誓言都完全复制了原来的剧本，

　　原本，我以为我已经干的够好了。

　　——可警察来得太快了，汪兴业带的那几个人太蠢了。

　　他们应该拍下行刑过程，让‘他’亲眼见证我杀死申晓奇，但那几个小喽啰竟然说时间根本不够！

　　还说警察快要来了！

　　匆忙中我只能把申晓奇推下山坡。

　　——只要他死，我就算顺利通过了考验，我是真正能取代江停的人！

　　我只差一点就成功了，就差那么一点。古人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原来这话一点都不假。

　　如果不是他们我怎么会完不成行刑？！

　　我怎么可能被抛弃？！

　　好不容易，我才从天纵山上下来；

　　好不容易，我才躲过警察的追问；

　　好不容易，我才从病房里逃出来——

　　地铁站内，“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您拨打的——”

　　“您——”

　　也许不管打多少次，得到的都是那一句冰冷的女声。

　　他不要我了。

　　他真的不要我了。

　　为什么啊？

　　我下了地铁，坐上出租车。

　　“这就是对你妄图取代正主的惩罚。”

　　是谁？是谁在说话？

　　耳畔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别再说了！

　　我死死捂住耳朵，可那声音却如同有生命一般，灵活得钻过我的指缝，刺入我的耳膜。

　　我要甩掉这个声音，我要甩掉它！

　　可车到了目的地，推开车门的那一刻，耳边的声音终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旁三里河的波涛拍打岸边岩石的声音。

　　“哗啦、哗啦——”一下接着一下，此刻却让我感到无比的宁静。

　　似乎被一股力量所引诱，一步一步，我走向河堤，缓缓坐下，面对着河水。

　　“哒、哒。”我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回头一望，是江停和严警官。

　　他们两个的关系似乎与众不同，从我看到他们的第一眼便知道了，这或许是女性天然的直觉。

　　江停啊，那么多人都喜欢你，他们是繁星你是月亮，所有人都围着你转。

　　这也许就是我注定取代不了你的原因——

　　准确的说是原因之一。

　　也许结局在冥冥之中就已经定下，从我选择模仿你的那一刻起。

　　犹记得在病房里，你说我不过就是个批量生产的提线木偶。当时我冲你大吼，试图用愤怒掩盖悲伤，企图用反驳扭曲真相。

　　——但，其实我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从小到大，我仿佛都是被抛弃的那个。

　　小时候，父母抛弃我了。

　　长大后，所有人与我的接触都是有目的的，对他们而言我没有价值了，就成了一枚弃子。

　　这世上尔虞我诈的恶心事太多了，它们包围着我让我无法呼吸。

　　直到我遇到了闻劭，遇到了那个成熟绅士，满足我内心愿景，可以让我喘气的男子。

　　可情窦初开的我爱上他了，可为了让他爱上我我模仿了江停，甚至为了取代江停在他心中的地位我干出了这一些事。

　　老祖宗说：“一步错，步步错。”

　　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第一块倒了，后面的就全都倒了。

　　我曾天真的认为我遇到了一辈子都不会抛弃我的人，即使我也不知道在这种想法是从何冒出。

　　但现在连他都抛弃我了，那我留在这个恶心的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

　　我向后一倒，江停想要抓住我，但他怎么可能抓住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呢……

　　身前的景象在我眼中留下残影，一阵冰冷裹挟住我的身体。

　　一个接一个的小泡泡从我眼前滑过，那是什么？是我嘴里溢出的气体吗？

　　三里河的水很清，我清晰的看到那穿透水层的光束。

　　光束中仿佛有一个人向我游来，长长的头发，颇高的身量，是闻劭吗？我揉揉眼睛，看到光束中只有自由自在游动的鱼儿。

　　——是我产生错觉了。

　　可渐渐的，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最后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生物课上说人死前感官是依次消失的，而最后消失的感官是听觉。

　　当时我还不信，这人都要死了，怎么还能告诉研究者自己身上有哪些感觉消失了呢？

　　但现在我似乎可以验证了。

　　听说临走前所看见的人生走马灯中的一秒抵过人间十年。我不知道外界的真实时间过去了多久，我也不知道这走马灯什么时候结束。

　　冰凉的河水涌入我的耳道，江停和那个严警官似乎在讲话，可模模糊糊的，我竖起耳朵想听请他们在说什么。

　　也许是在说怎么处理我的案子；

　　也许是在讨论幕后的闻劭；

　　也许只是在讨论马上去吃点什么。

　　也许……

　　呵，还是不猜了吧，因为——

　　我已经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