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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一周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第三天的时候,展青来就觉得自己已经好全乎了,也没必要麻烦人家夏医生天天定时定点来瞧上一眼。

      更何况工作那边也考前压得紧。
      也亏是裴绛之面子大,总主教一周没影儿,苏飞程愣是一句也不吱声,顺便表示好好养病,不需要担心教学任务,完全没有问题……才怪!

      事实上,付一欢早就已经在他微信里狂轰滥炸哭爹喊娘,直呼:【义父!孩儿即将战死于工作岗位上!!速归!!!】
      看到这条消息时,两人都在别墅的工作间里,裴绛之准备着作画的前情步骤,展青来则靠在一边躺椅上翻看着出品方寄来的样书。

      不仅裴绛之和出版社有合作,他也有,只是裴绛之出版的是自己的艺术作品集,主偏向于精装收藏;展青来则没那么高雅,是典型针对的艺考参考书,每年的考题风向都在变,所以书也是一年一年的在出。
      展青来年收入七十万左右,博清给的年薪是五十万,而还有二十万的分成,则是来自于艺考书目出品方的分成。

      【孩儿,你且让为父努力一下。】展青来回完付一欢,就抬头看向裴绛之。
      裴绛之正在研墨,徽墨上好,指尖白皙,黑白之间,清若秋水,馨似幽兰。

      展青来试着商量的语气道:“这两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天我就回博清吧,不用让夏医生再来了。”
      裴绛之动作一停,抬眸瞧他,不知怎的,展青来从这一眼里品出幽怨的意味来。

      “才好,”他说,“就又想走了?”
      “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展青来下意识坐直了身子,为自己增加底气,“病好了,我就去上班。”

      “之前是之前,”裴绛之放下了墨锭,“从我把你抓回来起,就得我说了算了。”
      展青来无语:“什么叫抓回来,没你我也会回医院好吗?”

      “是么?”裴绛之反问,“就算离了北京,你也还会回来吗?”
      展青来霎时息声。

      一室清净,展青来不语,愣楞瞧着一旁室内装潢的山水盆景,雅致昂贵,却只有狭窄一方天地。
      见此,裴绛之不慌不忙,铺纸捻笔,毫毛素白,蘸墨取色,清水调晕。

      展青来犹豫:“我……是不是烧糊涂的时候瞎说了什么?”
      “没有,你什么都没说。”裴绛之定了定神,提笔落墨,悬丝勾勒,今天他用的是生宣,墨晕得厉害,须得多留神注意。

      展青来顿时松了口气,立刻找补道:“肯定会回来的啊,毕竟我工作还在北京,你知道的,我一毕业就来这儿了,多年根基,我不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话说得状似坦然真诚,切切实意,裴绛之笔走龙蛇,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几息反复,提笔,停画,裴绛之放下笔,不急着下一步,反而是从桌前拿起一方木盒,慢慢踱步,站定于展青来面前,半蹲下身,缱绻温柔地抚过青年眉目。
      “展青来,我记得我之前问过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绳子。”

      展青来干涩地咽了咽唾沫:“你开玩笑的吧?”
      “没有,”裴绛之笑了笑,打开木盒,“我喜欢红色。”

      看清了盒中何物,展青来笑不出来了,“噌”地想要起身夺门逃开,却被裴绛之拦腰截住,塞回了躺椅上!

      展青来的手挺好看的,虽然常年握笔,有一层粗糙的茧,但胜在骨节分明细长,清瘦白皙,隐隐起伏青色血管,缠绕红绳,极致浓淡,更显挑弄。
      “乖一点,”裴绛之低声,“你乖一点,我就让你去上班。”

      受制于人、被迫含着自己衣角的展青来心想,裴小少爷什么臭毛病,一点不顺意就喜欢折腾人,最近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向,但是不等心底吐槽完,一阵冰凉就骤然袭上了他的小腹!
      裴绛之的笔,缓缓游动在青年的身上。

      “你之前和我说分手的时候,在想什么?”
      裴绛之低眸打量着落笔,展青来身躯到底人生肉长,不及纸本绢本着色清晰,于是,他又蘸取了更深的墨,再度勾勒,青年胸膛倏地一颤,起伏淡淡。

      “……我,”展青来努力平复心跳,静声,“我只是突然觉得可以换一种活法——唔嗯!”
      裴绛之笔尖绕动,滑过他胸口的薄红:“这里颜色好,适合画红梅。”

      他格外专注,尖尖的笔峰细致描摹一枝梅,疏影横斜,欲开欲阖,展青来死死咬紧唇间衣料,不愿发出一丝声响,呼吸乱而热,将棉白濡湿成透色,点出唇间鲜艳的殷红。
      裴绛之收笔:“所以,离开我,算是你期待的另一种活法吗?”

      展青来:“不是……”
      “我查过了这段时间你身边的所有人,你社会关系其实很单纯,”裴绛之挑出他紧咬的薄薄衣料,搓揉过展青来唇瓣,眼眸深邃晦涩:“同事,上司,品牌合作人……甚至还有你的学生家长。”

      展青来一怔,继而脊背生寒。
      “你应该没有别的靠山才对了。”裴绛之眼底尽是自嘲色,他想起来了许延乔的话,“还是说你就是想走了?收心了?”

      ——“他找到新的金主了?”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本身也不想和你久谈,无论你条件再好,你们俩都是男人,年轻时候玩玩,后面再来收心。”

      裴绛之:“离开我,重新开始,那我算什么?”
      “查来查去,你们这些人啊……”展青来无力地半阖眼睑,嘴角牵动,用笑掩饰,“什么时候能改改不把我们这些普通人放正眼里的毛病。”

      “展青来,”裴绛之轻声,“你我之间,确实是我先开的头,但是你也接受了,只要我不放手,你走不了。”
      他不徐不疾地从桌面顺走白瓷的色盘,其间流淌着他方才亲手调制的胭脂色。

      国画丹青设色,曙红太浓,朱砂太烈,惟有胭脂恰好,和他的展青来相配,清酌正正,烫似美人颊畔笑,冽如梅花雪里香。
      艳丽的红,相隔的冷。

      展青来还年轻,28岁的京区名师,前途正好,来日方长,早已经不在是昔日裴绛之偶然途遇底层挣扎的北漂小老师。
      即便不在博清,不在北京,没有裴绛之,也会有无数人争先千金求取。

      曾经他也问过展青来,为什么不换个公司呆,博清给的待遇虽然不低,但是完全可以去更头部的画室,有更好的发展,彼时展青来是怎么回答他的?
      他说:“毕竟博清是我的老东家,总有情分。”

      所以,自己也只是这一点情分吗?
      殊异亲密至此,自己真的拥有过这个人吗?

      裴绛之低吻青年眉宇,心间泛苦,三年温存,难道就真的只是一点浮欢名利的交换,换他功成名就,衣锦还乡?

      笔尖胭脂冷红染上青年的肌肤,俗语云:藤黄莫入口,胭脂莫上手。裴绛之在展青来身上落下寥寥的数笔的梅,怕是难以轻易消解。
      他有意折腾人,笔触缓缓,专挑其敏感处研磨。

      “唔!何……何苦呢……”展青来额上渗出一冷汗,“何苦,我可能……真的只是想走而已……”
      裴绛之:“我给过你考虑的机会,展青来,招惹了我,没那么容易脱身。”

      他吻很深,入得也很深。
      颠沛之际,展青来模糊地想,自己不过是想结束一段关系罢了,被旧时旧事困住的是他而已,何苦这样两厢为难呢?

      大学毕业的那一年,所有人都在兴奋的拍照,清澈生长的碧绿肆意涌动在夏天,来来去去的年轻男女笑声飞扬,展青来坐在南山校区的一片绿荫下,紧张斟酌地敲打着手机屏幕。

      他刚刚才知晓,毕业以后,裴绛之并不打算继续在杭州久呆,回北京继续在央美读研,他小时候就有老师在央美授课,家也在那儿,做出这个选择也不奇怪。
      展青来纠结地盯着自己手机里的大厂offer数秒,又跳动回了微信界面,置顶的联系人头像是一个站在万丈霞光下的背影——裴绛之。

      自己设计出身,选择公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整个杭州,也有足够多的公司会吸纳下这一部分设计学子,只是倘若选择了这里,那就难免和裴绛之分道扬镳。

      展青来到底还是舍不得的,于是他反复措辞,纠结准备,身畔合影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最后,他才决定先发出第一句话。
      【你好啊,裴绛之。】

      生疏,期待,翘首以盼。
      他曾试想在无数个瞬间,想要这个人看见他,希冀说出这句话,好似格外好的初见。

      可是!当展青来这句话发出的一刹那,重重的红色感叹号就率先击碎了所有遐想!
      他怔忡在原地许久,夏日炎炎,却如坠深渊。

      裴绛之,把他删了。
      嗯,其实也很正常,总有些人会定时清理自己的联系人的。

      自己虽然找机会加上了他的微信,发过几句问候,但好像确实没有存在感,嗯……正常……是自己太胆小了……好像除了窥屏……什么主动都没有……

      不记得自己也正常,删了也正常……
      大学四年,展青来没来得及好好的和这个人有任何开始,就匆忙结束。

      瞻前顾后准备着最好的一个开端,展青来无数次站在裴绛之的周边,某节选修课,某次社团活动,某处聚餐,或者导师演讲,他出现在自己喜欢人日常生活里的每一个角落,格外近的擦肩,偶然的一两句搭话,甚至还有主动加上的微信。
      裴绛之没有看见他,没有看见展青来。

      “又哭了?”裴绛之在他耳畔呢喃,指腹擦过青年眼角,“很难受吗?”
      太温柔的语气,令展青来恍惚这个人其实是很爱他的错觉。

      如果他不摘下眼镜,没有这双肖似燕慈的眼睛,裴绛之是不是还和曾经一样,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头,不会侧目,不会记得展青来这个人?

      展青来少时十分幼稚且无理取闹,追着裴绛之,诸多不顺意,讨厌过蝉鸣太聒噪,西湖醋鱼太难吃,紫阳花不够好看,垂柳不够婀娜。
      总之,冤枉了杭州城的所有,独独不愿意宣判裴绛之。

      但现在不同了,他已经可以正视很多人或事了,也可以还世界公允。
      “讨厌你,”展青来说,“裴绛之,我讨厌你。”

      闻言,裴绛之下手陡然一重!
      “唔嗯!”展青来闷哼一声,委屈极了,“我是个人,不是一只小猫小狗。”

      “这点儿就受不了了?”裴绛之扣住展青来,逼他看向自己,“真把你当个玩意儿折腾,得哭成什么样?”
      他道:“你想试试?”

      展青来倔强得不肯松口:“讨厌你。”
      裴绛之咬上梅花蓓蕾:“你果然想试试。”

      “讨厌你!呜!”
      “再说一遍。”

      “讨厌……”
      “再说一遍……”

      不知风月多久,几轮过去,展青来身上的墨痕被汗晕花,红绳早就散落了一地,他意识不清的死死抱住裴绛之,哭出声来,喃喃:“不讨厌了,不讨厌了……”
      “不许讨厌我,”裴绛之指尖流连过青年湿透了的眉宇,“更不许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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