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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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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不过几日前误冲撞了你的马车,何至于对他痛下杀手?竟还将人制成干尸,悬挂梁上,实在狠毒!”
碳火燃烧的声音在耳边噼里啪啦,昏暗潮湿的监牢内,那是唯一的光源。
仇霜婳匍匐在地上,月白色的衣裙满是脏污与血迹,她艰难抬了抬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乃丞相府嫡女,不明真相,对我妄下断言、私自用刑……”
她的话说了一半,便被一声嗤笑打断。
审问人面色凶狠,听见仇霜婳的话竟缓了凶恶模样,露出一副嘲讽,玩味重复道:“丞相府?”
仇霜婳头脑一阵昏沉,见这人说话,心生不对。她闭着眼,下一秒又是一阵破空的鞭打声,沾盐水的带有倒刺的长鞭落在身上,碎布翻飞,疼痛接踵而至。
她死死咬着牙,咽下痛呼声。
“仇小姐,别指望你的丞相父亲能够动用权势救你,可别忘了……在丞相府之上的可是皇权!你如今自身难保。”审问人抚摸着手中长鞭,叹息开口,“我劝你好好交代,还能免去皮肉之苦,这花一样的脸到时候变得面目可憎,就可惜了。”
疼痛让她得以保持片刻清醒,仇霜婳的思绪翻飞,她努力回想着昨日穿来的场景。
仇霜婳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是现代的一名标本师,因被指责标本师行业滥杀无辜而被网暴,她搜集了几个月的证据,准备将网暴者起诉,谁知证据还未提交,眼睛一睁一闭,穿越了——
她一睁眼便和一具悬挂在横梁上的干尸对上目光,仇霜婳还没弄清楚什么状况,身后就是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匆匆赶来,一群锦衣卫在指挥下钳住她的胳膊,将她扭送大理寺。
仇霜婳死死抿着唇,指甲在地面抠动,指尖血肉模糊。
“咱们大理寺可和外面那些欺上媚下的官府不同,在这别管你外面权势滔天,通通不管用。”
审问人半蹲下身子,鞭尾抬起仇霜婳的下巴,在她唇上划过。带有倒刺的鞭子撕下一块皮,刺痛感让她浑身颤抖,盐水流进嘴里,带来咸涩味。
鹰眼一样的眸子死死盯着仇霜婳,沉声问道:“还不肯说吗?”
仇霜婳骤然意识到什么,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笑,“你幕后之人是谁?”
审问人眼睛半眯着,语气威胁,“仇小姐这是不肯说了?我幕后之人?我哪有什么幕后之人,大理寺可是隶属圣上的!你可别血口喷人。”
说完,他高声喊道:“来人,给仇小姐尝尝些不一样的。”
站在门外的人纷纷进来,充斥着血腥味、阴湿逼仄的刑讯室挤满了人。
他们七手八脚抬起仇霜婳的身体,就像搬运尸体那样,将无力的仇霜婳捆在铁椅子上,随后便走了出去。
仇霜婳歪着脑袋,浑身都在刚才的鞭打里失去力气,疼痛更加让她难以动弹分毫,连往日平常的,保持抬头的姿势都做不到。
那审问人伸手握住碳火炉里的铁棍,拿出烧红的烙铁,轻快说道:“这块烙铁可是从仇小姐进来时便烧下了,想不到仇小姐是个有骨气的,竟还真得要用上了。”
烧红的烙铁在仇霜婳空洞的眼眸里晕开一抹红,审问人细细看着,烙铁逼近仇霜婳的脸侧,来回比划着,应该将这烙印烙在何处,才最为妥帖。
这也是审讯时常用的手段,烙铁散发的热度炙烤着皮肤,带来恐惧与危险。
审问人孜孜不倦地说着,“仇小姐,听闻你可是圣上钦定的太子妃,这罪字一旦烙下去,可就再也当不了太子妃了。”
“哦,是在下忘了,你干了那么惨绝人寰的事,怕是早已当不成了。若是你有机会从这大理寺出去,连寻常普通男子也嫁不得呢。”
他嬉笑着,想要欣赏仇霜婳的恐惧,用烙铁去撩开她的长发,头发烧焦发出“滋滋”声,伴随着焦味,烙铁应该是擦到了额头,白皙肌肤泛红肿大。
头发被撩起,审问人惊愕一瞬。
他并没有在眼前这柔弱贵女的脸上看见丝毫的恐惧,那双漆黑的眼眸在昏暗的室内亮着熠熠的光,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审问人握紧了烙铁,再仔细看去,安慰着自己,方才的都是幻觉,哪有什么光亮?无非是碳火照映在仇霜婳的眼中。
谁知下一秒,仇霜婳哑着声音道:“烙一个够不够?要不要将我这脸尽数烙上罪字?”
她那干裂的唇角半勾,唇里的血液争先恐后流了出来,“让我的脸满是烫伤的疤,连见人都不行。”
审问人的五官狰狞起来,大喊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猛然摁下烙印,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烙铁先行落在地上,又是一阵人体跌落在地的沉闷响动,审问人被带着跌落在地。
他不可置信望着插在手心的长剑,剑尖没入地砖的缝隙中,将他死死钉在地上。
仇霜婳大口喘着气,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笑声,状若疯癫。
一阵掌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脚步声,直到一抹月白色的衣袍在门外出现。
仇霜婳望向来人,是个身量修长的男子。
那人面若冠玉,是久经上位的气息,脸上带着赞赏地笑,“孤的太子妃所言甚是。”
审问人顾不上喊疼,他谄媚道:“太子殿下,您乃贵体,如何能踏入这脏污之地。”
太子踏着四方步大步向上,面上肃杀之气尽显无疑,“孤要是不来,恐怕还不知你们这群肖小竟如此对待孤的太子妃。”
审问人还想挣扎,嘴唇张合,想要说什么,顾熙允握住剑柄,猛然把剑,手腕翻转后,长剑划下。
一颗圆润的头颅在地上翻滚两圈,双眸暴突,血流从整齐斩断的脖颈里喷涌而出,溅了两人满身。
顾熙允再次挥剑,捆着仇霜婳的绳子被应声斩断。
仇霜婳总算意识到方才审问人说的那句,“再上还有皇权。”
拷打、逼问、折磨她半日的审问人,在瞬间被一剑斩断头颅,连遗言都留不下。
仇霜婳跌落在地,没有任何力气,半张脸没入流淌的血液里,看去脏污极了。
顾熙允微微歪头,双指揩去剑锋上的血液,“京中人人盛传丞相府嫡女,国色天香,如今一看,怕是不堪得。”
那柄刚夺人性命的长剑抬起仇霜婳的下颌,将仇霜婳的脸从满地的血污里抬起。
顾熙允问道:“你想活吗?”
仇霜婳咬牙,艰涩吐出一句,“要。”
她不说想,而是要。
“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与孤说说那具挂在你闺房里的干尸,让孤能够看见你的价值。”
仇霜婳的喉咙火辣辣的泛疼,像是土地皲裂一般,她说的很慢,一字一句都用了大力气,“那具干尸表面皲裂、干燥,看似刚进行人为风干,但从更加干裂的唇周可以判断,那具尸体至少在七天前便已死亡。”
顾熙允“嗯”了一声,看似在思考,许久之后问了一句,“可根据大理寺的档案上看,你在三日前坐马车出府时,那人突兀出现,撞上你的马车。”
“有人在陷害我。”仇霜婳咬紧牙关,声音因为疼痛而颤抖,“我方才试探这人,这人明里暗里告诫我,丞相府的权势并没有用处……”
仇霜婳小心翼翼望着顾熙允,思考着接下来的话该说不该说。
顾熙允却直言道:“是皇宫里的人。”
丞相府与太子结亲,无疑是对太子之位更加稳固,将丞相府绑在太子党上。有人对他的太子妃下手,无疑是在挑衅。
所以顾熙允过来了,他本意是想弃了仇霜婳,毕竟一个有污点的女子已经不堪为太子妃。
只是没想到,竟有意外之喜。
仇霜婳这人聪明,有风骨,若是能够化解如今的局势,她会是一枚最好的棋子、最锋利的刀。
顾熙允垂眸,朝仇霜婳伸出手,“跟孤走吧,展现你的价值。”
仇霜婳垂眸,藏下眼里的野心,将手递给顾熙允,下一瞬便被一股大力拉起,整个人被顾熙允打横抱起,大步往外走去。
长廊外亮着烛光,监牢里是抱膝坐在角落、躺在稻草堆上的囚犯,他们穿着单薄白色囚服,无助喊冤。
顾熙允将仇霜婳带出牢狱,并没有急着将人带出去,而是来到了大理寺的后堂上,那具搜出来的干尸正摆放在哪儿。
后堂上同样是各种各样的刑具,那具干尸被随意摆放在满是陈年血迹的钉床上。
“多久了?”仇霜婳问道。
每说一句话,喉咙里都像吞咽刀片似的。
“三个时辰,孤在乱葬岗劫到他们,那时他们正准备将尸体烧了。”
“毁尸灭迹。”仇霜婳评价。
“来人,端温茶。百闻不如一见。竟连嗓子也同护城河里嬉戏的鸭子一般。”
顾熙允嘴上这般评价,动作却柔和,将仇霜婳小心翼翼安置在椅子上,还让人为她放了软垫。
很快有人松来茶水,仇霜婳小口小口喝着,苦涩的茶水浸润干哑喉咙,紧绷的四肢百骸都松弛下来。
顾熙允指挥人将钉床搬到仇霜婳的眼前,问道:“你方才说他唇周与身体的干燥程度不同,还能看出什么吗?”
当时仇霜婳刚穿越,睁开眼就和这具干尸大眼瞪小眼,只来得及匆匆一瞥,就被带走拷问。
尸体被随意放在钉床上,脖颈上并没有勒痕,身上除了腹部一道竖着的刀痕,没有其它外伤。
仇霜婳伸手,毫不畏惧地用指腹抚摸着干尸的唇部。
干涩的手感怪异,像抚过密密麻麻的草尖。
这具尸体看似刚进行风干,并没有出现尸斑、尸臭等情况,但唇周、手指、脚趾十分干裂,萎缩程度明显与周围不同,在古代要控制尸体的风干程度很难,尤其是脆弱的唇部和尸体末端这些地方。
“风干七日以上,并且唇纹中有灰尘。”仇霜婳又去伸手一寸寸摸过干尸的肌肤,“看表皮状态,应该是用热风哄干,表面用不透气的东西包裹,做了防水,所以才呈现出如今的状态。”
仇霜婳抬起手,将亮晶晶的指腹抬起,“你看,有水雾。”
“或许是大型木工又或者是染布坊这类,有专门的烘干房的地方。”
顾熙允拧眉沉思,下令道:“派人搜查城内、城郊的染布坊和木工坊。”
“还有呢?”他垂眸再次看向仇霜婳。
仇霜婳的眼神下移,停在那道整齐缝合的刀口上,“要拆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