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依》青木昀

1、楔子

　　蝴蝶明年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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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城秋天落叶的时候，会有一股清淡的木香。

　　山水轻轻地抚摸每一个灿烂的往昔。偌大世界，只留下点点烂果，惹得满城喧嚣。

　　这片小城容纳了四处漂泊的人儿，无论花草枯荣，抑或人去楼空，再度起伏，她都不曾有过多惊叹，似乎一切都嵌入她淡淡的呼吸声中。岁久弥光，石碎径微，她都轻轻拥抱。

　　细雨濛濛，执笔渔舟。陈杳在小舟尾坐了很久很久，看着江面上晃动的自己。

　　刚刚渔夫和她闲聊几句，问她是来旅游还是见朋友。

　　“我在这里没有朋友。正好刚休的长假，来旅游的。”

　　陈杳一直都没什么朋友，身边的人总是戏剧般来，她对他们说的话也一直都是云里雾里的。曾经对她漠不关心的妈妈和弟弟，如今时常打来电话，那语气是以往从来不曾落在她肩头的。他们开始变得亲切，似乎往昔的嫌弃都不复存在，至今只剩下一个空虚的皮囊。陈杳只觉得可笑，大概她又变成毫无抵抗力的丑角了吧。

　　任凭谁也不会想到，二十七岁的她，依旧困顿于亲情。其实她背了很多公式，套用了很多题，可面对人情世故是却依旧不知如何动笔。她想不明白。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她以为年少时孤身一人，长大后总会有志同道合的朋友。而现在却又敏感的发现，身边的朋友还是寥寥无几，表面联系成了维持她日常的一张密网。

　　陈杳伸手搅动渚苏江的水，拨乱自己苦涩的脸庞。

　　在这座凉薄淡漠的小城里，似乎所有的情绪，都糅杂在一起。风起时浮动，风落时又陷入沉寂，无甚波澜。

　　小舟犹倚短篙开。

　　到了岸上以后，陈杳去了张记包子铺。

　　“老板，来两个豆腐包喝一杯无糖豆浆。”

　　“好嘞，您先坐，咱一会好哩！”老板说话依旧带着方言，和之前来的时候一样热情。

　　之后她就找了个熟悉的地方坐下，她摸着桌子上已经掉了色的贴纸，又想起那人的脸庞。他笑着逗她：“陈杳，你该笑了，茄子！”说完他端起拍照的手势来，好像真的把这一瞬的陈杳烙印在记忆里，任谁来也带不走。

　　这褪色了的蝴蝶贴纸变成压断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曾经有个少年站在江边，大声的告诉她，她不是脆弱的蚂蚁，她已经成为一只自由且美丽的蝴蝶。他让她勇敢飞吧，不要等任何人。繁花中有她的泪水，也会收纳她闲置的灵魂。

　　可他又说，陈杳，蝴蝶明年不回来。

　　泪水中她依稀可见少年苦笑的身影，与泛泛江水连成一片忧愁。

　　林城真是座淡漠的城市，从前的她不曾发觉。

　　第一次来的时候，少年就告诉陈杳林城的辉煌，也告诉她这里的破碎。他带她吃了很多热门小吃，有城南的臭豆腐，老母鸡汤，酸辣粉丝……没有一处告诉她这里的淡漠。或许是身边的男孩雀跃的心脏，就连林城也不愿冷落她的情感。

　　又或者是她自己内心淡漠，没什么事情可以让她再次泛起涟漪，一切都只是匆匆掠过。这座小城的辉煌与破碎，她如今都已见过，生命枯荣她轻轻触摸，岁月漫长她静静等待。如此看来，似乎是她的淡漠暂时笼罩了这座小城，无影无形。

　　情感是棵枯死的树，她的野心在沉寂的外表下疯狂滋长血肉。那棵枯死的树如今也开了花——脆弱的她终于可以在树下自由选择，随意释放自己，再也不会唯唯诺诺。

　　她宁愿接受命运带给她苦楚，也不依靠任何人。她独自一人，到现在也磕磕绊绊地走出了自己，延伸灵魂的殊途。

　　她无数次问自己，后悔吗？

　　答案一直是否定的。陈杳很清楚，无论当初她选择走哪一条路，走到最后依然是后悔。

　　所以她不怕了，她默默抚摸自己乖张的灵魂。她告诉她，那种情感不叫后悔，那是她的自私。

　　然而再怎样自私，她也只不过想滋养心中的那棵枯木，逢见自己的春天，祈祷自己真正成为一只轻盈的蝴蝶。

　　如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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