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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死谏 ...

  •   宫外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皆是来劝谏卫谨的,长跪不起者有之,以理动人者有之,可是没人能磕开卫谨的宫门。
      黑洞洞的宫殿没有点灯,谁也不知道帝王这时在干什么。
      “陛下不可,宁氏女贞洁有失,又已逝去,万不可追封为皇后啊!”
      ……
      许许多多的叫喊声,被窗户隔绝在宫殿外,卫谨一句也不想听。
      他抱紧怀里的宁念念,捂住宁念念的耳朵,“念念乖,不听、不听。”
      景远上前,跪在地上,“奴才有事要报。”
      “又是谁?”卫谨烦躁地转了下头。
      “韩清远韩将军。”
      子期,你也要来劝我吗?
      “宣。”
      平日里端正严谨的帝王,披散着头发,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已经死去很久的女人,女人的身体略有些僵硬,但衣着很干净,想来这位就是陛下口中常常提到的宁大小姐了。
      韩清远入殿,跪在地上,“臣韩清远,请陛下为天下万民着想,保重自身。”
      “朕不需要这些东西了,随便你们。”卫谨闻言动都没动,照旧坐在那里。
      韩清远看着坐在一旁的帝王,轻声道:“陛下,便是为了宁大小姐着想,也应该早入土为安才是。”
      卫谨的眼神刹那变得危险,“韩子期,你再敢说一句试试。”
      念念只是睡着了,这群人偏要骗他,简直罪大恶极。
      “陛下,宁大小姐已逝,当……”卫谨轻轻放下宁念念,抽出一旁的佩剑架在韩清远脖子上,“韩子期,你若是想死,朕也不介意当个昏君。”
      韩清远无视了颈边的剑,抬头仰望,卫谨的眼睛里盛满怒意,他并不怀疑自己下一瞬就会被愤怒的卫谨处死当场。
      “那臣便请用此项上人头,庆祝陛下做这个昏君。”
      “你!”卫谨的剑再度逼近,但终究没有落下。
      “韩子期,你逼我。”
      韩清远潸然泪下,他何尝不希望他的帝王平安喜乐,“陛下,南方水患未平,北方胡人虎视眈眈今已有越境之举,陛下,万民在此,臣不敢不言。”
      “胡人只畏惧陛下,南方也需要陛下调动兵马提防,况且,陛下一直对江宁两家围而不猎,不也是早有打算吗?”
      卫谨把剑往一边一丢,赤着脚走回宁念念身边,不言不发。
      “陛下,便是宁大小姐在,也会不愿看着这世间疾苦,无人应答。”韩清远膝行向前,给宁念念磕了几个头。
      “臣老家有传言,说死去的人需要现世的人为他们积攒福报,这样在下面过的才好,若是没有福报就只能汲汲营营,做些苦活……”
      “别说了!”卫谨咬着牙叫停了韩清远的话,“朕征战沙场多年,从未信过这些,人死了就是死了,哪还有什么别的。”
      “所以陛下,您敢赌吗?赌臣说的,是假话。”
      “……”卫谨的眼泪落在金砖地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水花。
      他不敢,他不敢赌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敢想,念念下去要是因为他的过错过得不好,他该多难过。她那么好的人,受了那么多苦走了,再受苦怎么受得住。
      “你说念念真的会过得好吗?”
      “会的,一定会的。”宁大小姐是个善良的人,她一定会希望,所有人,都越来越好。
      卫谨把头靠在宁念念身上,低声地说:“朕从来不是那么好的人,皇后教导朕良多,朕对不起她。”
      如果他好好说一说话,如果他不是为了气她默认江莺留在皇宫,江莺就不会养大了妄念,甚至他只要对她好一点,配齐侍女侍卫,江莺的计划都不会那么顺利。
      他命人拷打了江莺宫里每一个人,终于得到了那份极其简单的计划,只是在糕点下了毒,后宫都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简单的计谋了。
      再低位分的妃嫔都能有一个试毒的侍从,可是念念没有,宁家不要她,不肯帮助她,他竟然也没想着帮帮她。
      所以念念走了,不肯再给他机会了。
      “所以陛下,皇后娘娘也等着您为她做的事呢。臣自请为宁皇后马前卒,驳斥顽固守旧之人的胡言乱语。”韩清远躬身行礼,头磕到地上,清脆一声响。
      “子期,那是佞臣,朕不允许。”卫谨很清楚,迎合他心意、愿意上表请立宁念念为后的人一定会被世家口诛笔伐,宁家主自己都不愿意,可见一斑。这个人绝不能是韩清远。
      “非臣不可,地位低微之人无法同他们抗衡,臣刚好。”小官上折子在这种世家群起反对的时候没有什么效力,那些世家都猛着劲希望他们的女儿可以成为元后,世家之力,非他这样重臣不能抗衡。
      可他这样的重臣,谁又肯留下这样一个名声呢?
      “不可。”卫谨怒斥,“别再提起此事,朕自有办法。”
      “陛下的法子,是打算用自己的力量强行弹压下去吗?”
      卫谨不语,他确实是这样想的,没有重臣会愿意背负这样的一个骂名,他自己的事,就应该他自己来担。
      韩清远一个头磕下去,“主辱臣死,陛下若是这个想法,就让臣先行一步吧。”
      “韩子期!”卫谨转过头,他摇了摇头,“不行。”
      谁都行,韩子期,不行。
      韩清远也摇了摇头,“臣受陛下恩惠良多,当为陛下着想,陛下,娘娘还在下面等着呢,若是今生牵不上红线,来世走散了该怎么办哪?”
      卫谨抬起头看着他,泪水落下地上,心在身体里被搓揉、碾碎。
      “韩子期,你逼我。”
      韩清远笑着看他,意思尽在不言之中。他什么都知道,他也自愿这样去做。
      “陛下,无论您怎么说,现在您已经是一个很好的人了,江宁两家到现在都没被围猎,不是皇恩浩荡,而是您已经会为大局考虑了。陛下,让娘娘入土为安吧。”
      韩清远说得对,他明知道江莺是罪魁祸首,江家也逃不脱背后指使,但是他不能大动江家,局势未稳,庶民尚且处于水火,若是江家被大肆处置,世家兔死狐悲,难免不敷衍救灾。
      世人何辜?
      卫谨抱着宁念念,头靠在她的头上。
      念念,或许,我已经成为不会再让你失望的人了,可是你看不到了。
      真龙泣血,哀鸣不绝。
      元隆元年,宁妃薨,帝大怮,追封其为后。同年南方建清平渠,自此康河再无水患。
      元隆三年春,帝大开恩科,广收贤才。秋,江太傅辞官,江、宁两家自请为先帝守陵。
      元隆二十年,帝,山陵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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