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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换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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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宫中正为了薛孺人的康复而忙碌着,太子毕竟不可能时刻陪伴在她身边,但仍是严密安排了重重保护,防止有心之人趁机加害于她。安排妥当,太子便赶去勤政殿陪伴崇元皇帝处理政务。
一面看着奏折,一面仍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如此神态被崇元皇帝看在眼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叡儿。”
皇帝唤了三次,太子方醒过神来,俊面微微涨红,为自己怠慢了父皇而颇为惴惴和尴尬。反倒是崇元皇帝不以为意,摆摆手:“朕观太子近日心神不宁,可是学业上遇到问题了?”
闻得话来太子更是俊面泛红,低头回道:“儿臣不孝让父皇担忧了,太傅素来甚是用心,儿臣受益匪浅,自觉学问大有长进。”
“哦,”崇元皇帝扬眉看着儿子:“那可是政务处理不顺?”
“儿臣……”太子吞吞吐吐,心知父皇并非真的询问学业政务,这是在给自己敲警钟了,于是连忙跪在殿下,伏地请罪:“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崇元皇帝一看太子如此受教,心中不快倒也平复了几分,走过去亲手扶起太子,亲切地说道:“叡儿,父皇不曾怪罪于你。”
太子却仍低头不语,似非常惭愧。
崇元皇帝今日也无心思再理政,便携了太子往御花园中去。
“叡儿,你看这满园春.色繁花似锦,心中可觉得欢喜?”
太子恭恭敬敬回道:“儿臣平日常在兰林殿中,御花园不常走动。”
崇元皇帝点点头:“唔,兰林殿原是你母后的住处,那边山水如画,倒也是一处丹青书画的好地方。”念及此,又说道:“太子随朕出宫巡视,久未见你母后,想必她思念得很,今日便摆驾皇后宫中,朕与太子陪皇后用膳吧。”
身旁黄门听了连忙吩咐下去,只是太子面有羞赧,崇元皇帝虽然一句都不曾责怪自己,但这话里话外却分明是指责他罔顾为人君、为人子之道,满腹心思全然放在了内事上而疏忽了朝政,回宫后也未曾去拜见皇后。
太子额上渐渐出了一层薄汗,但心知此时说多错多,于是如影随形般伺候着崇元皇帝往王皇后宫中而去。
听到皇帝驾到的消息,王皇后欣喜不已。因为崇元皇帝平日里在前殿忙于处理政务,进了后宫也多是往几个新宠的妃嫔处歇息,因而皇后已有一个多月未曾见到皇帝了。至于与她同龄但却荣宠不衰的萧贵妃,王皇后在心中冷哼一声,有意忽略上月皇帝有一半日子是歇在了贵妃宫里的事实,压根儿不往心里去,太子之位已定,任她萧氏再如何狐媚,王皇后也不会放在眼里。
再见到跟在皇帝身后亦步亦趋的太子,王皇后的喜悦之色更是溢于言表,忙带了人迎上前去。
“臣妾恭迎陛下。”王皇后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温婉略带低沉的嗓音很是悦耳,崇元皇帝也爱听她的声音,于是扬起微笑亲切地搀扶起皇后,关切地询问她的近况。王皇后亦明白自己的优势,更加婉转悦耳地一一作答,夫妻二人一问一答地进了内堂,坐定。
太子一撩衣摆跪在堂下向王皇后请罪,王皇后心疼儿子,不等他跪稳便急忙上前搀扶,又仔细端详了一番,眼见太子略有些发青的眼眶心里又是疼惜又是不悦,然而当着皇帝的面却不能多说什么,只得嗔怪道:“皇儿这阵子清减了不少,母后亲手炖了补汤,本想叫人给你送去的,如今便赶紧喝了吧。”
太子闻言心中更是惭愧万分,忙答应下来,又言:“母后熬的补汤最是美味,儿臣日后便天天来母后宫里讨上一碗。”
王皇后听了大喜,瞥了一眼太子,嗔道:“贫嘴!”一家人其乐融融。
待用了晚膳,崇元皇帝喝了几杯酒有些乏了,皇后连忙安排人伺候他在宫中安歇,好不容易一切处理妥当,这才回到偏殿与太子闲话家常。
太子心中牵挂着薛玉,王皇后屡次询问起代天子巡视时的情况,太子总是草草带过,如此往来几次,王皇后心中便有些不悦,端着茶盏抿了口清茶,看着太子说道:“早上太子妃来向哀家请安,神情有些恍惚,人也是憔悴了不少。”
皇后不提还好,提起太子妃,太子一口恶气就直往嗓子眼冲,当着自己母后的面却也不太好发作,只是闷哼一声,也不作答。
王皇后叹了口气,“哀家知道她行事举动鲁莽了一些,可她是太子妃,是皇儿你的正妻,将来也是一国之母,更何况郑氏乃是你父皇亲自选定,日后皇儿听政亦需要郑丞相的大力支持,于情于理皇儿都不应该为了一个区区的孺人而冷落了太子妃。”
见太子依然低头喝茶,只是不语,王皇后心中不悦之情更甚,语气也不禁放重了几分:“太子乃是一国储君,未来执掌整个天下,岂可为了后宫琐事牵肠挂肚,不成体统。”
却见太子搁下茶碗,恼怒道:“母后所言儿臣句句赞同,只是这郑氏……”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想在自己的母亲面前一吐为快:“儿臣觉得郑氏不堪大任,将来亦不配作我大周的一国之母。”
“休得胡言!”王皇后将手中茶盏重重丢在桌上,杏目圆瞪太子怒斥:“皇儿觉得郑氏不堪,那么谁堪大任?!薛孺人?哀家今日便实话告诉你,只要哀家一日在,这薛孺人就休想压过太子妃一头。”
太子刚才话一出口便自觉不对,本是懊恼着,见了皇后勃然大怒,心中更是懊悔方才口不择言,连忙劝皇后息怒,好话说了一箩筐这才哄得皇后平静下来。
王皇后见太子知错,思及太子妃平时的为人,也是感慨万千,“本来母后很是看好荣氏,也乐见你们恩爱甜蜜,可谁知天妒红颜,如此乖巧懂事的孩子竟不明不白地殁了,母后也很痛心!但既然你父皇已指定了郑氏为太子妃,肯定是经过他深思熟虑的。你父皇素来对你疼爱有加,处处为你着想,他这样做肯定是有一番道理,皇儿,即便是看在你父皇的面子上,你也不能冷落了太子妃。如此一来,不仅是打了她和郑家的脸面,更加是忤逆了你父皇的一片心意。”
听到王皇后谈及英年早逝的荣毓柔,太子心中也是悲痛不已。荣毓柔的美貌才气,她的温柔端庄时时刻刻都吸引着他的心,她大方得体地应对各方而来的善意和敌意,陪着他度过了身为皇子和太子的最艰难的一段时光,渐渐地让他倾心相爱,可是谁知一夜之间突发变数,红颜骤殒,让他悲痛之余也是大为震怒!因为荣毓柔根本就是被人逼死的。
念及于此,太子不禁开口问道:“当年事发之后母后让儿臣将此事交由您彻查,不知如今可查出幕后真凶?”
王皇后面带黯然,“查无可查!哀家费了很大的精力调查此事,但人证物证均指向荣氏本身,哀家自然不信这孩子会有杀害皇儿的心思,所以无法断定真伪,只得作罢!”
太子闻言也是失望不已,当年荣毓柔突然性情大变向他行凶,他心中震惊之余也是无法相信荣毓柔会有害他的心思,然而当时伤势很重,王皇后又震怒下令彻查,于是他只得将追查的工作交给王皇后去办,可谁知如今会是这样一个结论。而那幕后真凶,却依然逍遥法外。
可怜的柔儿。。。。
“母后可知儿臣为何如此宠爱薛玉么?”
闻言,王皇后抬眼看向太子。
太子叹了口气:“因为她处处都像柔儿。虽然她们长得不像,但举手投足之间的风华和气度很是相似,说话言谈间的温柔和大方亦很相似,就连偶尔的小性子也像得很,看着薛玉,儿臣就仿佛看见了柔儿,仿佛是柔儿还陪在儿臣身边一般。”
王皇后听出太子语调中的悲痛,抬眼看去只见太子眼中波光点点,心中虽觉不妥,但亦唏嘘不已。
太子停了一停,强抑情绪,而后又道:“当年儿臣曾答应要一辈子对她好,可怜她却无法陪儿臣一生,幸而上天夺走柔儿之后又赐了薛玉来到儿臣身边,儿臣曾暗暗发誓,定要将不曾来得及给柔儿的好都一股脑儿地给薛玉,就当是对柔儿的一种补偿吧。”
王皇后闻言也不禁动容,她从未曾料到太子会对荣毓柔情深如此,而那薛玉在太子心中原来也只是荣毓柔的一个替身。话虽如此,心底的忧虑却没有减少一分。
待太子的情绪稳定下来,王皇后这才开口相劝:“皇儿是一国储君,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论如何都不可因儿女情长而陷得太深,以致乱了国法家规。如今太子妃已定,不可更改,皇儿切勿因自己的喜恶而冷落她,得罪郑丞相和郑家。至于那个薛玉,皇儿亦不可太过娇宠,毕竟逝者已矣,薛玉再如何相像,都不可能是荣毓柔。”
太子顿觉一股无力感从心底涌上,一时间很是疲累,于是便向王皇后告辞:“天色已晚,儿臣不敢打扰母后安歇,这就告辞。”
王皇后也很无奈,叹了口气,挥挥手让太子离去。
太子一路边走边想,这么长时间来他一直在忽略由荣毓柔的死带给他的伤疤,却因为王皇后的一句话硬生生地扯了开来,一时间疼得厉害。
王皇后说得对,人生只可能有一个荣毓柔,但是不代表他不能将薛玉当成荣毓柔,他宁可相信,薛玉就是上天安排到他身边来代替荣毓柔,继续陪他一生,让他继续未完的宠爱。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有些按捺不住想看到薛玉的急切,一迭声地下令宫人速速回兰林殿。
为薛玉疗伤而特地打造的蒸房已然完成,二日前便已将薛玉送入蒸房治疗,太医特地吩咐薛玉未清醒之前不让太子进入探望,所以两天了太子还不知道进展,也不知道薛玉醒了没有。然而,太子只觉得从未有哪一刻像此刻一般这么地想见到她,想抱住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在自己的怀中。
来到蒸房门前,太子斥退了试图阻挡他的太医和宫人,执意进入了蒸房。
掀开房帘便是一股热浪袭来,太子只觉得呼吸都窒住了一下,待到走进室内更是觉得灼热难耐。白色的水雾弥漫整个房间,房中只留了一个宫女正大汗淋漓地在给病床上的薛玉不停地擦身,等太子走得近了方才察觉,连忙跪下请安,不料双膝刚刚着地便是被滚烫的地板给烫得一声低呼。
太子却看都不看她,径自坐在床沿看着雾中薛玉美丽不可方物的小脸,心中又是一阵难过,手中握了她的手不断摩挲着。
“玉儿,你要快点醒来!”
那宫女听了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又连忙低头继续给薛玉擦身。
房中毕竟闷热难当,太子坐了一会儿便一身大汗,只得不舍地离去。
待他一离开,只见床上的薛玉猛然睁大的双眼,而床前的宫女也是停了手中的活计,擦了擦满脸的大汗,缓缓吁了口气:“可算是应付过去了!”
却见薛玉艰难坐起身子,激动地一把抱住那宫女,叫了声:“二姐!你可算来了!”
原来那宫女便是纾月假扮,她在蔺奕骋的安排下悄悄进宫,通过地道来到蒸房附近,再趁着天黑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蒸房。
见到绯月如此激动,纾月冷硬的心也有些动容,情不自禁地脱口问道:“你的腿。。。还好吧?!”
绯月神色一黯,敲了敲自己的腿,沮丧道:“这么久了尚未能恢复完好。”
“可能行走?”纾月问道。
绯月点了点头,“前几日偷偷试过,已能下地行走,就是走得不是很利落。”
纾月点了点头,附在绯月耳边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绯月听了连连点头,却突然得知自己出宫后只能住在诚王府而不是回到大姐花弄影的身边,十分惊讶地看着纾月。
纾月示意她稍安勿躁,信口开河道:“小妹别急,诚亲王与公子私下结盟,你出宫的事公子已然知晓,但最近艺馆恐怕被人给盯上,你与我长得如此相似,若是贸然回艺馆难免会被人留意,到时候情况一发不可收拾反而不妥。诚亲王在宫中人手众多,你端看我如此顺利便能进入蒸房就可以看出他的手段惊人。所以,你出宫后安心在诚亲王府继续将养着,等到风声过去再回艺馆也不迟。”一席话有真有假,绯月自然深信不疑,连忙点头称是。
纾月暗暗冷笑。
时间紧迫,姐妹二人连忙换过衣服,纾月将绯月从窗口悄悄送出,看着她在蔺奕骋安排的心腹接应之下消失在夜幕之中,这才躺回床上,按捺着一股股的闷热之气,静静地等候自己“苏醒”之日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