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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番外九,苗疆之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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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的局势稳定下来之后,沈溪知和沈溪渔请了半年假说是要回苗疆一趟。
本想着请一年假的,奈何沈溪知的职位太过重要,他请了假手头上的部分事情就要交给陛下自己来做,亦或者分给底下的一群人来做。
因此沈溪知同白杨讨价还价,硬生生地要来了这半年。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更何况是远在中原之外的苗疆。
沈溪渔一直担心路上沈溪知会因为水土不服大病一场,然后果不其然地大病了一场。
一路上最兴奋的大概是谷未,毕竟多年未归,总是近乡情怯。
幸而苗疆的门户就是黄泉谷,沈溪知在黄泉谷修养了几日已是大好,而沈溪渔也见到了传说中的黄泉谷谷主,也是谷未的师父。
谷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谷主面前抱着他的大腿诉说着他这些年的艰辛。
三分真七分假,说得情到浓时时,两个人更是抱头痛哭。
要不是沈溪渔如今已经会听也会说苗语了,还以为他们两遭遇了什么,干咳了两声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存在。
这位老谷主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收敛了情绪行至沈溪渔面前行了个礼:“少主,我可算等到您了。”
老谷主说着说着就又要哭起来了,情真意切的好像他沈溪知是对方被拐子拐走多年如今终于回来的亲孙子一样。
这一老一小的性格,可真是如出一辙的相似,不愧是师徒。
现下尴尬的成了沈溪渔,他装模作样地干咳了两声:“苗疆多瘴气毒物,我夫君体弱,我是来向你要点防身的药的。”
“哦哦哦,这个啊……”老谷主应声就要去拿药,可恍然间又发觉自己啊少主已经成婚了,还是和个男子成婚,还是嫁出去的那个,按着中原人的说法,少主现在只是回来省亲的,这么一想他又顿时悲从中来,“你说我们的少主怎么就长大了成家了呢……”
沈溪渔露出一个天真的笑来:“谷主,听说活人的心脏刚掏出来的时候还能继续跳动是真的吗?”
老谷主下意识地答了句:“当然是真的了。”
脸上的笑意逐渐带上了点别的意味,言语颇为惋惜道:“可惜我还没能见过,谷主想试试看吗?”
老谷主顿时惊恐地后退了几步,把他那脑袋摇出了残影:“不,我不想……”
沈溪渔失笑,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那您还不快点去取药。”
老谷主这才着急忙慌地将药取了来送到沈溪渔的手中。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沈溪渔便告辞了。
于他而言,南疆的瘴气毒物都是绝佳的“药品”,但对于沈溪知而言的确是太危险了。
在黄泉谷停留的这段时日,他们也大略了解了些苗疆的风土人情,苗人分为几支,居住在这万千深山中的不同的地方且相隔甚远,就连饮食习惯、文化习俗也有所不同,但却也大同小异。
因为山路崎岖,沈溪知也抛弃了轮椅改乘轿撵,马车在许多地方不便通行遂换作了骑马,再偶尔由沈溪渔背着走一段路。
这便是沈溪知的所有赶路方式。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而人烟稀少,苗疆的地界湿度温度都和长安大不相同,就连吸入的空气都让沈溪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他一路上就蔫蔫的彻底没了精神。
这样的情况大概过了一旬才有所适应好转,而他们也已深入苗疆腹地。
他们把谷未留在了黄泉谷,而从黄泉谷离开后他们就换作了苗人打扮,特别的是沈溪渔穿的是女装。
那靛蓝蜡染的衣裳上面的纹样繁复,从头到脚的银饰在林间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来,银铃轻响,比那夜间的莺啼还要悦耳。
按着沈溪渔的说法来说,是中原人的男装和女装差别不大,但是苗人的装束明显是女装更漂亮些,他就要穿漂亮的衣裳。
沈溪知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中原人无论男女多是上衣下裳,除非是在马上的骑装,就由着沈溪渔去了。
浅金色的阳光撒入林间,微风吹过,斑驳的光影在少年的身上摇曳着碎金。
沈溪渔跟着向导在前面辟路,指尖被荆棘扎出了点血珠,然后就泪眼汪汪地跑到沈溪知身边要吹吹。
亲眼见证过发了疯的沈溪渔以一己之力覆灭整个山羊门的阿孜古丽不忍直视:这伤口再慢点给沈大人看大概就要愈合了吧?
沈溪知见状却蹙了眉,从怀中取出随身备着的伤药给沈溪渔涂上,又把对方的指腹包扎好:“乖乖待着,别再闹了。”
“好的,哥哥。”沈溪渔转悲为喜,心满意足且乖乖巧巧地待在了沈溪知身边整整一日。
其实温碎星被刑囚的那几年什么样的疼痛没受过,从里到外早就被伤了个彻底,但他一次没哭过。
因为在仇人面前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那只会加剧他们更残忍的对待。
但在沈溪知面前不同,一开始就不同,他的眼泪会被心疼、会被怜惜。
在外人面前最无往不利的是刀剑,但在家人面前最无往不利的是你的泪水,因为你是被爱着的那个。
而这些年来他之所以用这些手段吸引沈溪知的视线,不过是仗着沈溪知对他的情。
在他没意识到这个道理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么做了,因为他潜意识的觉得他的哥哥一定会偏向他的。
一路上山水兼程的辛苦,沈溪渔也照顾了沈溪知一路,如今终于到了阿公所在的苗寨。
许多木楼层层叠叠在山水之间,映照在蓝天之下,许是才下过雨,半山笼罩着云雾有如仙境。
而人间是水洗过后的清新。
或许寨中人知道他们今日会抵达,早就盛装迎候在了寨门前,为首的不是尤高又是谁?
寨中人以歌舞为伴、以牛角杯盛酒向来客敬酒。
然后被沈溪渔直截了当的一句“听不懂”给打了回去。
尤高还真以为沈溪渔听不懂苗语遂解释了一遍:“这是我们迎客的礼仪,他们在向你敬酒呢。”
“嘁,麻烦。”沈溪渔是用苗语回答尤高的,“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做什么?”
说着接过牛角杯将其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爷孙看似不对付,但实际上却为了对方学会了各自的语言。
抛却这些礼节,沈溪渔被无数的目光打量着,他们似乎在从沈溪渔的眉眼间寻找自己父亲的影子,感慨有之、心疼有之、唏嘘有之……
还有人看见了自己的模样就哭得泣不成声的,似乎自己继承了父亲的一切,也包括了这些亲缘。
而在他们眼中,自己大概是父亲留下来最珍贵的遗物吧?
沈溪渔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他拉着沈溪知就往里走:“哥哥,别理他们,我们走了。”
说罢他又喊了句:“老头,我饿了,我要吃饭!”
没礼貌的臭小子,但尤高还是骂骂咧咧地跟了上来,把人迎进了他自己的住处。
那是一栋三层木楼,主体为枫木构成。
背靠青山,面朝溪流,精致得过了分。
一楼养了些家畜,而二楼才是住处。
按着中原人的说法,这种房屋应该叫做吊楼。
小老头的住处雅致温馨,但和长安的皇宫王府一比,一点都不像一片疆域的主人,他这个苗疆少主的分量就有待商榷了。
沈溪渔用着饭的同时不由得想着,当初说这是村长之位也没错,还好没听老头子的回来继承家业。
不过这个油茶和酸汤鱼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是中原所没有的味道,可以学了去,如果哥哥喜欢的话,就做给哥哥吃。
尤高欣慰地看着孩子吃东西,也不知道孩子心里的所思所想,就是觉得孩子终于回家了红了眼眶:“岁岁什么时候跟我去祭家先,还有你的那些长辈们都想见见你……”
“您说苗语吧,我听得懂。”沈溪渔耐心地给沈溪知挑着鱼刺,他回来了,小老头恐怕不止想带他去祭祖见长辈什么的,“至于您说的这些看着安排,我都可以。”
尤高应声,又是换回苗语一阵絮絮叨叨。
沈溪渔偶尔回复他几个字,他也不觉得无趣,从鸡鸭鱼肉谈到陈年旧事。
直到有人找尤高去处理什么事务,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饭后,沈溪渔看着倦意昏沉的沈溪知觉得刚吃完饭就睡也不是个事,于是邀请对方去河边垂钓。
沈溪知来了点兴致:“有鱼竿吗?”
沈溪渔倒是自来熟:“楼下应该有,我去找找。”
于是乎,两个人带了两根鱼竿挖了点蚯蚓,沈溪渔还给沈溪知戴了个斗笠遮阳,就这么兴致勃勃的去了河边找了个阴凉处垂钓了。
他们席地而坐,沈溪渔暗红的卷发是银冠藏不住的张扬,他从身边随手摸了个扁平的小石子掷向河面,漂出去三四下晕开点点波纹,随后没入水中不见踪迹。
浮光跃金,沈溪渔偏头看向沈溪知:“哥哥会瓦漂吗?”
“我啊。”沈溪知故作神秘,他也从身边挑了块合适的石子随意地掂了掂其中的分量,随后找了个角度将其水平投入河面,石子在水面上漂行跳跃了足有七下。
沈溪知看向沈溪渔,眼尾微挑,神情言语都颇为得意:“我七八岁的时候瓦漂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沈溪知逆着光,那向来温和的脸上多了几分锋芒,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好似少年模样。
似乎沈溪知本就应该是这般模样的,骄傲、耀眼、灿若朝阳。
沈溪渔有瞬间的晃神,随后绽放出一个笑来,朝沈溪知撒娇道:“哥哥好厉害呀,教教我好不好?”
于是乎,一整个下午,他们只钓了一条鱼上来。
而寨子里的人以为少主喜欢吃鱼又没有钓到肯定会很伤心,然后就一条接着一条的往他们的水桶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