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家的小绿茶又在造谣》风烟挽

108、番外七，我怕你不够圆满

　　一次出游，温青带了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过来，还要沈溪渔给她取名。

　　沈溪渔看见破破烂烂又脏兮兮的小孩颇为嫌弃的后退了两步：“她自己没有姓名吗？
　　要我给她取什么名？”
　　说起这个，温青愤慨道：“这孩子在家中排行老四，她爹娘就叫她四丫，这又算是什么姓名？”

　　沈溪渔若有所思：“所以这孩子是你抢来的？”
　　温青：……
　　“主子您说什么呢？”温青解释道，“这是我买来的。”

　　见沈溪知看他的目光更加诡异，温青只能继续辩驳：“这孩子的爹娘要将她卖给别人家当媳妇，我碰见了心下不忍，就将她买下来了。”
　　当初她经历过同样的事情，幸运的是她遇见了老主子，而现在她也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将这份温暖和善意传递给别人。

　　“麻烦。”沈溪渔小声吐槽了一句，但还是给小姑娘取了名，“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
　　疏桐，温疏桐。”

　　沈溪渔看着脏小孩的模样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你不会说你想养她吧？就像哥哥养我一样？”
　　温青下意识地反驳了句：“怎么可能像您和沈相那么……”

　　温青言语未毕，沈溪渔的目光变得锐利,他接话道：“那么变\态？”
　　“不是。”温青整个人一激灵，连忙否认道，“主子与沈相是天作之合……”

　　“闭嘴。”沈溪渔打断了温青的言语，“烟雨楼收留了许多孤儿，不差这一个，你要养也可以自己养着，总之别带到我面前来就行。”
　　记得哥哥是十分喜欢小孩的，否则当年也不会把自己带来养了，万一被哥哥瞧见了分走了自己的宠爱怎么办？

　　温青带着温疏桐跪下叩首：“谢主子。”

　　温疏桐那声音软软糯糯的，的确怪可爱的。沈溪渔不自然地摘下一个银镯丢给了温青：“见面礼，快些滚吧。”

　　温青自是喜不自胜，她正欲带着温疏桐离去，却又被沈溪渔喊住了。
　　沈溪渔像是想起来什么嘱咐了句：“无论你想如何，都要让她读书。”

　　温青微顿,随即答道：“属下知道。
　　女子不能科考才更要读书，读书是为了明理、为了开阔眼界。
　　胸有点墨、心有沟壑，眼中才能看得见更广阔的世界。”

　　沈溪渔神色微怔：“这句话是谁教你的？”
　　“老主子。”温青答，“也是沈姑奶奶，二人说法不一，但意思都是相近的。”

　　沈朝会说这样的话是意料之中，只是久违的人被提起，沈溪渔竟也会有怀念。
　　但娘亲是何模样，却记不清了。
　　沈溪渔摆了摆手：“你先走罢。”

　　温青离去，而留沈溪渔一人在原地，想的却不是幼年时微薄的记忆，而是和方才那个孩子一般年岁的往事：

　　“老爷，小公子今日同吏部侍郎家的公子斗鸡赢了，两个人却谁也不服谁为此大打出手，然后小公子把人家的一条胳膊打断了，我们只能提着礼品登门道歉又赔了一个人情进去。
　　”
　　“老爷，小公子今日打马球一杆子不小心把大理寺卿家公子的爱马给打伤了，这是我们赔给人家的药钱。”

　　“老爷，小公子在醉梦楼点了八个姑娘，然后安远候家的那个纨绔也指名道姓要其中一个姑娘。
　　两个人为了此事在醉梦楼又闹了起来。”

　　……

　　“老爷您国事繁忙，小公子却顽劣成性，还要您成日里给他收拾烂摊子。
　　也不知小公子父母是谁，指不定从根里就不是个好的，跟在老爷身边这么些年也不成样子。
　　这般难养……”

　　人心本就偏长，更何况那时的自己的确不成样子，沈兰他们向着沈溪知也是情理之中。
　　心中恶劣的情绪疯长，在沈溪渔险先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沈溪知那时的回答是什么呢？

　　沈溪知的笑意温柔，像是春日暖阳般和煦：“你们忘了，他刚来这里的时候不这样。
　　会小心翼翼地去适应这个陌生的环境，更不会主动开口要什么，与外人总是客气的礼貌，也从来不会给我惹麻烦。
　　现在他的肆意妄为都是我惯的出来的。
　　他是确定我不会丢下他了，所以才有了现在的理直气壮。
　　我既然把他惯成了这样，那就要对他负责，再难养也要是养着的。”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是小渔也是你们的主子。”沈溪知又吩咐了句，“断不可如此偏颇。
　　小渔父母早逝，妄议其父母更是不该，我不扣你们月例也不罚你们。
　　各自思过写一篇自省书呈上来。”
　　沈溪渔心中的万般阴暗在那一刻消解。

　　思绪回笼，其实如今再想来沈兰他们也并非偏颇，的确是自己太闹腾了，闹得整个长安城上蹿下跳，都知道沈家那个不成器的二老爷。
　　而沈溪知能在朝堂上游刃有余，对自己这些年来的那些所作所为洞若观火是情理之中的事。

　　到底年少，还以为自己的心思足够深沉。
　　从一开始就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这样的偏爱如今想来也是丝丝缕缕的甜。

　　哥哥觉得用心替他办事的人因为一点过错就扣了月例银子让一个月的辛苦付诸东流实在不该，若用刑罚就更加不妥，便时常用罚人思过写什么自省书。
　　但若是犯了大忌，却也不会心慈手软。
　　如此想来就只有他被哥哥亲手罚过，在课堂上犯错被哥哥用戒尺打手心。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沈溪知的声音拉回了沈溪渔的思绪。
　　“今天温青带来了一个小孩很可爱。”沈溪渔见来人，委委屈屈地钻进沈溪知怀里抱着人撒娇，“我想哥哥当年带我回来好像也是这光景。
　　转眼哥哥养了我这么些年，以后还要养着我一辈子。
　　可是沈家却要断子绝孙了，哥哥想不想要孩子……”

　　听及此言，沈溪知哭笑不得，给沈溪渔脑袋上来了那么一下，这么大一只钻进自己怀里却这么自然：“你这脑袋里又在想些什么？”
　　沈溪渔垂眸，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我只是怕你会有遗憾，我只是怕你不够圆满。”

　　沈溪知心下发软，他下意识地捏了捏沈溪渔的后颈：“有你我就足够圆满了，你就是我的孩子，我养你一个养到这么大就够了。”
　　沈溪渔的后颈被捏住，乖巧地任其动作着,他抬眸看向沈溪知面露狡黠：“那——爹爹？”
　　沈溪知神色微顿，随即失笑：“你啊。”

　　沈溪渔歪了歪脑袋,撒娇道：“哥哥，城东新开了家点心铺子，听说有江南口味的糕点，哥哥陪我去尝尝？”
　　沈溪知松了手，推了推沈溪渔：“想去便去。”
　　沈溪渔从沈溪知身上起身，他推着沈溪知的轮椅往外跑：“走咯。”

　　午后的暖风和煦，夹道的树叶摇曳着光影斑驳，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们乘着马车到了城东后下车，沈溪渔在前面跑跑跳跳，沈溪知就坐在轮椅上跟在后面看着他闹。

　　暗红的发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眼底的波光流转似晚霞绚烂。
　　银铃轻响，沈溪渔轻巧得就像是一只雪豹在人群中穿梭。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叮铃一声，是沈溪渔正巧转过头来他晃了晃手中的糖画：“哥哥，你看。”
　　糖画师傅的手艺很好，画了一条栩栩如生的龙。可最吸引沈溪知的是眼前的少年。

　　沈溪知有些恍然，其实有时候他觉得，他一直在追逐少年时的自己，那个满腔热血、能骑善射的自己。
　　少年时的自己太过绚烂、璀璨、熠熠生辉，是后来的他再怎么追逐都无法追逐上的自己……

　　猝不及防的，沈溪知被喂了块糕点。
　　而沈溪渔站在沈溪知面前站定，弯下腰来言笑晏晏地看着沈溪知：“怎么样？说是从金陵请来的师傅做的梅花糕。”

　　少年逆着光身上带着柔和的光晕，晚风吹起了少年的碎发，一切都那样的岁月静好。
　　沈溪知伸手理了理沈溪渔的鬓发：“不及当初岁岁让人带给我的好。”
　　那是自然，当初的那盒梅花糕和在铺子里买的怎么能比较？沈溪渔笑道：“下次我做给哥哥吃。”

　　沈溪知正欲开口，却见人群熙攘，都往着一个方向跑去，说什么东头那边有个杂耍班子在卖艺可厉害了。
　　沈溪渔同沈溪知对视了一眼，二人有了共同的默契，便跟着涌入人潮去看热闹去了。

　　沈溪渔推着沈溪知跟着人潮往前走，沿途的风景繁华，终点却不知何处。
　　但沈溪知知道，这一路上沈溪渔始终会陪着他。

　　今夕何夕，眼前人即是心上人。
　　当下即是最好，又何必缅怀那些无法追溯的过往。

　　沈溪知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少年的声音却传入耳畔：“这也没多厉害呀，都是些障眼法，我还以为会有些新奇的好看呢。
　　这些我也会。”
　　沈溪知无奈：“是是是，我家岁岁最厉害。”

　　人群喧嚣，如今沈溪渔的听觉不大好，有些没听清沈溪知说的什么，他弯下腰来侧耳询问：“方才哥哥说什么？”
　　沈溪知放大了音量，在对方的耳畔说道：“我说，温碎星，我爱你，听见了吗？”
　　沈溪渔站直了身子，看向沈溪知的眼眸瞳孔微微放大，随后轻笑道：“听见了，沈溪知，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