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女有方》17

1、《爱女有方》END

　　爱女有方

　　普天下的父母都是爱着自己的子女的——初识，恋爱，结婚，十月怀胎的艰辛，生子，抚育。这是一个漫长而充满乐趣的过程。父母与子女朝夕相处，成功的喜悦，失败的痛苦，他们一同分享，一起承受。他们在家庭中无法遮掩地通通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没有防备，没有假面具，脆弱也好，自卑也罢，通通无所遁形。子女是父母的物质与精神双重财富，引领着他们没有实现的未来与希望。父母总是对儿女无条件的爱，而今天，我们正要探讨的，是这份爱的其中一种适当的方式。

　　她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正是面临高考折磨的年纪。而此刻她的家庭摇摇欲坠，随时有崩盘垮掉的危险。她的父母无休止的吵架已经上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阶段，我想经历过这个阶段的人大都会感慨万分——当事人吐出的话简单地超越了理智，轻易地翻过了共度的将近二十年的岁月的大山，并且，那愈演愈烈的趋势像是暴雨的前奏，郁热，烦躁不安，以及，绝望。

　　她的成绩不怎么好。她害怕考试，而高考卷子在半年后的某一天，会残酷地摆在她的面前。那是生死存亡的观头，是她辗转十二年辛苦学习的时光，是她最为纯真的的时间小溪曾经潺潺流过的明证。她动摇，恐惧，哀伤，自怨自艾。再加上屋里随时可能引爆的地雷的导火线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有一段时间，她几乎快要疯掉。她是狂热地愤恨着高考的□□学生领袖。

　　学校的家长会适时召开了，老师拥有了唯一能够齐聚她的双亲的超能力。两位时时怨恨着对方，恨不能剥皮拆骨的曾经的枕边人终于碍在祖国花朵的园丁的份上，好说歹说，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了一起。

　　“我希望你们竭尽全力保证你们的子女能够考上一流的大学，这是他们人生的最重要的转折点 ，”园丁挥舞着她用来除草施肥的手，“这关系着她们未来的所有命运，我想我也不需要再强调了。”

　　“譬如，我就直说了，”她拼命地敲着桌面，活脱脱一个愤青，“那些想离婚的，请高考完再离吧，别这么迫不及待；想养小情的，请小心行事吧——全世界知道没关系，只要你的孩子蒙在鼓里就成；那些公司濒临破产的，财政危机的，请在这半年内务必谨慎经营——请权衡孩子与金钱谁更重要。”

　　这两位家长自然听出了话语中的暗示。当晚，他们一年来首次认真而平和地坐在同一个西餐厅里的同一张桌子上，点了同一种饮料，谈同一个话题。

　　“我想，”打扮时髦的母亲开口了，她早已准备好了丈夫的备份，只要一离婚，立即可以替换，“我想，老师的话有些道理。”

　　少言寡语的父亲默许地点了点头。他与公司的女秘书在市郊有一座爱巢。作为金屋藏娇的坚定拥护者，他在听到园丁义正词严的声讨时身子不自禁地颤了两颤。“我们的确需要考虑考虑这个问题。”他记得这是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肯定她的结论。

　　“我们……暂时住在一起吧。”她强调了“暂时”二字，并且宣称得铿锵有力，“我们都搬回家，尽量不要吵架，不要惊动孩子，等高考完后再各奔东西。”

　　他又一次通过了她的提案，决定等会亲自到商厦买礼物安抚他的小情。

　　于是他们终于再聚首。这是危险的象征，是邻里不得安宁的原动力，是一秒钟能迸发出无穷能量的世界大灾难。他们对着女儿温存和谐——天呐，他们从来都不知道他们有这样棒的演技，他们能够如同密月夫妻一般地挽着手甜蜜地微笑，下一秒钟却能恶言相向，拳打脚踢，别说什么修养，内涵，全都是狗屁，这对于陷入人类最原始的争斗里的两人来说，是绝对充耳不闻的。

　　小女孩看来的确不是在商场上打拼多年的夫妇的对手。她很快信以为真，整天挂着满足的笑意——高考对于家庭，充其量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蚂蚁。他们是她的至亲，血脉相通，手足相连。她学得无比快乐，她的身心舒畅愉悦，时常与双亲打着趣——我不得不佩服这看上去似乎是从电影学院以全优成绩毕业的两位，虽然最近他们的争吵少了些。

　　当高考还剩三个月时，母亲对父亲说：“我们的女儿最近成绩上升了不少啦！要保持！喂，我说你，不去打牌行不行？我看着就嫌烦。”

　　父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切为了女儿——与扑克牌说再见并不是那么难的事。

　　倒数记时无情地指向了两个月，母亲对父亲说：“我以前不该对着你这么凶。我们都让一步吧！我少打一点电话，你少抽一点烟。我们的女儿快要考试啦！”

　　父亲掐灭了烟头。

　　五月的天气逐渐地热。高考的气息蔓延到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焦躁使许多学生和家长的堕落成了同病相怜的可怜虫。这家子不能说完全幸免，却尚算完好无缺。

　　“我说，”母亲带着兴奋而骄傲的表情开始了一天的例行功课，“我们的女儿上次考得很不错哟！老师说她会考上一个名牌大学！”

　　父亲牵起了嘴角。“你说的对，不愧是我们的女儿，当年我们读书时，成绩都不错，遗传基因是科学，错不了。”

　　她也对他温柔地笑笑。

　　六月成了决定命运的日子。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么？“在夏天，一切都走向极端，要如电如雷地轰轰地烧一场，中间不容易有一条折衷的路。”啊，是的，不是成功便是失败，不是失败便是成功。无数的双亲云集校门口——交通堵塞，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烟雾，交警识趣地并未横加干涉，家长们交换着心得体会，开着故作轻松的玩笑。偶尔有不知情的小孩子嘻笑地穿过，等到汇聚了万千人的目光，又不服气地将声音放小。

　　他们手挽着手，时而交换一个宽心的笑容，耐心地等待着女儿。这时若是定格下一张照片，我们可以将它取名为“相信”或是“默契”。

　　***********

　　时间是最不等人的——它飞快流逝到了三个月后，场景蓦然切换到大学校园。我们的小女孩长大了一岁，迈着轻快的步伐，行进在林荫道上。忽然，她碰到了一个高中同学，她兴奋地挥手招呼她：“嘿！”

　　她们极尽最热烈的寒暄。她们是好友，当年曾坐过同桌。

　　“话说回来，”她的他乡旧知亲切而又小心地问道，“你以前常常说你的父母吵着要离婚，现在呢？”

　　她顿时神采飞扬，快乐让她美丽了十倍。她的声音似足了婉转的百灵——“他们在三个月前就和好啦！”她快活地甩了甩头发，“我想，高考并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他们再也不想离婚了！他们再也不会离开我啦！”

　　*******

　　——对了，原来那幅照片的名字，更为确切地说，该更名为：“爱女有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