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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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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寒风剐蹭着晋元的脸庞,似乎有无尽的寒意见缝插针地渗进他那身刚换上还稍显体面的衣裳里。
瞧见这高门朱红的漆,晋元咬咬牙上前扣响门环 ,这是他如今唯一能够想到的救命稻草,陇南前街城门的葛派老大葛如。
葛如此人心狠手辣,在陇南之地的混混里相当有威望,而且在官府里有打点好的人脉关系,一直充当着那些大人物背后的爪牙,想要在前街这片当上个混混,必须得来葛如门下拜见。
晋元当时在暗巷里瞧见童小二带的那一帮人,只要一看手腕上露出来的刺青就知道是葛如手里的人。
葛如手里的人不明不白折在李岁案手里,必然会惹得葛如恼怒算账,就算李岁安是个会奇门巧计的高手,也压不过这陇南的地头蛇。
他跪在下首,静静地等待着葛如接见,面上一派恭敬之色。
可惜他的地位实在是太过于卑微,葛如随随便便就打发了几个人将他晾在门外,可是晋元身上最不值钱的就是时间,水磨功夫的事情他做得多的是。
他就这样老老实实地跪在雪地里两三个钟头,下人们拎着扫雪的扫把打扫庭院他就乖觉地挪开,那张少年稚气又俊秀的脸倍冻得通红,终于让葛如屈尊降贵地给了他一刻钟时间。
按年龄讲葛如应该已经是古稀之年的老人,可是当晋元见到对方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葛如。
霸气地坐在大厅主位的软榻上,葛如看起来儒雅的面孔十分匪气地横着一道伤疤,可是就算这样此人至多不过四十岁的模样。
“葛老大,我来找您没有别的事情,就是为了咱们的兄弟申冤。”晋元面上没有任何惊讶之色,相当镇定地开始陈述:“前几日我和大哥童二遇见个外地人住店,他不知怎地和二哥闹了矛盾,二哥气不过说要找您申冤,好好教教这个外地人规矩,没成想这一去居然没回来,那日我在暗巷里远远就瞧见像是二哥和您手下的人围着那个外地人,我心知您的人和二哥都是各中好手,没上去添乱,不料我转头回来那个外地人不知道使了什么邪法将兄弟们全都给弄死了,就连童二哥都没能幸免。”
他有些哽咽地开始落泪道:“我们做这行的,不敢去官府打官司,全仰仗着您给公道,如今这外地人如此嚣张,我没法子只能来找您给我兄弟报仇。”
晋元抬起头看着面无表情的葛如,相当有技巧地说道:“童二哥英年早逝,家中还有幼女妻子,日日受那外地人威胁磋磨,换作其他兄弟又怎么能叫容忍,可惜我小子没本事,只能来借大哥的势。”
葛如身旁的混混都横眉冷对地有些恼火,只有葛如还面不改色地稳坐中央,可是他若是不表态不仅寒童小二的心,还是寒了这么多旁观的兄弟们的心。
晋元特地拖了两天寻到葛如收账的日子,一堆混混护着的老大,若是不替童小二出头,这老大不说当到头,威望也是必定要折损的。
童小二在这里的人缘不错,人都死了,人脉不用白不用。
他相信葛如不会做这赔本的买卖。
果不其然,葛如豪迈地大笑起来,站起来走到跪着的晋元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前几日童二来我这里借的人失踪,我正在四处寻回他们,没想到居然遭此毒手,小兄弟一片真心申冤,不愧是我们的兄弟,你放心,此事我必会给你个说法。”
“不过,你要是敢耍老子,你就等着吧。”他骤然冷下来声音说道。
晋元老老实实地跪着,直到大门再次被推开才敢悄悄斜睨着眼睛看过去,李岁安依旧是气定神闲地迈着步子向他的方向走过来,身边跟着的两个混混十分粗鲁地拽着他的胳膊。
晋元见到这副架势才敢稍稍安下心来,他还以为李岁安多么大的背景,如此一看也没有什么可怕的,话还那么自大,确实该让人教训一顿。
“就是你害了我们南城的兄弟?李岁安,什么破名字,老子让你今天都安生不了!”葛如没有开口自有人高马大的随从替他开口,气势汹汹地朝李岁安冲过去就是一个巴掌起手。
李岁安轻轻避过去,那人眉头一皱又是好几番攻击,可是人脸都憋红了也还挨住李岁安半片衣角。
旁观的晋元看得清清楚楚,李岁安跟猫抓老鼠一样在戏耍着那个男人。
晋元不通武艺,只有些野路子自保的手段,饶是如此也能看出来李岁安此人应当是高手,至于有多高就不是他能看出来的地步。
可是葛如和跟在他身边的人都不是废物,自然能看出来李岁安是看不出深浅的高手,葛如一个眼神扫过去身旁的人会意就冲了上前,二打一李岁安依旧是十分轻松。
“停!”葛如一摔茶盏他身边的人停了手,李岁安站回原地,看了一眼悄悄偷看的晋元,笑了笑。
晋元顿时浑身一颤,连忙收回了眼神。
葛如嗬嗬地笑起来,嗓子像是陈年的老风箱:“好身手。大人,您觉得呢?”
晋元眉头一皱,不明白这是唱的哪出戏,又听见李岁安笑意盈盈地说道:“沈相,下次不必找人试探我,你想知道什么,我自不会骗你。”
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个人,晋元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来此人绝对是他这辈子见不到的大人物。
李岁安神秘莫测让人看不出来路。
此人则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不简单,明明俊美无俦,偏偏冷若冰霜,剑眉星目,让人见之忘俗。
葛如恭恭敬敬地侍立在此人身旁,而对方没有任何停留,直接走到了李岁安面前伸出了手,上面静静放着一块牌子。
“李先生果真深藏不露,我是专程来还东西的。”他的声音也同样很好听:“上次见面还是在病榻之上,这次就已经能够杀人灭口,李先生厉害。”
李岁安怔了怔,笑着回道:“大人谬赞……”
沈澄还不等李岁安反应转身就走,完全不李岁安说完话的机会,这完全是赤裸裸的无视。
晋元看着李岁安终于碰了回软钉子心里正暗暗笑着就被对方一个牌子正正好砸中了额头。
“你!”晋元是大家族养出来的孩子,对人情世故耳濡目染,平日里总是笑面虎一般的面团,拿捏别人水到渠成,就是屡屡在李岁安这里使不上劲,索性也懒得装什么成熟,直接了当地生气,反正也玩不过对方,命也被对方捏着,没什么可当筹码的。
“我什么我?我这块金贵的牌子你个不识货的小孩偏偏给我转到了这个最不需要它的人手里。”见沈澄离开,李岁安的脾气又涨了上来,直接坐到了主位看着跪在地上的晋元开口道。
“什么烂牌子我才不稀罕,再大大得过县令郡守?你当街杀人,饶是天王老子你也得伏法!”晋元强装淡定,但是颤抖的声线还是让李岁安十分淡然地笑出了声。
这牌子他本来要去熔了的,不料当铺居然遇见个中介死活要买过去,转来转去居然转到了那个人手上,偏生那个人和葛如以及李岁安都认识,才唱了这么一出戏,把他全程玩得团团转。
“赏你的,准备好三天后客栈见,我在哪里住着你应该清楚吧,毕竟找人把我押过来轻车熟路的,晋元 ”他似笑非笑地说道:“如果你没出现的话,那块牌子就是你的陪葬品。”
晋元刚刚想要站起身离开,还没来得及起来就远远听到一声:“晋老爷拜见。”
葛如还没来得及回来,可是晋廉已经气势汹汹地柱着拐杖进了门。
他是陇南的乡绅富户,家族又相当有背景,这群混混不敢拦他,就眼睁睁看着他冲进来拿着拐杖先砸了晋元一棍。
然后目光锐利地望向榻上安坐的李岁安。
后者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晋大人家务事,我等自觉退避,可是这是葛府,您如此霸道有些不太合适吧。”
晋元怒道:“你自己也不是主人,端什么架子!”
晋廉那张严肃的老脸转向李岁安:“阁下是葛府的人?逆子贵府叨扰,这便打道回府。”
“他就是李岁安!晋……爹,就是他要挟我!”晋元赶忙求救道,就算晋廉不认他这么个儿子,也不会把他扔在别人,特别是像葛如这样有头有脸的人这里。
而且这样也能让李岁安忌惮一下他的身份,李可不是望族的姓氏,敢惹晋家也得掂量掂量自己。
晋廉来找他,一定是晋惜缘去求助的缘故,必定提到了李岁安。
晋廉蔑视地扫了一眼李岁安,转头示意侍从拉起晋元,后者一个不防备被人拽得摔了一下,他跪的时间太长了,双腿已经没有知觉,没有趴下去已算是万幸。
那块被他嫌弃的牌子被晋廉拿了起来。
晋元这边还没有完全站起来就看见晋廉又腿软地跪了下去。
“摄政王殿下的玉牌,草民有眼不识泰山。”
晋元又被晋廉一个眼神给拉得跪了下去。
李岁安从晋廉手上接过那块牌子把玩着,也没让他们站起来,晋元碍于晋廉不敢乱动,只能跪着。
半晌,李岁安懒懒散散地笑起来,走过去扶起来晋元,开口道:“殿下赏给你的玉牌,收好,别说郡守县令,就连你父亲也得跪你。”
然后转身直接出了门,晋廉扶着侍卫站半天才立了起来,喜不自胜地拍了拍晋元的肩膀:“儿啊,你怎么不早说你是为殿下做事的,你美言几句你大哥的差事就能办下来,你大姐也能嫁个官宦如今……”
他絮絮叨叨地念着,晋元半个字没听进去,脑子里晕乎乎地塞满了今天的事情。
葛如一言不发地跟在沈澄身后,卑躬屈膝的模样和刚刚判若两人,饶是这样沈澄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好脸色。
他身边的人十分羞愧地说道:“大人,属下无能,没试出李岁安的深浅。”
“无碍,就算是我也办不到。”沈澄淡淡地回复道。
“您是说此人……”属下惊疑不定地压低声音犹豫道。
“绝对不是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