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诅咒》核桃软糕

3、夜路

　　晚自习在一阵清脆的铃声里结束了。

　　一些提前背上书包的同学立刻三五成群的奔出了教室，其他同学也收拾好作业和课本，有说有笑的陆续离开。

　　不一会儿，原本坐满了人的教室已经变得冷冷清清。

　　我和高航说我作业还没写完，想留下来把最后几道题写完再走，到最后，教室里只剩下了我和程嘉豪两个人。

　　我故意留下来只是想晚点回家，但程嘉豪是真留下来学习的，他正专心致志的预习着明天语文课要学习的课文，笔尖在书页上写字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的思绪也在写字声中飘到了半年前我第一次见到程嘉豪的时候……

　　程嘉豪是属于那种第一眼看起来就让人很舒服的男生，干净的蓝色校服衬得他特别白净。

　　他的眉毛像春天的柳叶，在右眉眉尾处有一颗不起眼的小痣。一双清秀的杏眼好似两汪清澈的湖水，让我不经意间看入了神。

　　程嘉豪的学习成绩一向不错，尤其擅长数学，我曾问过他好几次数学题，他都耐心细致的给予解答。虽然平常不苟言笑，但待人接物总是彬彬有礼。

　　后来…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像忽然变了一个人，变得格外沉默寡言，那双温柔澄澈的眼眸仿佛覆上了一层冰霜，只剩下无尽的冷漠。

　　高航说他本来就是一个爱装酷的人，变成这样，只不过是本性暴露。

　　也有人说他是因为收到了女生的表白信，不想谈恋爱，所以故意如此。

　　渐渐的，就连身为同桌的我也很少能和他搭上话……

　　我从桌肚里抽出一本书随意的翻看，转眼之间，时间来到了十点半。程嘉豪合上课本，默默的背上书包，当我以为他要直接离开教室时，他却站起身看向了我。

　　“早点回家。”
　　说完他走出了教室。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难得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学校十一点锁门，我没坐多久也关灯、关门离开了教室。

　　走出校门，学校附近有几家烧烤店还亮着灯，里面坐着些喝酒撸串的食客。

　　我的家离学校不远，只有两个街区的距离，走的快十几分钟就能到家。

　　走第一个街区时，我还能看见路边三三两两的行人，但走着走着，街上似乎只剩我一个人了……

　　“难道是太晚了？”

　　我边走边掏出裤包里的手机看时间，十点五十，不到十一点的街上竟然看不见一个路人。

　　不算宽的路上静悄悄的，几只野猫蹲在路灯下的垃圾桶上翻东西吃，时不时发出几声嘶哑的猫叫，让这寂静的夜路更显凄凉。

　　我情不自禁加快脚步，心中默默祈祷，但愿只是这一段路恰好没人经过。

　　又走了近十分钟，我还在同一个街区里打转。

　　“鬼打墙？！”

　　夜风把街道两旁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隐约间，我听到风声里夹杂着细碎的脚步声，但回头望去，四下里却空无一人。

　　“快跑！”我心里的声音告诉自己。

　　我顾不得听那脚步声是从哪里传来的，本能的撒开腿往前跑，直到我再一次看到了那个蹲着野猫的垃圾桶……

　　野猫们受了惊，惊叫着四散奔逃，一瞬间就全躲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气喘吁吁的我孤零零站在路边。

　　突然，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又从四面八方传来，声音比之前更加清晰，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我心脏上。

　　我忙给爸妈打电话，手机里却只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的机械女声。

　　对方来者不善，我自知不能继续在原地坐以待毙，稍微冷静下来后，我想起自己看过的恐怖小说里的主角遇到鬼打墙时会往相反的方向跑，于是我回过身，朝着来的方向跑去。

　　大概跑了五分钟，街区一成不变的景色终于发生变化，在街道的右侧出现了一个岔口。

　　我记得北巷口小区就在岔口通往的方向，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我没敢犹豫，硬着头皮跑了进去。

　　我跑在漆黑的巷子里，两侧是砌满红砖的高墙，如果不是因为有月光，我真不敢想像这里会是怎样一个黑灯瞎火的地方。

　　就在我快要体力不支时，幽暗的巷子终于到了尽头，前方不远处，一家饭店正亮着灯。

　　走近一看，招牌上写着“王婆子馄饨店”六个大字，印象里，我家附近并没有这家店。

　　“难道是最近新开的店，还是我又跑到其他地方来了？”

　　我心里正疑惑，突然看见我妈正坐在店里吃馄饨。

　　“妈！”终于见到亲人，我紧绷了一路的神经骤然放松，呜咽着奔进店里。

　　“槐江？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晚自习不是十点就结束了吗？”听到呼喊，我妈停下筷子，一脸诧异。

　　“妈，我们快回家，有人在跟踪我！”我拉起我妈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外面没人啊，你是不是新学期学习压力太大了？”

　　我妈偏着身子往外看，店外面只有安静的街道，连人影都看不见。

　　就在我干着急时，一个系着围裙的老婆婆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馄饨走到我身边。她花白的头发编成辫子披在背上，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孩子，这么晚才放学，肯定累坏了吧。婆婆请你吃碗馄饨，刚煮好的，趁热吃吧，乖。”

　　“还不快谢谢婆婆，我今天加班回来正好肚子饿了，路过这家店，就想打包一份馄饨。付钱时发现手机关机，店主婆婆就留我在店里边吃边充电呢。”

　　我妈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我坐下。我看向桌子的另一边，我妈的手机确实正在充电。

　　碗里的馄饨看起来个个皮薄馅大，上面撒着青翠的葱花和金灿灿的虾皮。

　　我的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不自觉的拿起了筷子，就在我即将吃下第一口时，忽然听到一声类似骨头开裂的咔叭脆响。

　　一瞬间，眼前的景象全部扭曲变形，四周又变得漆黑一片。

　　身边哪里还有我妈和店主婆婆，低头一看，我手里捧着的也根本不是什么香喷喷的馄饨，而是一大把内脏！

　　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心肝脾肾混在一起，又细又长的肠子流了满地，几条肥蛆正在内脏上蠕动。

　　我慌忙将手上的污秽甩开，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等我终于停止呕吐后，我看见程嘉豪站在不远处，在他的脚边是一具脑浆迸裂的尸体。

　　“杀人了…杀人了！”

　　我两腿发软，浑身抖若筛糠，想跑却没有力气。

　　“你看清楚这是哪里。”比起我的惊慌失措，程嘉豪显得淡定许多。

　　看向四周，我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来到了小区附近的菜市场里，头顶的天花板上挂着一个大牌子，上面印着鲜红的大字——“肉类专区”。

　　我是怎么跑到北巷口菜市场来的？

　　“再看看这是谁？”

　　我又看向程嘉豪脚边的尸体，尸体的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剁骨刀，再看身上的衣着，躺在地上没有脑袋的尸体竟然是住在二单元一楼的老大爷！他是想杀了我！

　　我脑袋里满是疑问，看向程嘉豪，他的右手紧握成拳，暗红的血浆从他手上滴答滴答的往下淌，就连他的脸上、校服上都溅满了腥红的血斑。

　　“你…你没受伤吧……”

　　我结结巴巴的吐出几个字，思绪还停留在刚刚发生的惊悚一幕中。

　　“这里不宜久留，要不了多久，他的脑袋就会重新长出来。”

　　程嘉豪转身朝菜市场出口走去。我看向地上刚被爆了头的尸体，发现尸体脖子上的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追上程嘉豪问。

　　“我这几天发现你身上阴气很重，今天晚上特别明显，所以就猜你是被老变态盯上了。今晚我出校门后就在回北巷口小区的路上躲了起来，结果就看见你被他尾随着到了菜市场。”

　　“可是我看到的是自己进了一家馄饨店，我妈也在里面……”

　　“这么说吧，那个老大爷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喜欢偷窥的色鬼。你应该是在观察他的时候被他注意到了，所以被他盯上，中了幻术。”

　　程嘉豪说着，把右手里握着的东西戴到了脖子上，那是一个小小的银制平安扣吊坠。

　　“你也住在北巷口小区？前几天，我晚上睡觉前感觉有人在窗户外面偷窥，就拿手电筒照了过去，看见一个黑影从窗户边闪过去了。”

　　“你打扰了他偷窥的兴致，他以为你看清了他的脸，所以恼羞成怒想杀你灭口。”

　　程嘉豪不慌不忙的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包湿巾纸，将脸上和手上的血迹擦去。

　　“那……他的头长回来后，会不会继续追杀我们？”

　　“这个不用担心，他新长的脑袋会寻找新的目标。你平时别太注意他，要是再被盯上，我可不敢保证能再救你一次。”

　　我听着程嘉豪的解释，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如果今天晚上不是程嘉豪留了一个心眼，我真的就交代在菜市场了。

　　“无论如何，今天都谢谢你！”

　　正当我向程嘉豪道谢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我妈打来的，手机通讯记录里居然有十个未接来电。

　　我妈在电话里非常焦急，说打我电话显示不在服务区，还给我班主任打电话询问我的消息。

　　我正想着怎么向我妈解释，抬头发现，在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回到了北巷口小区，我妈正气急败坏的朝我走来。

　　“阿姨您好，我是徐槐江的同桌，今天我生日，我们就一起找了家小巷子里的烧烤店吃烧烤，多半是店里面信号太差，所以没接到电话。”程嘉豪笑着说。

　　他的笑容是那么真挚自然，好像不久前一拳打爆人头的人并不是他。

　　可能是晚上光线昏暗，又加上着急，我妈并没注意到程嘉豪校服上的血迹，连连说着没事就好。

　　程嘉豪住在我家对面的房间里，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之前从来没和我遇见，他已经进了屋。

　　回到家，我又被我爸思想教育了一顿，结果当天晚上睡下后就发了烧，第二天下午才昏昏沉沉的醒来。

　　我妈替我向班主任请了两天假，期间高航打电话问我身体的情况，我只是告诉他我晚上走夜路受了凉……

　　高航作为我最好的哥们，我很想把我惊险的经历讲给他听，但且不说他会不会相信我住的小区里有老大爷那样不是人的东西，我现在本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别再把高航也拉进这趟浑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