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述异集》暗夜邪翼

10、旅人讲的第一个故事

　　天渐渐黑了下来，月亮的光华撒向大地，看起来极冷。天空就像有一层黑色的面纱一般，朦胧而美丽。这样漆黑的夜总会有一些奇妙的故事在徘徊着，然后慢慢烟消云散，被人遗忘。
　　遗忘又如何？至少绚烂过。

　　有这样一个酒吧，积聚了很多的人，还有很多不是人；
　　有这样一个酒吧，白天看不见，夜晚突然出现；
　　有这样一个酒吧，任何人来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这个酒吧并不大，人却很多，有一种奢华淫靡的气氛。酒吧布置很简单，包厢很少，干净，绝对的干净，没有一丝灰尘，酒吧老板是一个和气的人，总是擦着杯子，看着过客们匆匆走过，带着一丝温和的微笑。
　　酒吧里还有两个聒噪的服务生，天天找人拜师，不过他们找的人来去匆忙；一个好奇心很强的顾客；一只魅惑众生的狐狸。

　　这样一个酒吧，每天有各式各样的旅人，他们都是疲惫的，坐下来喝一杯酒，休息片刻，然后继续旅行，这个酒吧就像是一个驿站，接纳着不同的人。而眼前这个旅人是丁初一见过最特别的一个。
　　他是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很沧桑，胡子拉碴，衣服破旧，背着一个破布包，衣服上甚至还有泥土。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睛，眼神中带着疲倦，笑容轻蔑而有些压抑，而这却让他整个人充满了一种魅力。
　　他喝着酒，很缓慢的，他很珍惜喝酒的时光，因为这样坐下来休息的时间并不多，同样，也很珍惜酒，因为这样香醇的酒也并不多。他是一个懂酒的人，每喝下一口酒，就要闭上眼细细的品味，他闭上眼的眼角已经有少许的皱纹，却并不影响他的魅力，皱纹仿佛都是他无比痛苦的经历，还有他隐藏着的感情，他确实是一个英俊的男人。

　　洛离擦完了最后一只杯子，叹了口气，把杯子轻轻放下，然后单手托腮看着这个旅人，若有所思。
　　洛离道：“好久不见，游离。”
　　原来这个旅人叫做游离，很飘渺的名字，而洛离居然认识他，洛离是个很奇怪的人，好像认识很多人似的。
　　游离喝下最后一口酒，道：“确实很久不见了，洛离，你成熟不少。”
　　洛离笑道：“这次有什么我感兴趣的东西呢？”
　　游离点点头，从破布包里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是一个蝴蝶的标本，一只美丽的蝴蝶，七彩的翅膀，美丽的纹路。
　　洛离摇摇头道：“美丽的蝴蝶标本，不过，再美丽又如何呢，只是一个死物。”
　　游离道：“这只蝴蝶有一个故事，你想听吗？”
　　洛离笑道：“我对故事没兴趣，不过你倒可以讲给我这个朋友听一听，他应该很感兴趣。”说完，洛离指了指坐在一旁的丁初一。
　　丁初一很好奇的看着游离，眼神发着光，充满了期待，丁初一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游离笑了笑，用他惯有的冷淡而轻蔑的笑意看着丁初一：“你知道蝴蝶是怎样的生物吗？”
　　丁初一想了想道：“美丽的，翩翩起舞的。”
　　游离道：“世人只看到了它美丽的一面，其实最开始它只是一个蛹，困在小小的空间，它渴望阳光渴望美丽，在化茧成蝶的一瞬间，它是绚烂多姿的，它飞翔，它自由，同时这一瞬间也是短暂的，甚至是脆弱的。
　　我去过很多地方，很想停下来，却无法停下来，仿佛我的生命就是一直在行走一般。我来到一个地方，那个时候还是春天，阳光很暖，很多花都是在春天盛开，色彩斑斓，花香四溢，而这个季节也是蝴蝶最多的季节，它们在花丛中飞舞着，寻找着美丽的花，同时也在寻找着伴侣。有的时候短暂的生命也许也会成为永恒，那就是产下卵，那么这个绚烂还会继续的延续下去。

　　有这样一只蝴蝶，她爱上了人类，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甚至很平凡，他只是有温和笑容，在某一天看到了这只蝴蝶，于是他说：‘多美丽的蝴蝶啊。’于是蝴蝶爱上了这个男人，但是它时间并不多，只有两个星期而已。
　　如果……如果能对男人说出它的爱，那么即使没有两个星期的寿命它也愿意。
　　如果我把你变成人类，而你只有一天的生命，你愿意吗？我对它说。
　　我愿意。这就是它的回答。于是我满足了它的愿望。

　　有了我帮助，她变成了一个女人，美丽动人的女人，身着美丽的衣服，衣服上绘着的是她翅膀的花纹，绚烂多彩，而这样也耗尽了她所有的生命，她只有一天的时间。
　　她迈开赤裸的双足狂奔着，因为她只有一天的时间，所以她必须找到那个男人。风吹着她的发，发丝飞舞着，她的衣襟也随风飞舞着，不过她无法再飞翔，而自由也将不在。
　　而这些她都不在乎，她只想找到那个男人。她嘴角带着微笑，有些幸福，有些期待。
　　远远的，她看到了他，他就这样站在街头的角落，静静的，笑容温和。她很想飞奔过去，扑入他的怀抱，然后告诉他，我爱你。但，微笑停止在她的嘴角，她停住了脚步。
　　一个女孩飞奔向那个男人，他们都笑了，笑的很开心很幸福，他们是一对恋人。
　　蝴蝶没有过去，也没有离开，就这样站在那里。
　　你为什么不过去？我问道。

　　就这样远远的看着，也好，她说。
　　那么你要说出的爱呢？我问道。
　　不用再说出口了，已经。她笑了，笑的有些苦涩，眼泪却流了下来。
　　她转身离开，跌跌撞撞，但是却很坚定。

　　‘那个女孩的衣服好美。’远处的女孩说道。
　　‘确实很美丽，像蝴蝶一般。’男人看着女孩笑着，脸上挂着幸福。

　　蝴蝶的生命已经燃尽，她抬头看着天空，天空还是这样蓝，这样美丽，阳光明媚而刺眼，刺的让人流泪。
　　还想再飞翔一次。
　　于是她飞奔起来，慢慢的变成了蝴蝶，开始飞翔，飞向空中，最后飘落在地上，像落叶一般，她死去了。
　　翅膀的花纹依然美丽，不过却已不再是那只飞翔的蝴蝶。生命虽然短暂，但是爱情也许还在。”

　　游离讲完故事，叹了一口气，然后把装有蝴蝶标本的盒子递给洛离，道：“你要这只蝴蝶吗？”
　　洛离道：“也许我会收下这只蝴蝶，同时也收下这个故事。”
　　丁初一道：“是一个很凄凉的故事呢，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洛离道：“我们并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也许永远都不知道。”
　　游离眼神飘远：“也许爱情，就像这蝴蝶一般吧，短暂而绚烂，可以放弃飞翔，而最后却只能死去。”

　　游离喝完酒，把空酒杯递给洛离：“好好擦擦吧，我要离开了，接着寻找，虽然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游离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准备出发。
　　洛离道：“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带好东西来哦，收集奇怪的东西，一直是我的爱好。”
　　游离笑了笑：“一定会带来好东西的。”他背上那个破布包，走出了酒吧门，没有回头。
　　丁初一对游离喊道：“大叔，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带来好故事啊。”
　　游离背对着丁初一，嘴角带着微笑：“一定会有好故事的，一个旅人讲的故事。”

　　洛离看着游离走远，然后继续擦拭杯子。
　　“希望很快再见到你，我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