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曰》冰护媚一

3、烟雨酒楼

　　到金陵，游秦淮，似乎已成为世人的必备定律。第二天，在林兰纤的婉转要求下，一行人决定去烟雨楼前先游览秦淮特有风光，作为此行唯一的直接收获。
　　为应付少主突如其来的任性要求，在秦淮河上备有专属华船的阳炎院，其财力也可见一番。清晨，知道今天少主会带客人前来游河的家丁们已早早把船准备好，就等待开船行驶了。
　　至众人平稳到达船上时，昊焱下令顺着水流慢慢航行，以便客人沿河观赏两岸景色。随行的不仅有青城掌门明修、林兰纤、风无尘、雷漠，还有昊焱同父异母的妹妹昊烟儿。昊烟儿虽然年仅十四，却一心打定主意要做第二个风靡整个江湖的柳回雪，只要听闻哪里有柳回雪出现的踪迹，必定也会有她的身影，而这次，她听说自己的哥哥接下了有关柳回雪的案子，当然是死求活赖的跟着过来，希冀能一睹自己偶像的真正风采。
　　大船上，众人各随心意占据着自己喜欢的地方欣赏着难得一见的清晨美景。风无尘拿着两个橙子散漫地踱到独自站在甲板上的昊焱，随手扔了一个给他，昊焱看都没看一眼，信手挥了几下，一道银芒如风般闪过，完整的橙子分成均匀的四份落在他伸出的手中。风无尘满脸嗤笑地看着他完美的举动，调侃着说：“你还是这么喜欢做作啊，真不知道外面的人是太天真了还是你太高段了，让我想想，是怎么说的，呃，好象是足智多谋，博学多能，处世圆融冷静，对了，最让我笑掉大牙的是居然有人说你以武林和平、天下大同为己任，天哪！”
　　昊焱抢过他手中的橙子猛得塞进正笑的满脸得意的大嘴里：“笑死你算了，那是世人的错误见解，和我无关吧。”
　　风无尘呛的连连咳嗽，好不容易止住了白了昊焱一眼：“你想杀了我啊，真是的，世人是如此理解也是因为你的误导吧。”
　　“如果少了你，那耳边还真是清净了。对了，我那捣蛋妹子去哪了？” 昊焱的话音还未结束，一个身影犹如出弦的箭直向他冲去，昊焱连忙接住，风无尘一脸同情地看着说：“这算是兄妹之间的心有灵犀吗，未免也太恐怖了，我可敬谢不敏。”
　　昊焱温柔地摸着妹妹的头，满脸笑意地问：“怎么啦，一脸委屈的表情？”
　　昊烟儿愤慨地举着自己的拳头，向空中比拟的挥着：“哼，大哥为什么要邀请那么讨厌的女人来玩呀，居然说我最最喜欢的人的坏话！”
　　昊焱好笑的看着她的举动：“那是当然了，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柳回雪还是杀了她义父啊。”
　　昊烟儿噘着小嘴不乐意的回答：“就是讨厌啦，象八爪鱼一样缠着雷哥哥，还说我偶像的坏话！”
　　这时，雷漠面无表情的从船的另一边走过来，但深知他的三个人还是看出他隐藏的恼意和不耐烦，风无尘忍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辛苦你了，发生什么事了，雷漠？”
　　雷漠深深叹了口气，再也维持不住冷酷的外表，瘫倒在栏杆上：“累死我了，麻烦的富家千金一个。对了，昊焱，有船和我们的堵上了，要不去看看？”
　　昊焱点了点头：“行啊，反正也没事，去看看也好，还有谁一大早这么大的兴致。”
　　风无尘看着他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脸深沉的说：“果然，你最近非常无聊，连这种平时根本不会说的话也从你嘴里出来了。”
　　“难道你不无聊吗？那就别跟来了，多嘴公。” 昊焱率步向船头走去，不管后面风无尘的鬼叫，脸上有着旁人根本看不到的轻松表情。
　　船头上掌陀的家丁老李正和横在河上的一艘画舫上的主人打招呼，看到少主前来，连忙行礼禀报：“少主，真是对不住，扫了您的兴。对面的船和我们的堵上了，可能还要花费一些时间。”
　　昊焱不在意摆了摆手：“你们忙吧，不用介意。但不要冲撞了对面的客人。”
　　从画舫的阁厅里钻出一个年约十岁的可爱小女孩，身上穿着银红色的夹衫小裙，头上扎了三个小辫，每个小辫上还缠着两颗明晃晃的珠子，她笑容可掬地对着众人行了一个礼，“真是对不起，我家哥哥不方便见客，他让我向各位陪个礼，不知各位是否见谅？”
　　昊焱笑着对小女孩摇了摇头，“这只是意外，而且相遇即是有缘，何来见谅之说？”
　　阁厅里传出一个温柔而清脆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多谢。那在下也以清箫一曲作为有缘之说的报答。”
　　箫声悠悠传了出来，随着风传进每个人的耳里，淡淡地却给人百转千回的感觉。带着一丝的愁怨而更多的则是绵绵无穷的情意，缠绵地让所有的人都放下手中的工作，围了过来专心听着不知名的演奏。当最后一个音悄然停止时，画舫上的艄公也把船划开了，在小女孩的指示下，擦过华船向河的另一端驶去，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不知弄箫者是谁，真是好可惜，不能相识。”难得孤僻的雷漠也有主动想要认识人的冲动，可惜伊人远去，已不见踪影。
　　昊焱示意舵手转头回航：“我们也回烟雨楼吧，差不多梅姨也准备好了。老李，回航吧。”接着对自己两个好友点头同意道：“确实，很神秘的人呢。而且武功应该不在我之下吧，很深厚的内力。让人想一探究竟。“
　　风无尘展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消遣地看着他：“你不是已经展开行动了？我看他们的目的地应该也是烟雨楼吧，毕竟也是‘金陵三奇’之一啊。”
　　“难道说你不想认识？这也算是这几天唯一可以让我提起兴致的事吧。” 昊焱指了指正从船舱走出来的明修两人，“本以为会发生些有趣的事，可令人失望，果然还是修行不够。”
　　雷漠受不了的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答他：“你是在夸你自己吧，不愧是会走动的祸害。”
　　听到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一个水手硬忍着笑来到众人面前报告说已经抵达烟雨楼，请众人下船。
　　烟雨楼就在靠岸的那边，这时已经有两个侍女等在门外了。昊焱信步向前，一边低声询问：“翠云，刚刚是否有个年约十岁的小女孩和一年轻男子可能还有其他人一起经过这里？”
　　翠云歪着头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说：“是的，大概一柱香前有两个大约十岁的小孩经过，是一男一女，不过没有昊少主说的年轻男子，随行的只有一个美丽至极的姑娘啊。他们进了烟雨楼，要不我前去询问一下梅姨？”
　　昊焱点了点头，走进楼里，对着紧跟后面的两人说：“这下就更值得弄明白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小女孩说的是哥哥。”
　　一直听着对话的林兰纤突然插话道：“能让烟雨楼的姑娘评为美丽至极的，那真值得一看了，不是吗，昊少侠？”
　　“你不是在嫉妒吧，林姐姐。烟雨楼的姑娘可从未说过林姐姐您美丽至极哦！”昊烟儿向林兰纤做了个鬼脸，故意提起女人最介意的事情。
　　“烟儿，不许对林小姐无礼，知道吗？” 昊焱敲了自己妹妹的头一下，但眼里藏着浓浓的笑意。
　　这时，翠云快步走了回来，向昊焱报告：“昊少主，我已经问过了，刚刚您提到的那些人就在你们坐席的旁边，但那位姑娘说要清净，让人用竹帘把她那桌隔开了。”
　　“好，辛苦你了。” 昊焱登上而二楼的楼梯，在这里，他拥有专门的雅座，因为其实烟雨楼也是阳炎院的产业，只是不为外人道也。
　　迎目而来的果然是刚才画舫上的小女孩，她旁边坐着一个差不多年岁的穿着锦蓝衣服的面貌俊秀的小男孩，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个白色的背影，秀丽乌黑的长发仅仅用一根银白的发带系着，飘逸柔顺地垂在后面。但由于隔着竹帘，无法见得真切。
　　从竹帘里不时传出小女孩的俏皮话语和小男孩的跳脚声，而夹杂在其中的劝阻声音正是船上发音吹箫的那个人，这把所有人的好奇都吊了上来，可没有人愿意上前去做唐突佳人的“罪魁祸首”，一桌人就这样心不在焉地坐着，各想各的心事。
　　这时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富家公子带着一大群似是跟班的人喳喳呼呼的从楼梯口进来，雷漠皱了下眉低声询问昊焱是否要出面驱赶，昊焱挥了下手阻止了他：“看情况再说，不能给梅姨添麻烦。” 雷漠点了点头，恢复原来的死板脸。
　　那群人四周环顾了一下，其中一个跟班像是发现了什么，凑到主子耳边低语了几下，那个富家公子气焰嚣张的向竹帘走去，嘴里还恶狠狠的喊着：“臭丫头，终于找到你了，昨天你把老子打的那么惨，丢尽老子的面子，今天看我不整死你！”
　　小女孩娇笑着在里面满带挖苦的回敬：“原来是昨天的大□□呀，今天还敢来，昨天还没被打够吗？”
　　那个清雅的声音微带嗔怪地再次响起：“纱夜，你又惹下麻烦了？”
　　小男孩呵呵的笑着，代替女孩回答说：“尼桑，这可不是纱夜的错哦，昨天看到那个大□□当街欺负人啦，然后就撞到纱夜了，可他居然不道歉，纱夜就火了大打了他一顿。”
　　“你也出手了吧，玲铁。没有受伤吧，有的话就由我出手。”云淡风轻的声音从每个人耳边掠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而那个富家公子更是气的双眼暴睁，嘴角都歪在了一边，更像是小女孩口中的大□□了。
　　小女孩拉着男孩掀开帘子走了出来，一边回答说：“不需要尼桑出手了啦，有哥哥帮我就行了，正好尼桑教了我们新的招数，就拿他们试试吧。”她指着对面的富家公子撇着小嘴，不乐意的说：“你们居然敢再次前来冒犯，那姑娘我就勉为其难的陪你们玩玩吧。走，我们去下面空地上打！”
　　富家公子气得全身发抖，连连说好：“好，好，好两个小兔崽子，等着瞧吧！我们走！”一群人熙熙攘攘的叫嚣着冲了下去，发出刺耳的响声。
　　两个孩子也正准备着下楼，却被帘内的人叫住了：“等等，玲铁，纱夜，我和你们一起下去，可能他们会耍些卑鄙手段，你们毕竟还是两个孩子。”
　　竹帘再次被掀开，那个白色身影终于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纤细却不会让人感到瘦弱的身躯上简单套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半旧不新的，却更衬托出主人的飘逸之色，清丽如白玉的脸庞上有着一双动人心魄的白狐之眼，此时正笑弯了对着两个孩子，虽然没有预想中的娇艳动人，却另有一分让人不由自主被吸引的感受。少女向众人点头微微示意便拉着两个孩子如风一样消失在楼道口。
　　昊焱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两兄弟，懒懒的吐出了一句：“你们是如何看呢，无尘、漠？”
　　雷漠端起酒杯慢慢喝了一口，突然冒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极美的人，可堪是倾国倾城的容貌，非一般庸脂俗粉可比。”他看也没看其他人目瞪口呆的表情，继续悠闲的喝着酒：“可是，我有个疑问，那两个孩子叫她尼桑吧，这好象是扶桑语，难道不是中原人？”
　　昊焱失笑地拿着杯子，举起向他敬了一下：“第一次听到漠如此称赞一个女子呢，可你们是否还记得刚刚船上的情景？”
　　昊烟儿好不容易回过了神，小嘴边还泛着可疑的水光：“天哪，好漂亮的姐姐！我决定了，要封她做我的第二偶像！哦，对了，哥哥，你指的是刚刚那小女孩说的‘我家哥哥不方便见客’的话吗？确实好奇怪哦，不过，如果是那样我就更高兴了，呵呵1”她自顾自的笑弯了嘴，可爱的模样惹的所有人都无奈地笑着，却不忍责怪。
　　林兰纤满不是滋味的看着雷漠，哀怨的说：“难得雷大哥会如此夸奖人，但如果像烟儿说得那样是个男人，那不是在伤害你的感情吗？”
　　“林小姐，这话就太有失您尊贵的身份了吧，那位姑娘可什么都没说喔。”风无尘摇着手里的折扇，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色看着她，“我们也下去吧，那边可是已经开打了。”
　　林兰纤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拉着自己师兄率先下楼，风无尘夸张地向剩下的人做了个鬼脸，大笑着和他们一起下去去欣赏这次额外助兴。
　　楼外靠河边的空地，本来是那些依水吃水的人家做些小本生意糊口的最好宝坻，因为接着金陵最兴盛的酒楼。可这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吓得逃走了，偶然剩余几个也是躲得远远的，胆怯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昊焱打量着眼前的情景，毫不意外的发现自己最感兴趣的人正倚在一株垂柳上，悠闲的闭目养着神。他直直盯着她毫不掩饰的瞧着，果然发现她细致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似乎觉察到了有人注视着，但不快的神情只是一闪而过，魅人的双眼也从未打开过，昊焱有趣的看着她的表现，心中的兴趣越来越浓，越想搞个清楚。
　　这时另外的一边已经开始了，两个孩子不再象刚刚的调皮可爱，神情郑重地抽出随身携带的宝剑，背靠着背摆出迎战的姿势。
　　风无尘摇着扇子，凑到昊焱耳边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这好象是青城的两仪剑法吧，可从未听说有这样的人物出现哦！”说完，还满带深意地看了一旁的青城掌门和林兰纤，被看的两人拘束的互看了一眼，脸上不自然的飘过一抹灰色。
　　富家公子指挥着一群家丁围攻着上前，自己却躲在后面由两个保镖保护着。小女孩率先进攻，出招的果然是两仪剑法的精髓“有凤来仪”，明晃晃的剑光如银蛇般向她前面的敌人卷去，而小男孩也恰到好处地用“天罗地网”护住两人的上下盘，一招过后，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家丁都哀号着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就在这瞬间，他们身上或多或少的被划开了寸把长的口子。
　　小男孩收起宝剑，翘着鼻子不耐烦的做了个鬼脸，转头向另一边的少女撒娇着：“尼桑，他们好弱哦，我都提不起兴致了。是吧，纱夜？”
　　小女孩学着自己哥哥的样子，嗤着鼻说：“就是就是，我还以为过了一天会有些长进呢，可惜还是这么草包！”
　　白衣少女终于睁开眼睛，微笑地看着两个人：“嗯，纱夜玲铁你们剑法纯熟多了，但是这样可不行哦，行走江湖得时时提防着对手的暗算啊！”说完，她素手一扬，两道银芒从手里射出，众人还不明白为何时，从富家公子身边传出凄厉的叫喊声，两个保镖正准备抽武器的手上赫赫插着两根细细的银针，而那个富家公子已经吓的瘫倒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
　　少女慢慢走近，清脆而不带一丝感情的向两个可怜虫解释着：“如果你们为了止痛而拔下那根针，那你们也就离死不远了，这只是作为你们想要暗算人的代价。”她转身走向两个孩子，拉过他们的手说，“我们也该走了，逗留的太久了，客人也会急的。”
　　其中一个保镖忍着疼勉强发出声音：“还请女侠留下姓名，以便我们两兄弟前来拜访！”
　　已经远行的小女孩转过头，娇俏的笑脸上满是嘲讽的神色：“就凭你们也想向我尼桑寻仇吗？不过，看在你们勇气可嘉的份上，就告诉你们吧！当今武林最美的人是谁呢，明白了吧！”
　　昊焱盯着青城的两个人，脸上不再是以往的散漫表情，眼神犀利的注视着他们：“明修掌门，林小姐，这两个孩子恐怕就是你们说不出口的内情吧？”虽然是询问的口气，但却包含着不容置疑的意思。
　　明修尴尬的打着哈哈，含糊着想推脱过去：“昊少主，您真是说笑了，我们根本没见过那两个孩子，哪有什么内情呢，是吧，林师妹？”
　　风无尘摇了摇头，看着仍旧不肯吐实的两个人，悠哉的说：“你们两位太小看阳炎院的情报能力了吧，百年前青城剑宗和气宗之争，我们可是了解的一清二楚噢。”
　　昊焱接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这给两个人更大的冲击：“当今武林最美的人，当然也只有那个被称为‘如幻似影，空情噬月。回眸一笑，美人如雪’的柳回雪了，你说是吧，林小姐？”
　　林兰纤白着脸，还勉强着撑着微笑：“这我们怎么会知道呢，义父可从来没有提过啊，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剑宗的人会和杀手扯上关系。”
　　昊焱冷笑着看着她，冷如冰刀的眼神直刺入内心里，似乎看穿了她所有的打算：“是这样吗，林小姐？但这也无妨。你们所托之事已经有了结果，所以这件事与阳炎院再无瓜葛。”
　　昊焱带着三个人向阳炎院的方向走去，留下那两个呆若木鸡的人站在那里。昊烟儿一边走一边不可相信的惊呼着：“天哪，我居然看到了我最最喜欢的人了耶！这不是在做梦吧，传说中的第一美女、天才杀手，果然不同凡响！哥哥，你打下我的脸，看看是不是在做梦1”
　　昊焱好笑的捏了下她鼓鼓的脸蛋：“当然是真的了，你的最高理想刚刚就出现在你面前了。小笨蛋！”
　　“可是，我觉得好奇怪哦，那明明就是漂亮姐姐啊，那个叫纱夜的小女孩怎么会说是她哥哥呢？你明白是为什么吗？” 昊烟儿奇怪的歪着头，百思不解其中的奥妙所在。
　　“这个嘛，等待后的果实不是更甜吗，烟儿？”昊焱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在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跟随在后面的两人看到他如此表情，不约而同叹了口气，接着也会心地笑了，只留昊烟儿傻乎乎的看着他们，不明白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