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祭》咕咕虫

2、雪落尘间

　　风，吹起地上的落叶，又是一年的秋天，满目金色。坐卧在竹榻上的人很难得的出了神，一双似慵懒又似精明的桃花眼半睁着，白皙如玉的手指正轻轻摩挲着杯沿，如墨的头发披散，杯内散发出的水汽模糊了他的面容，让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窗子早已被风吹开，一片黄叶被风卷进来落入了杯中。林与之内心陡然觉得空虚，而这隔尘雪出谷已经两天了。林与之自两天前送走了十三岁的尘雪，变时不时的出现刚刚这种种状态。
　　“十三岁啊，十三岁，我那时又在做些什么呢••••••”林与之盯着手中的茶杯自言自语，说着就闭上了眼似乎沉浸到了回忆之中，一会儿却猛地一睁眼似想起什么似的，而这时的眼里却早已没了那时的沉寂有的只是，寒。仿佛又看到了那样的红，漫天的红色，凄惨的哭叫，刀剑相交的声音，四处奔跑面带恐慌的人群••••••一切，都让他无比嫌恶！一口抿尽杯中的茶，起身关上了窗子。
　　“快，快看！那是不是谁家外游的公子哥儿？！”
　　“嗯•••••不像，不像，你看他那身白衣也不是什么绫罗绸缎之类的，还带一个斗笠•••••真可疑，兴许是大户人家外逃的小厮也说不定！”
　　“啊！你看！他后面背的是什么，怎么那么大个布包，该不会真的是偷了东家的钱财出来吧，啧啧啧•••小小年纪看不出来这么坏•••••”
　　白色的身影依稀可见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修长单薄的身子却奇异的没有给人半点羸弱之感，只是头上带着灰色的斗笠，因而并看不清脸面，唯一看得到的，不，应该说第一眼就注意到的就是那双手，那双握着那个布包的手。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啊，白皙细腻，修长的五指骨节分明，指甲盖透明如玉，就如同雕刻出来的一般，那些刚刚还在胡乱猜测的人们立刻噤声了，都在心里暗暗猜测，拥有这样一双手的少年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来历。
　　这两日以来尘雪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人们这样的说话了，公子哥儿是什么？小厮又是什么？钱财？这个似乎听师父说过，应该是自己挂在腰间的银钱吧。但尘雪性子完全随了林与之，既然想不通那就不会再想，因而她只当没听见般的向前走，十三岁的尘雪，只知道钱那个东西是用来换东西的这点还是林与之和他讲过的，林与之说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不过最让她不解的是林与之说完这个便来了一句“钱，乃身外之物也”既然不是所需要的为何又要给她？正在沉思之时整个身子便猛然间被一股大力一撞，依稀看见了个黑影，一瞬间尘雪几乎是本能的一掌推去，不过并未用内力，那个黑影就被尘雪让到一旁去了，而又因为没有支撑立马摔趴下了。
　　“喂！臭小子！你怎么走路的，竟然敢撞本••••本公子！不想活了吧••••••”摔在在地上的黑影艰难地爬起来，抬起灰扑扑的小脸对尘雪嚷道，他的发髻也由于摔倒而歪的厉害，样子十分狼狈，林与之透过斗笠的纱曼疑惑地看着他，目光立刻就被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吸引住了，由于刚刚被摔，那双大眼里正漫着些许泪光，水光闪闪的，好像啊，好像自己在谷里养来试药的肥肥的灰兔，尘雪几乎立马将小男孩和自己的兔子联系到一起了，而却没注意到小男孩在将她扫视个遍之后眼里冒出的精光。
　　“看！那边有狗！哇，跑过来了啊•••••••”小孩细嫩的嗓音陡然发出惊恐的声音指着着尘雪身后喊道，眼里却透漏出奸计得逞的光芒，正当他无比的笃信尘雪会马上转头去看时，却发现眼前的人还在盯着他猛瞧，似乎没有半点要转过头的意思，顿时觉得郁闷无比，立马退到了墙角，脑袋搁在墙上，两个小指头时不时点在一起，暗想，难道他不怕狗？！吓！居然有不怕狗的，明明就很可怕啊。其实他不知道尘雪压根儿就不知道狗是个什么东西。尘雪在山里过了十三年，见过无数在山林中生活的野生动物，却重来就没见过家养的狗。而这已经让兔子般的小孩有了一个认知，这家伙，不怕狗！
　　“这样不行，那这样呢？嗯•••••不行不行，奇怪，居然有人不怕狗，好吧•••••只有出杀手锏了••••••”尘雪奇怪的看着躲在墙角自言自语摇头晃脑的灰兔子，暗想，外边的人都是这么奇怪吗？正当尘雪准备转身走掉时，却听到了一声大声的呻吟。
　　“哎哟，哎哟我的肚子好痛啊，臭小子都怪你！就是你让本公子把肚子摔啦，哎哟痛死了•••••”肚子都可以被摔到吗，尘雪走过去想看看他的肚子，便对他说道：“让我看看”微哑的声音像吹过的风，听了只觉得从心间一阵舒畅，小孩愣了一下，暗想，看起来呆头呆脑想不到声音竞这么好听，不过带着斗笠，肯定是脸长得不能见人吧。不过立马反应过来便向已经靠过来的尘雪扑去，没有防备的尘雪给他扑了个正着，尘雪没料到他会这样，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手脚并用地从她身上爬起来了然后得意的像尘雪叫道：“这回上当了吧，哈哈哈~~~”只见尘雪腰间的钱袋已经在他手上晃荡了，说罢转身便跑。
　　尘雪凝视着那撒腿便跑的身影，正在犹豫要不要把他追回来时，却发现前面的身影慢慢的蹲了下来，最后在地上蜷成了一团，小小的身躯竞在不停发抖，尘雪急忙赶了过去，发现他脸色苍白，嘴唇抿得死紧，想要给他探脉却发现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衣襟，尘雪会意，在里面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打开倒出一粒来喂他吃下，小脸这才好看了一点，尘雪都没意识到此时她居然松了口气，以前养的兔子无论发生什么不良的反应似乎她都没这种胸口闷闷的感觉，就像被什么一把拽在一起了似的。以前林与之常常教导她，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一个人紧张和急切去抓住的，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不是你的，为何又要强求？每每说到此便又陷入了沉思，好看的眉毛就皱在一起，尘雪皱眉的习惯似乎就是来源于林与之。而小小的尘雪就那样看着他，在那午后的阳光里的男人仿佛不似真人般一语不发只静静看着远处的山林，尘雪似乎一瞬间感到了那话语中的酸楚沉重的意味，而却又在下一瞬那种感觉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抓也抓不住，而尘雪索性也不再去理会。
　　“喂，喂！想什么呢，本公子和你说话呢！”小孩似乎又变得生龙活虎，再次扯着嗓子叫起来。尘雪抬起头看他。
　　“咳咳•••小鬼，你，什么名字？”灰兔子转过头似乎变得不好意思似的不过声音还是那样嚣张，没想自己的耳根子却先红了。
　　“尘雪”尘雪道，小孩这一次又听到了那微哑而犹如风吹的声音，用眼瞟了一眼尘雪便不再说话了，安静得异常，尘雪对小孩伸出手想将他拉起来，没想到小孩却募得整张脸都涨的通红，以致虽然盖着一层厚厚的灰都看得见，一双大眼睛四处乱瞟，可就是不伸出手，尘雪对他的举动更感到奇怪了，难道是因为病得严重不能动吗？于是尘雪便像以往抱兔子一般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尘雪的双手从他腰下插过然后楼住一把便把他抱了起来，小孩不察被抱了个满怀，立马手便不由自主地环住了尘雪的肩，只觉一股沁香扑鼻而来，顿时什么反应都忘了，站起来了也没放开环着尘雪的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顿时瞪得更大了，压着尘雪纱曼的脸似乎还感觉得到尘雪一下一下沉稳的呼吸，脸蹭地一下就红了个透，感觉有什么像火一样地烧似的。
　　“你，你怎么能这么轻浮？”小孩用蚊子般的声音支支吾吾道，不过连自己都没发现一双手仍是搭在尘雪身上的，而发髻凌乱毛茸茸的小脑袋却好笑地真如兔子般埋在尘雪胸口。
　　“什么是轻浮？”尘雪一脸不解地问，其实这一点也不能怪小尘雪啊，十三年生活在闭塞的深山老林之中（注意，我们家小雪雪不是野人）再加上林与之那样的师父，能知道这样用于男女之间的高深词汇吗？可怜小尘雪到现在还以为自己和师父林与之是一样的，因为他们都是人这种动物，而山里的各种动物也是同类的聚集到一起的，又因万事不肯多想，特别是长大一点后完全学着林与之，能不关己事就尽量地不让自己卷入其中的性子，自是不会想到动物也是会分公母的，唉，可山谷里除她之外没有第二个女性，而林与之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丝毫没和她提起这类事情，因而可以想象尘雪从没有体会到做女孩子穿裙子，扎漂亮可爱的包包头的乐趣。尘雪只知道自己每天的任务就是那些药草和一堆的秘籍，什么刀法剑法，什么掌什么拳的，可怜十三年来老是穿的林与之穿过的给改小的白衣。
　　“你，你还装不明白！怎么能这样•••••我不管啦，反正，反正，你要对我负责！”最后一句似乎是吼出来的，而吼出后小孩立马感觉似乎就该这样说，于是再次仰头对尘雪道“从今天起，我要跟着你！你，要对我负责！”小脸上早没了刚刚的羞赧，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这时阳光正好，小孩毛茸茸的头发在光线中显出一种闪亮的淡黄，灰扑扑的脸蛋儿一双大眼长长睫毛扑闪扑闪，红嫩的小鼻头，微张的小嘴，真是像极了家里的灰兔，可是尘雪却知道要是看家里的灰兔是不会有这种心里溢满一种似开心而又有种想掐掐小孩的脸的感觉的，至少她不会想去掐那几只被林与之养得又肥又大的兔子的脸。其实尘雪不知道这种感觉是被可爱的东西华丽丽的萌到啦，因而很给面子的“哦“了一声，小孩顿时整张脸都亮了起来，笑的眉眼弯弯。
　　“你为什么带着斗笠？不会长得很丑吧？还是脸上长了见不得人的东西?难不成被毁容了？！哇，千万不要啊•••••”尘雪就看着他一个人大声嚷嚷说道刚开始似乎是对他的容貌满脸期待，而最后一句时却陡然低下声音来，连带着脸上也露出紧张的表情。
　　“来人啊，来人啊！发现小姐啦！”小孩正想再说什么，听到这样的叫声就什么都不顾了拉起尘雪便跑，于是满街的人都看到一个一灰一白两个身影在集市上狂奔。尘雪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已经被牵着手跑到了一条巷子的尽头。
　　“糟了！怎么办，跑不了了！”小孩急道，一转头巷子口已经被一群家丁模样的人团团围住，紧跟着的十六岁左右的婢女样子的小女孩气喘呼呼对小孩道：“小•••小姐，跟奴婢回府吧，再这样老爷就真生气了。”小模样非常可怜，就差流眼泪了。
　　“不要！不要！不要！”小孩彻底发火了“你回去和爹爹说，就说我绝对不会嫁给那个肉包子少爷，就算只是订婚也不行！还有，跟他说，我不要回去了，我要像镇上的三娘一样私奔！和他！”小孩很义气的指了指身边的尘雪，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小•••小姐，你，你要私奔？”婢女彻底被镇住了，导致口齿不清了。
　　“怎么？不行？娘说了，要是发现知道我有心疾还会不丢下我，带着我的人就绝对地要牢牢看住，一辈子！”小孩望着尘雪，大大眼睛里满是找着宝的喜悦与满足。
　　“小姐，这事儿非同小可，请容小姐随老奴回府向老爷禀告过后再行打算如何？”一旁管家样子的老人发话了，一双浑浊的眼在尘雪身上不停打量。
　　“不行，不能回去，回去了爹爹会把我关起来的！”小孩似乎想到回去后将会是怎样的情状，眼里闪出害怕的光芒，一旁的尘雪本来就听得莫名其妙，可当听到要把灰兔子关起来，就觉得不乐意了，于是••••••
　　“你，回家会被关起来吗？”干净而沙哑的声音响起，瞬间就让旁人失了神。
　　“嗯嗯，关在很黑很黑的屋子里，还有很多的叫列祖列宗的木牌子也在里面，爹爹每次都让我在它们下面跪着，还让我和它们说话，但每次都是道歉，有时候晚上还要陪着他们在里面睡觉，好可怜•••••”博取同情中•••••一旁家丁集体无语，老管家顿时满头黑线：什么叫叫做列祖列宗的牌子啊！
　　“经常被关？”
　　小孩不停点头
　　“嗯，我带你走吧”尘雪道。
　　老管家虽然觉得两个小孩说话说得很无知、很有意思，但也不敢耽误老爷交代的任务，知道小姐是不可能就范了，于是对身后的家丁挥了挥手，于是家丁们都开始向前直把小孩他们逼到了堵死的墙前，眼看就要抓着了，却发现眼前白影一闪小姐已经不知去向。

作者有话说

　　小萝莉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