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汽水》冷水江

3、苏海

　　“所以，他捡到了你的吊坠并且为了还你——”情水话说到一半停顿下来，然后用一种不太聪明的眼神看着迟遇。

　　她问：“你们俩以前认识？”

　　要是认识哪还会在超市这么尴尬，迟遇自顾自摇头，言简意赅道：“这件事就此结束，勿提。”

　　情水靠着沙发“哦”了声，但显然没放在心上。

　　之后两人又聊了点别的话题，迟遇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两声，她看了眼，是微信。

　　情水继续讲着。

　　迟遇单手握着手机，屏幕滑开后自动解锁，微信跳出，一个备注为［小时］的头像给她发来两条信息。

　　［姐姐，你能来我学校一趟吗？］
　　［我的班主任他是个魔鬼！他要让我请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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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五点，苏海一中学生放学的时间。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迷雾灰紫奔驰此时正停在路边，透过车窗，迟遇看见一大片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背着书包从校内出来。

　　“姐姐，你能去见一下我班主任吗？”

　　刚放学不久的初一学生迟之时正乖巧坐在副驾驶上，日系的橘色格子书包放在后排，安静的车内，只有时不时吸管响起的声音。

　　迟之时今年十三岁，比迟遇小九岁，现在还是一个刚上初一的初中生，上次见她还是在两年前。

　　外公外婆慈祥的声音又在迟遇耳边响起，但不得不让她承认的是——迟之时的确非常可爱。

　　迟之时长得和洋娃娃一样，白皙发光的皮肤，乌黑茂密的头发，葡萄大似的眼睛明亮美丽，还有高挺的鼻梁。

　　迟遇没说话，喝奶茶的迟之时只能一直观察她，最后试探性的问：“姐姐，可以去吗？”

　　迟遇透过车窗看从一中门口出来的学生，久而久之，耳边响起了迟之时的声音。

　　许久，她答应一声。

　　因为班主任要请家长来学校面谈，所以直到现在，迟之时校服外套上系的红领巾还没摘掉。

　　时间走到五点十六分，一中门口出来的学生已经没有几个，迟遇收回目光，伸手把自己身上绑的安全带解开。

　　她偏头看着还在喝奶茶的迟之时，轻声问：“现在喝完还是回家喝？”

　　“嗯…现…回家！”迟之时把没喝完的奶茶放在左手旁边，确定不会倒下把迟遇的车弄脏后，她又再次重复一遍，“姐姐，我回家再喝。”

　　“行。”迟遇没想太多，她下车后把包放在了后排，窗户和车门确定锁好后，让迟之时走在前面带路。

　　迟之时走在前面，刷脸成功后看见闸机打开，她侧身先让迟遇进去，自己则跟在她后面。

　　迟之时的班级在教学三楼，她带着迟遇走过操场、给她指学校出名的银杏树、经过大会堂前的“校园之星”评选墙。

　　学校现在没什么人，楼梯间也很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姐姐，你初中是在哪个学校啊？”

　　“五中。”迟遇盯着她连跨几阶台阶的脚，声音不冷不热，“看着脚下。”

　　“好的姐姐。”迟之时踩完最后一阶台阶，她站在走廊上，往前给迟遇指了个方向，“那就是办公室。”

　　迟遇走在迟之时后面，办公室门没关，她能隐约看见里面还有几个老师。

　　迟之时快步走到门口，她把头往办公室里面伸了会，迟遇看着她的背影，右边大概扫了几眼，脑袋往左边移动时，很明显的僵住几秒。

　　原来等着她呢，迟之时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迟遇，她往后退几步，举起像机器人一样卡点的手臂，在门上敲了两下。

　　“请进。”

　　迟之时先进去，迟遇后跟上。

　　“姐姐，这是我班主任。”

　　迟遇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人，他很高，长相丰神俊朗，有着扑面而来的少年气，看上去二六二七出头。

　　“你好，我是迟之时的班主任，我姓陈。”

　　“你好陈老师，我是迟遇的姐姐。”迟遇面带微笑的看着他，“路上耽误了点时间，请见谅。”

　　“没事，您能来是我没想到的。”班主任看着躲在迟遇背后的迟之时，开玩笑道，“毕竟之时一直和我说，她家里没人。

　　“来，请坐。”办公室里没多少老师，班主任直接把他对面的办公椅拉到迟遇身边。

　　“这是之时的作业，你可以看看。”

　　“之时平时在学校表现的很好，和同学之间相处也没问题，各科老师也非常喜欢她，不过就是在作业方面——”

　　迟遇拿到英语作业还没翻看，在看到第一页最醒目的班级、姓名、科目、学号的时候，她就有点不想动了。

　　因为迟之时在这四个印刷字周围都画上几朵小花，并且还是肉眼可见的不同品种。

　　她终于知道班主任要和她谈什么了。

　　迟遇翻开第一页，字迹工整，没有涂改的痕迹，这倒是让她没想到的，而翻开第二页时，迟遇的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

　　因为在作业本的最下面，迟之时在老师批好的等级旁边画了个植物大战僵尸同款的紫色食人花，并且在食人花脑袋的右上方用黑色圆珠笔画了个对话的气泡。

　　里面写着：“只有A，没有＋吗老师？”

　　注意到迟遇颤抖的手和脸上僵硬的表情后，班主任自然而然的停下话。

　　待她看完前五页的作业，班主任说：“目前就是这个情况，之时擅长画画是天赋，这方面可以好好培养一下，不过…画到作业本上，未免就有点画蛇添足的意思了，您说对吧？”

　　迟遇没说话，毕竟男人也没指望她说。

　　而躲在迟遇背后不肯出声的迟之时，只敢用脚在地板上画圈圈诅咒班主任掉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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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我走了。”

　　和班主任的谈话结束后，迟遇立刻开车把迟之时送回了家，在这漫长的十五分钟里，迟遇对迟之时没有责骂。

　　车停在了小区门口没动，迟之时终于知道迟遇没打算进去。

　　她安静的看了会迟遇的侧脸，最后解开安全带从副驾驶下去，后排的车门被她打开又关上。

　　迟之时背上书包，把迟遇在711给她买的零食拎了出来。

　　她走到小区门口，依依不舍的看着迟遇。

　　透过后视镜迟遇能看到小区门口的人，她刚要倒车，踏进小区大门的迟之时把书包和零食放在了保安亭的门口。

　　迟遇看见她跑回来后，又熄了火。

　　迟之时走到迟遇这边，等车窗降下去，她问车里的人：“姐，你不回家吗？”

　　上次回苏海是在两年前，那时候的迟遇大学毕业，她面前的迟之时还没有这么高，也没有小升初的烦恼。

　　迟遇把手伸出来摸了摸迟之时毛茸茸的脑袋，漫不经心的说：“我不回了，你先回吧。”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迟之时继续满怀期盼的问。

　　迟遇听完她的问题看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睛是那么的深邃美丽，但她告诉迟之时：“你小时候可没现在这么喜欢我。”

　　听完这话迟之时顿时睁大双眼，她呆愣的看着迟遇，脸上仿佛写着三个大字——“不可能”

　　但奈何她对小时候的事情没有任何记忆，所以迟之时找不到有力的证明帮自己作证。

　　但有一点她可以坚信，她不可能不喜欢姐姐！

　　迟之时抬头刚要解释，却在不经意间看见了迟遇勾起的嘴角，她不服气的嘟了嘟嘴：“骗我干嘛？”

　　迟遇没说理由，反而是向她分享自己小时候的另外一件事：“在我小的时候，爸妈经常骗我。”

　　骗姐姐？年幼的迟之时暂时想象不出来爸爸妈妈骗人的场景，因为从小到大，爸爸妈妈从来没有骗过她，并且还一直告诉她一个道理——小孩子是不可以骗人的。

　　迟之时实话实说：“爸爸妈妈没有骗过我。”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骗你的必要，迟遇笑了笑：“所以小时要听话，千万不要做一个骗子。”

　　“放心姐姐。”迟之时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自豪的说，“从小到大，爸爸妈妈就一直说我是听话可爱的小孩。”

　　“那就好。”迟遇看了眼手机时间，开始催她，“回家吧，天快黑了，我也要回自己的家了。”

　　“好的，姐姐再见。”

　　“再见，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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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次看见迟之时拎着大包小包顺利进小区后，迟遇升上车窗，左胳膊抵着脑袋，右手单手握着手机打字发了两句消息。

　　迟遇重新倒车往路面上行驶，她看了眼导航，最后直走、转弯，车去了别的方向。

　　把车开到711附近后，迟遇靠边熄了火。

　　太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了，她现在不止是饿，还有点头晕。

　　迟遇伸手把安全带解开，她看了眼外面的天，又查看了天气预报，驾龄一年半的经验告诉她——现在开车回苏北不合适。

　　迟遇打开车门后下了车，她径直往前走，然后推开了便利店的门。

　　即将天黑下暴雨的苏海像座低气压的城市，这里没有路人，也没有丽人。

　　暴雨袭来半小时前的便利店里，一个正上班的男人，还在打趣着刚进来没多久的男人。

　　“那你现在有点乐极生悲啊。”店员一边在货架补货，一边回头看向还在吃饭团的男人。

　　“随便吧。”沈槿玉没管他说什么，反正他靠着柜台，吃着晚饭，听着店里的音乐，心思满天飞。

　　“诶，那你多久回苏北啊？”店员回到柜台后面，他看着外面的天思索着，“应该得后天了吧？”

　　沈槿玉摇头，他说：“天晴了就走。”

　　”那你不找你的答案了？”店员趴在柜台上问他，“这次回苏海的目的不是这个吗？”

　　他继续摇头：“答案——”

　　“叮铃铃。”

　　开始刮风了，沈槿玉背着身想。

　　他说：“答案也可以是——”

　　便利店的门从外面被推开。

　　门口有风铃，但进去的不是风。

　　店员笑嘻嘻的听他继续说，眼神乱晃时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趴在柜台上的身体立刻挺直，“欢迎光临。”

　　沈槿玉向后看，目光全放在进来的女人身上，这一刻他没有说话，他也做好了这辈子永远都不说话的打算。

　　迟遇进入便利店左拐，再然后继续往里面移动。

　　两个金枪鱼的饭团买好单，她挑了一个位置坐下，隔着玻璃，看着乌云，暴雨如约而至。

　　迟遇用手掌撑着下巴看外面，久而久之，一小点发光的东西占满她的余光。

　　目光转移，她看着桌上的玉佩。

　　那是岫玉双鱼玉佩，在一定的环境下，发光会到极致。

　　迟遇用手指摸索着上面的纹路，久而久之，她忽然抬头把这东西放到光下，清晰可见的是——她看见了这里面的名字。

　　“这是我的。”

　　男人的声音闯入，迟遇偏头看向他。

　　他的眼睛清亮，身上还有股木质清冷的雪松林，迟遇看着男人，又把目光放回玉佩上。

　　在光线的调合下，她终于看见了那串名字，迟遇用口型念出——“槿玉。”

　　“嗯，我的名字。”

　　男人的声音清冽，迟遇再次把目光放回他身上。

　　他说：“木槿花的槿，玉石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