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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宝陇台(一) ...

  •   黎姳是被窗外刺眼的阳光惊醒的。

      她猛地坐起身,心里咯噔一下,这日头的高度,绝对不止辰时了!

      “坏了!”她低呼一声,连忙推搡身边还睡得四仰八叉,流着口水的关书珏,“小鬼!快醒醒!太阳晒屁股了!我们迟到了!”

      关书珏迷迷糊糊地挥挥手,咂咂嘴嘟囔:“唔……糖……再给我一颗……”

      黎姳毫不客气摇人:“吃糖?再睡下去,我们连沈家堡的门都进不去了!”

      关书珏终于醒了,眼睛瞪得溜圆:“啊?什么堡?”

      “沈家堡!宝陇台!神境试炼!今天!”黎姳每个词都像小锤子一样敲在关书珏懵懂的脑袋上。

      关书珏“嗷”一嗓子弹起来,手忙脚乱地找鞋子:“完了完了完了!师姐肯定杀了我们!”

      两人鞋都顾不上穿好,跌跌撞撞冲去拍韶音的房门。

      “师姐!快起床!我们迟了大到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

      韶音站在门口,眼下挂着两道明显的青黑,长发有些凌乱,罕见地穿着一身皱巴巴的寝衣,她捂着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和歉意:“抱歉…我昨夜不知怎的,失眠了,快到天亮才勉强睡着……”

      黎姳和关书珏对视一眼,心里同时一沉,

      唯一的指望也垮了。

      “那…那他们几个呢?”黎姳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三人冲到院子一看,彻底绝望了。

      袁满四仰八叉地躺在桂花树下,肚皮上还放着半个啃剩的馒头,鼾声如雷,陈九卿更绝,直接抱着厕所门框睡得正香,嘴里念念有词:“喝…再喝…”

      最精彩的还在茶水间。陈晏和纥骨颜两人趴在桌子上,陈晏的一只胳膊还搭在纥骨颜肩上,纥骨颜的头则歪在一边,眉头微蹙,似乎即使在睡梦中也对眼前的状况感到十分无奈,桌上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酒壶酒杯,一片狼藉。

      “起来!都给我起来!”黎姳几乎是在咆哮了,她一把推开陈晏。

      “别闹……”陈晏迷迷糊糊地挥手。

      纥骨颜被这动静吵醒,猛地抬头,眼神还有几分迷茫,但迅速恢复了清明,他看清眼前状况和窗外日头后,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毫不留情地抽走了被陈晏压麻的胳膊。

      “哎哟!”陈晏差点栽倒在地,终于醒了。

      一刻钟后,赤鸟长街上,出现了一队狂奔的奇装异服人士。

      陈九卿的外袍带子系错了,一边长一边短,陈晏两只鞋明显不是一对,袁满一边跑一边还在试图把塞在怀里的馒头拿出来,关书珏头发像个鸟窝,布穗歪歪斜斜地挂着,怎么也弄不好。

      韶音倒是勉强整理好了仪容,但跑得气喘吁吁,脸颊绯红,纥骨颜看起来最正常,但如果仔细看,能发现他向来一丝不苟的衣领也翻折了一边。

      黎姳跑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吼两嗓子:“快点!就在前面了!”

      他们终于在沈家堡在缓缓闭合的大门前最后一刻,连滚带爬地挤了进去。守门的沈家弟子看着这一群衣衫不整且气喘如牛的人,表情一言难尽,但还是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进去。

      一名仆从引着他们来到观看台的一个包间,当包间的门在身后关上,暂时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后,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大笑。

      袁满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馒头,指着关书珏的头,“你的头发是被雷轰了吗?”

      陈晏闻声瞅了一眼,本来没觉得好笑,但看见关书珏顶着一头鸡窝,面无表情的看过来,一时没绷住,笑的直不起腰。

      “很好笑吗?”

      刚好起床气还没醒,又见两个碍眼的家伙这般欠揍,上去就是两拳。

      兄弟两在一旁抱头痛哭。

      在一片吵闹中韶音打了个哈欠,拿了把小梳子开始给关书珏捋直头发。

      黎姳默默叹了口气,

      他们到底靠不靠谱。

      陈九卿:“好了好了,别笑了,”他努力想维持一下严肃的氛围,“试炼好像快开始了。”

      虽然开头狼狈万分,但总算赶上了。

      沈家堡算得上是一座小城,长满青苔的筑墙之上,几个兵面无表情的立在那里,给城墙之外添了几分紧张。

      沈家堡地域辽阔,处东虞和沧烺的交界处,差不多各占一半,混黑的墙壁,固若金汤,将堡垒内的万家烟火包裹住,十里长街商农耕作往来,屋舍俨然,男女安乐和睦,百年来亦是如此。

      最大的比武擂台就设在此处,

      宝陇台上,正中央印“武”字朱鸟盘旋图样,向外铺开五条红色长绒绸毯,直抵朱红顶天柱。

      这五根红柱柱顶各自托举而生出火球,翻涌不灭,照应秋日之下的彩凰阵,彩凰阵是郑氏所设,乃其独门法阵,铺设覆盖整个沈家堡,

      其实此阵与纥骨颜所设屏障空间类似,都是为了保护现场,阵心打在宝陇台“武”字中央,火球相互连结,环环相扣,红柱之间隐隐落下的玄幕将宝陇台全全围住。

      而宝陇台之外是十丈高的阁楼,阁楼围绕宝陇台呈圆弧形,一圈叠摞一层,往那天穹伸去。

      此次试炼来的人不少,除了来参加试炼的,大多都是来凑热闹,底下没落座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声音嘈杂至极。

      第一场试炼过后就会有等阶排名,共分天地玄黄四个层次,天最上,黄最下,“天”字层有三个名次,“地”字层有五个名次,“玄”字层有十个名次,“黄”字层不限,式样天一、天二……以此类推。

      当然阁楼包厢落座顺序也有讲究,越往上名次也就越高。

      宝陇台立有木桩群,错落堆叠,高大粗壮,顶端挂有彩色绸子花。

      木桩旁是一个妇人,衣着紫色襦裙,银花薄纱披帛旋绕于手臂间,通身清冷气质。

      她向众人朗声宣布,“此次试炼规则,同层对决,夺过对方彩环者,胜,抢先拿到高台之上的彩环者,胜,对方先行越界,胜。下层可挑战上层,上层不可指定下层,若胜,则排名对换,反之,淘汰。”

      从“地”字层往上,阁楼的隔间虽都是半敞外示,但都设了层纱帘,并不会向台下众人露面。

      “天”字往上其实还有楼层包厢,那里面不设名次,却有众人把守观望,纱帘浮动之下,诡秘莫测,看不得是哪股势力。

      不过,即使不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顶楼之上的贵人无外乎四大世家,至于世家各自派了哪些人来观测,无人知晓。

      纥骨颜环顾四周的环境,上一世虽没来过此地,但对于这届神境试炼有所耳闻,比试规模盛大,能从其中决出的人都是佼佼者,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最后到底是谁从中脱颖而出。

      就在他出神之际,一抹青绿色将他的思绪拽了回来,当他还想凑近些看仔细时,那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阁楼廊间。

      他神情渐渐暗下来,他承认自己最近眼睛和脑袋有些混乱,导致总是这样认错人。

      在“天”字四号间,也是个小厢房,这里并没有其他隔间那般宽敞,只单单设有桌椅,连个仆从也不曾配备。

      这里其实并非是招待客人的,顶多算的上是储物间,可见,将杂物腾出去后,并未宽敞许多。

      陈九卿几人来到此处,领路的仆从在一旁躬身道:“楼管家已看过传信,几位稍作片刻,待他那边的事情忙完再作商议,还望诸位多担待。”

      说罢,仆从垂首出了房间。

      陈晏抬头,扬了扬下巴,“诶,上面的人应该就是世家派来的吧。”

      纥骨颜:“神境试炼虽然由慕氏主办,但其他世家好像也出了钱扶助,所以若是过程中有相中的人才,顺势便可以收入门下。”

      袁满:“这不是光明正大的跟慕氏抢人咯。”

      纥骨颜:“倒也不是,每个世家都有自己的盘算,擅长的东西也不太相同,各有各的特点,所以很少会有同时抢一个人的情况。但难免有个例,比如这个人实在优秀,被世家争先恐后争夺,不过这几年很少在神境试炼中出现这样的人物了。”

      “还有,他们能在神境试炼齐聚一堂,主要是为了维护各方的关系,他们除了需要各为其主,剩下的便是维护安定,惩奸除恶。作为九州之上最厉害的四个修仙世家,同在九州之上,又有相同的责任,那合作和交流就是不可避免,所以他们会在一些重要的场合会晤。”

      提及其他世家,关书珏突然想起来关于昨晚逛灯会时从旁人那听到的关于周氏的消息,

      “我昨晚听见有人说周氏也是为了苍玉而来。”

      韶音点头接过话说:“来这里求人的阵仗还挺大,周氏主母亲自来的。”

      黎姳下意识看向纥骨颜,看见他若无其事的将一盏茶端起来喝,她开口说:“难不成是因为古城毒战一事?”

      陈九卿对于黎姳的猜测有些意外,“你竟然也知道此事,确实是这样。”

      “经过古城毒战一役后,贺兰损失惨重,投了一城,塞北将他们逼退到了汶城,不久汶城也被毒液腐蚀,贺兰兵还在奋力救城,不过毒性实在太强,估计再过些时候汶城也要沦陷。”

      关书珏挠挠腮:“周氏为了此事四处求人,上次不是去仙盟求药么?最后还不是被——”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顿了,

      她想说被无上厌给抢走了。

      韶音摇摇头,叹了口气,“若是上次周氏能够拿到玉坤引,说不定古城能守住。”

      两国交战,百姓遭殃,再怎么样,毕竟百姓无辜。

      “他们是怎么知道苍玉能解毒液的毒呢?”

      黎姳又提出一个关键的疑点,

      大家一愣,

      关书珏摊手:“这谁知道呢。”

      陈晏在角落突然开口:“你们有没有记得,在亓官雪的记忆中身中尸毒之人与中过毒液之人的症状几乎没什么差别。”

      韶音:“所以你是说周氏看出了这一点,他们觉得苍玉也能解毒液?可这都是七百年前的事了,而且当时都没有周氏的参与,怎会知道此事?”

      陈晏:“我是说,他们一定是看出了这两种毒之间有什么关联,也就是相似的地方。”

      韶音:“也就是说他们不一定是因为症状将二者联想起来,而是因为看出了尸毒和毒液是同一种毒。”

      听到这,黎姳的动作不由一停,尸毒喝毒液确实是同一种毒,都是由毒草忍冬炼制。

      陈晏摊手:“我也只是猜测,说不定周氏也可能是病急乱投医。”

      旁边一直沉默的纥骨颜终于开了口:“你说的不无道理,若真这样说,我们想要拿到苍玉岂不是更加不可能了。”

      陈九卿:“也只能看看慕氏怎么说了。”
      ……

      “第一场,黄十二对黄十五。”

      “黄十二胜!”

      “第二场,黄三对黄五。”

      “黄三胜!”

      “第三场,黄二对黄十八。”

      ……

      乔天醉趴在木栏上,往底下的宝陇台眺望了好一会儿,

      双丫髻下垂着一根彩色布穗,远看去像个小铃铛,随着乔天醉晃动的脑袋摇摆不定。

      她鼓气将她肉嘟嘟的脸撑起来,然后在嘴巴里一吸一放,样子十分搞怪。

      看了片刻觉得无趣,就蹦蹦跳跳入了帘后,瞪大了眼睛惊叹道:“好——多——人——哇!这么多人都想挤进慕家吗?”

      她挠了挠头,一脸困惑:“可我不是听说,慕家厉害的本事都是血脉相传,传内不传外吗?怎么还每五年搞这么一场大比?搞不懂。”

      几人围在木桌边落座,

      韶音见盖碗里的茶泡的差不多,将其拿起来放在鼻尖闻盖,待香气正好,随后依次分汤。

      众人接过茶杯品尝。

      韶音看了乔天醉一眼,莞尔一笑,“小师妹记得没错,早先的确如此。两年武会三年大比,都是氏族内部比试,但自从风月主执掌家族后,就改了规矩。如今这五年大比对外开放,不再像过去那样封闭了。”

      不同于其他氏族,慕氏源自神火世家微生一族,拥有燃尽万物的玄冥火,世代遗传,如此尊贵的血脉当然在九州之上格外稀缺,被许多有心之士觊觎,为了自我保护,慕氏从不对外传授独到火功功法。

      她顿了顿,继续温言道:“慕氏源自神火世家微生一族,拥有可燃尽万物的玄冥火,这血脉尊贵却也招人觊觎。过去为了自保,他们从不对外传授独门火功。但风月主经历过家族濒临崩盘的危机后,意识到固守血脉只会让人丁越发稀少,于是开始仿效其他世家,对外开放,广纳贤才。”

      “如今在九州修士心中,东虞慕氏的地位,恐怕仅次于贺兰周氏。”陈晏接过话头,吹了吹滚烫的茶汤,“大家看重的无非是待遇和机会,生怕这些大宗族排外、打压。而慕氏历代传统便是强者为尊,只要你够强,不管出身,哪怕是乞丐、妇孺,在这里也有一席之地。这对那些急于崭露头角的修士来说,简直是梦寐以求之地。再加上比试彩头丰厚,自然每次大比都人山人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宝陇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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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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