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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尾(五) ...

  •   叱行朝堂内扫了一眼,意味深长道:“你们鄞宗的胆子倒是挺大。”

      “是我发的钱不够,而今什么活都接?”

      听罢老头吓得一激灵,三只眼睛慌忙眨眼,“不敢不敢,主君恕罪。”

      话落,黑灰背影在拐角消失,一时间,偌大院落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一善春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坡脚地把地上吹乱的杂物摆回原处。

      就在这时,一个冒冒失失的弟子冲了进来,看着堪比被雷劈过的现场,倒抽一口凉气:“副、副守?!这…这是遭贼了还是遭天谴了?!”

      一善春听人来,一善春瞬间挺直腰板,努力拂了拂沾灰的衣襟,摆出副世外高人的淡然模样:“慌什么?无事发生。”

      弟子眼珠子瞪得溜圆,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天空:“可…可咱家的屋顶……它、它漏了!好大一个洞!”

      阳光正透过破洞,精准地打在一善春沾着灰的脸上。

      “没事。”

      嗯,通风,挺好,小事。

      老人沧桑的声音有些苦味,摇摇欲坠的窗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将一善春吹了一脸,

      “副守,你头上有树叶。”

      堂内弟子知道,平日里副守最爱干净,

      一善春在头上一摸,取下几片落叶后,笑得有些僵硬:“小事。”

      那弟子实在忍不住,一脸天真无邪:“算筹断了也没事吗?”

      一善春顺着弟子的指头往下看,自己的左脚精准无误地踩断了玉骨筹,他猛然一抬,

      该死!

      他踉跄了几步,看向院落还跪在地上的红色身影,瘫坐在凳子上,猛吸一口气,“都是……小事。”

      弟子顺着一善春的目光看过去,心中一惊,

      脸上表情几经变化后,恍然大悟,

      毋庸置疑,主公这暴戾指数,还是相当权威了。

      “为何主公独一人跪在外面?看着怪……肃穆的。”

      一善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牵动了脸上的灰,掉下来一撮,压低声音:“方!主!君!刚!来!过!”
      语气里充满了“你懂了吧?别问了!”的警告。

      “因为何事?”弟子完全没接收到信号,傻乎乎地追问。

      “魔骨?”

      一善春冲那弟子使了个眼神,让他咬紧牙关,

      他气的咂咂嘴,“多话。”

      “就你问题多?”

      弟子把嘴巴闭紧,但看了看院落,又把话匣子打开了,“宗主是不是在门口?”

      看见莽邢见笑,一善春霍然起身,忙找个桌子准备往下钻,

      这老阴逼!若是被他知道私联主公,定气的把自己这口老牙掰下来。

      弟子不解,“副守,你躲什么?这是你屋。”

      “完蛋,他不知道我干这个。”

      “什么?”

      “开小灶。”

      ……

      “您闻闻!”莽邢见笑抬起胳膊往黎姳鼻子上凑,

      黎姳被衣袖上的味道呛了几口,“你有病?”

      一来就让她闻味道是什么意思?

      黎姳嫌恶的看了看那人惨白渗人的鬼脸,

      叹了口气,

      好吧,他确实有病,

      有一种赤手打在空气上的感觉。

      莽邢见笑激动道:“这是蒜味!那呆头鹅往我身上扔了一堆蒜!”

      “您不是不知道,川花最忌辛辣之物,他要整死我。”

      黎姳耷拉着眼皮,“哦。”

      她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面无表情道:“那可真是可惜,你还活着。”

      莽邢见笑歪歪脖子,颈边的青纹格外醒目,“主公,我好歹也是在帮你,你这话说的让属下心寒呐。”

      闻言,黎姳从乾坤袋里找出玉牌,扔给对方,“不用拐着弯的提醒我。”

      上次在仙盟,莽邢见笑也在,但二人澄清说并非同路,不知道对方的来意,黎姳有种被当成傻子的感觉,

      好吧,两人互相不知对方的存在,却能说出“杀人瘾犯了。”这样相同的口供,

      她想,这约莫是从属于同一个主子的默契,对吧?

      为了顺利将计划进行,她逮出一直在暗处的莽邢见笑,逼他妥协,最后他只提出一个要求——讨要一个东西,

      黎姳同意了,

      此物是一个人族女子的东西,

      这位女子,母亲认识。

      当年母亲收留过她,她便将这玉牌相赠,

      这人叫什么长什么样黎姳不记得了,只记得是莽邢见笑还在人族时认的姐姐,

      已经过去上百年,尸体恐怕都挫骨扬灰了,至于他为何突然向她讨要此物,黎姳不清楚,也不感兴趣。

      莽邢见笑拿到玉牌后,完全换了一副神情,他负手而立,绿幽幽的眼睛无神似的弯着,“主君知道你不会放人。”

      “他让属下接你回宫,这个月,下个月下下个月都不能出去,属下会一直盯着。”

      黎姳神情恹恹,

      呦,这脸变得挺快。

      她顺着莽邢见笑的指引往魔宫的方向走,

      对方继续说:“主君还说,闭关这几个月主公好好修炼,若是炼不好,就把珠子交出来。”

      ……

      三叹院,一座凉亭,从红漆梁上泻下来的纱布随内亭琴声悠扬婉转,这琴声好似比普通的演奏要空洞,犹如耳畔呢喃,渗进心里,若是心绪紊乱就很难再出来。

      “老家伙,还有心思在这儿弹琴?”陈阿鹤掀开帘布,自然而然地坐在对面,拿过面前的一盏茶一饮而尽。

      陈阿鹤面前的男子,一袭红白相间的长袍,质地是轻纱,看着轻盈,他一头青丝,不扎不束,可看着却很年轻。

      面容出尘,肌肤白皙,风一吹,飘飘洒洒尽显谪仙一般的气质。

      他就是嗜宗宗主,丌官岄,

      嗜宗与其他魔宗不太一样,比较闲,不争不斗,除了风花雪月,派内争斗皆不过问,当魔域上下都在预测宿吾掌握魔兵大权的时间,并纷纷开始巴结时,唯独嗜宗沉得住气,不闻窗外事。

      是以此宗门日渐没落,弟子少,是魔宗里最不起眼的,总受人欺辱和鄙夷,

      丌官岄是九宗内资历最低,年纪最小的,但却满头白发,心性不急不慢,远远看去的确像个老人,

      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只道:“在我嗜宗宗门,不弹琴,弹你吗?”

      “噗——”

      这句话乐的陈阿鹤把嘴里灌满的茶水一口气喷了出来。

      陈阿鹤捧腹咯咯笑着,他指着丌官岄说:“竟还能开得起玩笑,想必你也是没什么事儿,看来我这小儿的担心是多此一举啊。”

      “何故?”

      “主公回来了。”

      丌官岄手上只是一滞,随即也没有说话,仍然沉默。

      “你竟这般淡定?”

      丌官岄:“那我应该用什么表情?”

      陈阿鹤一时噎住,“……”

      “她那八百两还你了没?”

      “没。”

      陈阿鹤嘴角僵了僵,“她东市的铺子烧了。”

      丌官岄:“我知道。”

      陈阿鹤:“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丌官岄:“她暂时没有能力还这笔钱。”

      听罢,陈阿鹤跳起来,“错!她又有新的借口不还钱,”

      “喂,大哥,你这钱起码有五十年没还了啊!”

      丌官岄不为所动,面对对方的上蹿下跳,他只觉得心烦,“无法避免的灾祸,非人愿,而且我暂时又不缺这笔钱。”

      “……”

      陈阿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苦涩的字:“你还欠着我的钱……”

      丌官岄稍稍一愣,敢情陈阿鹤这么主动心急,原是为了这个,

      陈阿鹤作为玉诡宗的副守,宗门规矩将钱财放在首位,但这个宗门可能因为修此类魔功的缘故,导致该宗门的弟子自身会带有很强烈的重利倾向。

      总结一句话,爱财。

      丌官岄在想,像陈阿鹤这样爱财的人都能借钱给自己,做兄弟还是够意思。

      陈阿鹤见丌官岄的眼神里只有一瞬间的愧疚,随后若无其事在那弹琴,他咬咬唇,“你知道这钱你不催她,会如何么?”

      丌官岄:“她不还?”

      陈阿鹤:“外面都在传你站队了,你在支持她做生意,与主君作对,助她拿下东西两市的管辖权,”

      丌官岄:“?”

      “谁在造我谣。”

      陈阿鹤:“你没有么?”

      闻言,丌官岄觉得有些冤枉,停下手上动作,苦笑道:“我只是借了她八百两。”

      “就算我站队,站谁……对旁人会有何影响?”

      “再者,有人能明目张胆偏袒主公爷,为何主公不行?”

      疾风而过,白纱在亭子炸开一朵白莲,陈阿鹤气冲冲扯开糊脸的纱账,“问题在这么?”

      “管辖权是主君和她置气的筹码,明白的人躲远点就行了,你还站队,这不单方面直接驳了主君的面子?这地方你还想不想待?宗主的位置想不想要?”

      “你看她最近和君主的关系,两人一见面就打架,这会儿已经被君主罚禁闭了。”

      沉默片刻,丌官岄起身,负手而立,青丝与纱帐交缠,只听他缓缓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随他们怎么想。”

      “呦呦呦,好一个身正不怕影子斜,倒时候真落在你头上可别哭!”

      丌官岄抓住重点:“谁哭?”

      他皱了皱眉,继而反问:“那能怎么办?”

      “追债?”

      “我打得过她么?”

      好吧,打不过。

      陈阿鹤:“跟主君说明一下情况,说你是被她逼的。”

      “这事儿我可干不了。”

      丌官岄眼神一敛,摆摆手,一本正经道:“我是自愿的。”

      “你——”

      陈阿鹤的话噎在喉咙,他伸出去的一根手指放了下来,面对眼前的老小人也不知是该骂还是该打,

      置气似的哼哼了一声,骂骂咧咧地甩袖离去。

      庭院恢复寂静,须臾,丌官岄似是感应到什么,迅速拿出茶壶往某处一扔,

      一个瘦小的弟子稳稳接住扔来的茶壶,他从暗处走来,身子因为刚刚的惊吓还有些颤颤巍巍,“宗主。”

      丌官岄眼睛一眯,细细打量此人:“去哪了?”

      庆离挠挠头:“昌平街在办花节,我——”

      “花节昨日已经结束了。”

      丌官岄好像早知道对方在说谎。

      这话让庆离怔在原地,

      丌官岄又问:“你拿我的喻令做什么去了?”

      庆离睁大眼睛,一只手下意识往怀里抓,发现怀里的喻令已经没了,

      丌官岄还是发现了,

      “为何走私玄铁?你这几日干了什么?”

      “我没——”

      丌官岄知道对方在找借口,他及时打断,说:“你知不知道就在昨日,慕家的人已经寻着踪迹找过来了。”

      “你到底干了什么?”

      话音落地,庆离跪坐在地上,垂头一声不吭。

      庆离眼神阴冷,一改方才慌张之态,邪笑道:“再过几日,就会查到宗主身上,那些让您身陷囹圄的谣言马上便能不攻自破。”

      假扮历掌柜的正是庆离,而他也不是宿吾的走狗,与他真正对接的人其实是桃夭夭,桃夭夭出钱让他办事,想办法让黎姳的铺子开不下去,这正好合他意,他便借着这东风将黎姳的铺子烧了。

      丌官岄突然想起上个月庆离在学引火咒,再联想到昨日从慕家口中得知,那是北境玄铁,“铺子是你烧的?”

      庆离突然跪直身子,抓紧对方的衣袖,两眼哀凉,“宗主,谁都不能伤你。”

      丌官岄皱眉一喝:“你疯了?何人伤我?”

      “嗯,我疯了。”

      “打从你决定帮黎姳开始,我就疯了。”

      丌官岄甩开对方的拉扯,低眉反驳:“谁要帮她,我没有。”

      庆离笑了,

      笑声很低,“这么多年过去,宗主你的眼睛还是不会说谎。”

      “老家伙!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陈阿鹤的声音又折返回来,他看见院落的场面,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丌官岄:“何事?”

      “好消息,都在传那铺子是你指使庆离干的。”

      “坏消息是八百两又飞走了……”

      莽邢见笑没看住,黎姳还是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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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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