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吟游诗人的电子酒馆》知我罪我惟春秋

4、电子木鱼

　　　　寒山寺研发部的空调发出老僧入定般的嗡鸣。
　　李志明推开玻璃门时，智能香炉正喷出青烟状的WiFi信号，铜佛像掌心托着的二维码被夕阳镀了层金边。

　　功德箱改成的NFC感应器"叮咚"响了一声，穿亚麻长裙的女孩扫完码，对着佛龛比了个心，手机壳上"佛系少女"的镭射贴纸晃得人眼晕。

　　"李工，木鱼音效要加混响吗？"实习生林小悦从三屏电脑后探出头。
　　她工位上摆着星黛露保温杯，手机壳印着顶流偶像吴电鳗的卡通头像，充电线缠成的莫比乌斯环正在偷连寺庙的功德WiFi。

　　李志明把需求文档拍在桌上："解释下为什么敲木鱼会弹出并夕夕链接？"

　　"这是产品经理说的'场景化电商'。"
　　林小悦转着触控笔，笔尖在空中划出荧光轨迹。
　　"您看这段if循环——如果用户功德值超过888，就触发三次'助农水果'弹窗，但大悲咒模式有个BUG..."

　　她突然僵住，盯着屏幕上暴涨的数据曲线："完犊子，吴电鳗超话开始用木鱼刷榜了！"

　　茶水间的对话被咖啡机轰鸣打断。
　　林小悦从冰箱拿出两瓶茉莉花茶，瓶身凝着的水珠在功德值监控屏的蓝光里像在跳电子往生舞。

　　"上周测试时我发现个漏洞，用户发愿内容会被转译成微博文案。有个阿姨敲了《地藏经》，结果自动生成二十条'地狱不空不买新包'。"

　　"然后呢？"

　　"然后那条微博被吴电鳗反黑站挂了，说我们搞玄学PUA。"
　　她晃着手机，锁屏是爱豆最新舞台照——吴电鳗戴着赛博佛珠跳机械舞。
　　"不过昨天他们工作室联系方丈，说要合作AI讲经直播，条件是给吴电鳗的虚拟形象加个功德金身特效..."

　　警报声突然炸响。
　　服务器监控屏泛起血红，十万台手机正以每秒百次的速度敲击电子木鱼。
　　林小悦扯下AirPods，头发粘在嘴角："功德值被劫持了！全流向同一个IP！"

　　李志明看着数据洪流冲向滨江区某座玻璃大厦。
　　林小悦已经调出卫星地图："是星海传媒，吴电鳗工作室所在地。"

　　"准备溯源工具包。"李志明抓起外套，"还有，把你那个会发光的应援口罩摘了。"

　　路过天王殿时，两人被智能功德箱绊住脚步。
　　机械臂突然抓住李志明裤脚，电子音念着"施主扫码结缘"，二维码投影在他鞋面上不断放大。
　　林小悦掏出手机要扫，被李志明一把拽开："这玩意上周把方丈的袈裟吞进去换了三张美团优惠券！"

　　暴雨前的闷热裹着整座城市。
　　星海传媒大厅里，空气循环系统喷着雪松香薰，与吴电鳗代言的"佛系少年"香水同款前调。
　　穿应援色镭射外套的女孩们抱着笔记本穿梭，胸牌上印着"意念打榜组"。
　　有个姑娘的移动电源贴着"哥哥的电力像电鳗"。

　　"这是我们新研发的功德转化系统。"经纪人杨薇的耳坠晃着冷光，美甲上的碎钻拼成"WDW"字母。
　　"姑娘们通过脑波共鸣提升电鳗运势，木鱼APP只是其中一环。"
　　她身后的电子鱼缸里，机械锦鲤正在吞吐数据包。

　　李志明注意到会议室的白板写满佛经与算法公式。
　　某位程序员在《楞严经》旁标注着："while循环要加业力判定"。
　　底下有人用红笔补了句"佛祖说递归要有终止条件"。

　　"能看看后台吗？"林小悦突然开口，"流量过载会烧毁服务器。"

　　杨薇挑眉打量这个戴猫耳发卡的姑娘："小妹妹追星吗？"

　　"我修过MIT的分布式系统课程。"
　　林小悦掏出平板，锁屏还是吴电鳗的照片——他正在虚拟法会上比划赛博手印。
　　"顺便说，你们用《往生咒》当AES加密密钥，相当于用佛经当WiFi密码。"

　　机房的门禁卡发出佛号提示音。
　　五十台顶配电脑组成环形矩阵，少女们戴的脑机接口闪着幽蓝光晕。
　　林小悦蹲下来检查网线，发现每根线都缠着开光红绳："这是哪个天才想的防掉线方案？"

　　"李工！"
　　她突然指着天花板。
　　通风口垂下一串U盘，每个都刻着木鱼图案。
　　"他们在用这个物理外挂！"
　　最末端的U盘吊着吴电鳗Q版挂件，正随着空调风转圈。

　　茶水间的自动咖啡机正吐出拿铁，拉花是木鱼形状。
　　李志明看着鱼缸里随打榜节奏变色的水母，听见杨薇在身后说。
　　"下周电鳗发新专《大悲咒Remix》，需要八百万转发量，佛家讲究普度众生..."

　　"但你们劫持了八百万次木鱼敲击。"林小悦突然插话，"知道这相当于多少DDos攻击吗？"
　　她掏出平板展示流量图。
　　"昨晚九点峰值期间，灵隐寺的功德CDN服务器差点超度成舍利子！"

　　暴雨砸在玻璃幕墙上时，林小悦正往U盘里灌入反向代码。
　　她卫衣兜帽的兔耳朵被空调吹得晃动："我在木鱼程序里埋了后门，劫持的数据包会原路反弹。"

　　"你什么时候写的？"
　　李志明看着屏幕上滚动的《金刚经》代码，其中混着颜文字注释。

　　"上次产品经理说'要做出禅意与商业化的完美平衡'时。"
　　她吐吐舌头。
　　"不过现在触发机关需要吴电鳗本人的生物信息..."

　　警报器突然嘶吼。
　　所有电脑屏同时亮起吴电鳗的紧急直播画面，他背后的AI佛像正在崩解："家人们，我给大家跳段《极乐净土》赎罪..."
　　弹幕炸开金色莲花，每条评论都在自动销毁。

　　林小悦突然拽过李志明的手机。
　　她快速登录某个灰色论坛，找到吴电鳗三年前的素人账号："瞳孔识别！用他出道前发的自拍！"
　　照片里的男孩比着剪刀手，背后的网吧招牌写着"全网吧电脑已安装木鱼外挂"。

　　当网信办人员破门而入时，最后一行代码刚好编译完成。
　　所有电子木鱼集体震动，吴电鳗的超话下起橙花雨，转发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林小悦捡起摔裂的手机壳，轻轻撕下爱豆贴纸，皱了皱眉。
　　“该换偶像了，听说新晋顶流是AI和尚？”

　　三个月后，李志明在灵隐寺看到新装的智能转经筒。
　　扫功德码的老太太们议论纷纷。
　　“听说那个电子木鱼超度了个大明星...”
　　有个老居士举着手机直播。
　　“家人们看这个二维码，扫了能听AI和尚唱《孤勇者》！”

　　林小悦的明信片躺在办公桌上，照片是她参与修复的敦煌飞天数字壁画。
　　背面荧光笔写着。
　　“我在给菩萨加数据莲花的特效，这次绝对不夹带私货！”
　　“PS：新AI和尚的虚拟袈裟会闪现并夕夕链接，要不要接单？"

　　暮色漫进窗户时，李志明调试完最后一段代码。
　　殿外传来小沙弥的惊呼，他正用平板拍摄晚霞，镜头里的云层边缘浮出木鱼形状的光斑——那是附近写字楼玻璃幕墙的反光。
　　香炉青烟袅袅升起，在扫码支付的"叮咚"声里散成细碎的星光，某个瞬间看起来像是吴电鳗超话里消散的电子尘埃。

　　智能功德箱突然唱起《难忘今宵》，机械臂夹着张皱巴巴的符纸伸到李志明面前。
　　他眯眼辨认着朱砂打印的符咒，发现是张过期的"防BUG灵符"。
　　背面印着星海传媒的Logo，以及一行小字：本产品最终解释权归吴电鳗工作室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