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指令》隗夏

7、系统异常

　　任务011失败后的第三天，黎未收到了系统的新指令。
　　这次的指令格外简短：
　　【任务012：暂停直接接触，转为观察。时限：72小时。任务内容：记录目标人物周奕辰的非公开行程及社交细节。奖励：根据信息价值评估。失败：积分-50。】
　　观察任务。黎未盯着光屏上的文字，第一次对系统产生了某种怀疑。
　　为什么突然要观察？之前的任务都是要求直接接触、互动、表达“关心”，现在却要她退到暗处，像个侦探一样收集信息？
　　而且“非公开行程”这个词也很微妙——系统要她跟踪周奕辰吗？
　　黎未感到一阵不适。但积分-50的惩罚摆在眼前，负30分的现状让她没有太多选择余地。
　　第一天，她按照系统的要求，开始记录周奕辰的行程。
　　早上7点，周奕辰准时出宿舍，去操场晨跑半小时，然后去食堂吃早餐——通常是一杯豆浆和一个鸡蛋饼，吃得很匆忙。
　　上午8点到12点，他在经管学院上课或去图书馆。黎未不敢跟得太近，只能远远看着。她发现周奕辰在图书馆有固定的座位——三楼靠窗的位置，旁边很少有人坐，像是一种无形的禁区。
　　中午12点，他在第二食堂吃饭。大多数时候是一个人，偶尔苏晴会出现，两人会一起吃饭，聊天，但看起来更像是朋友间的交流，没有亲密举动。
　　下午，他有时会去实验室，有时会去体育馆。周三下午有固定的篮球训练，周五下午则会去校外的咖啡馆——黎未跟过一次，发现他是去见一个看起来像学长的人，两人在讨论什么文件。
　　晚上，周奕辰通常在图书馆待到九点半，然后回宿舍。他很少参加社团活动或聚会，生活规律得近乎刻板。
　　黎未把这些信息一条条记录下来，通过系统的界面提交。每提交一条，系统会给出一个简单的反馈：
　　【信息已收录。价值评估：低。】
　　【信息已收录。价值评估：中。】
　　【信息已收录。价值评估：低。】
　　大多数信息都被评为“低”价值。黎未不知道系统到底想要什么。
　　第二天下午，她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情况。
　　周奕辰没有去图书馆，也没有去实验室，而是独自一人离开了校园。黎未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她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看着周奕辰上了公交车。她也跟着上了下一班车。车开了二十分钟，到了一个黎未不熟悉的街区。周奕辰下车，走进一家看起来很普通的咖啡馆。
　　黎未在街对面找了个位置，透过玻璃窗观察。周奕辰在咖啡馆里坐下，点了杯咖啡，然后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看起来很平常。
　　但十分钟后，另一个男人走进了咖啡馆。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西装，气质成熟。他在周奕辰对面坐下，两人开始交谈。
　　黎未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从肢体语言看，谈话很正式。男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周奕辰，周奕辰接过来仔细翻阅，偶尔会抬头问什么。
　　这不是朋友聚会，更像是某种商务或学业上的会面。
　　黎未拿出手机，假装自拍，实则拍了一张照片。照片很模糊，但能看清周奕辰和那个男人的脸。
　　她正准备拍第二张时，手机突然黑屏了。
　　不是没电——电量还有70%。是突然黑屏，无论怎么按电源键都没反应。
　　几乎同时，系统的提示音在她脑海中尖锐响起：
　　【警告：检测到异常信息采集行为。请立即停止。】
　　【重复：请立即停止当前行为。】
　　黎未愣住了。异常信息采集行为？她只是在拍照片，这也算异常？
　　【系统判定：该行为可能暴露宿主及系统存在。风险等级：中。请立即离开当前区域。】
　　离开？但她的任务就是观察周奕辰……
　　【立即执行。】
　　系统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强硬，与之前的机械感不同，这次带着明显的命令口吻。
　　黎未看了看街对面的咖啡馆，周奕辰和那个男人还在交谈。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回到学校后，手机自动恢复了正常。黎未尝试查看刚才拍的照片，发现照片已经被删除——不是存在回收站里，是彻底消失，连拍摄记录都没有。
　　她打开系统界面，想问清楚怎么回事，却发现任务状态已经更新：
　　【任务012进度：70%。特殊事件记录已提交。奖励预评估：积分+10。】
　　特殊事件？奖励+10？这是目前为止最高的一次奖励预评估。
　　但黎未高兴不起来。系统的反常表现让她感到不安——为什么不允许她拍照？为什么突然提高奖励？那个和周奕辰见面的男人是谁？
　　那天晚上，黎未失眠了。她躺在床上，反复回想系统的警告和那个被删除的照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凌晨两点，她实在睡不着，起身打开电脑，开始在网络上搜索周奕辰的信息。
　　学校论坛、社交媒体、甚至一些商业资讯网站——她输入“周奕辰”三个字，仔细浏览每一条结果。
　　大部分信息都是她已经知道的：优秀学生、家世良好、成绩顶尖。但在一个很小众的商学院学生论坛里，她发现了一条去年的旧帖子。
　　帖子标题是《周氏集团继承人确认进入A大经管学院》，内容很短：
　　“据悉，周氏集团董事长周振华之子周奕辰已确认今年入学A大经管学院。周氏集团近期在科技投资领域动作频频，外界猜测继承人选择A大或与该领域布局有关。”
　　周氏集团？黎未知道这个名字，那是一家很有名的投资集团，业务涉及多个领域。周奕辰是周氏集团的继承人？
　　她继续搜索“周氏集团周奕辰”，但相关信息很少。显然周家在这方面保护得很好，没有让儿子的信息过多曝光。
　　但那条论坛帖子，再结合今天下午周奕辰与那个西装男人的会面……黎未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周奕辰的生活，可能比她想象的更复杂。
　　而那复杂的部分，也许就是系统真正感兴趣的东西。
　　【系统提示：请宿主保持正常作息，避免过度调查引发风险。】
　　冰冷的提示音突然响起，打断了黎未的思绪。她看着电脑屏幕，突然意识到——系统在监视她。不仅监视她的行为，还可能监视她的思想。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她关掉电脑，重新躺回床上，但再也睡不着了。黑暗中，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很快，很重。
　　系统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她攻略周奕辰？真的是为了所谓的“真爱”吗？还是……有别的目的？
　　还有沈述白。他对她的好，真的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吗？
　　太多的疑问，没有答案。
　　第二天是周五，黎未按照之前的观察记录，知道周奕辰下午会去校外那家咖啡馆。她没有跟去——系统的警告还在耳边，她不敢冒险。
　　但她也没有闲着。她去了图书馆，找到了一些关于周氏集团的资料。从商业杂志到财经报道，她仔细阅读，试图拼凑出更完整的图景。
　　周氏集团，创始人周振华，白手起家，三十年间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主要业务包括房地产、金融投资，近年重点布局科技领域。周振华只有一个儿子，媒体鲜有报道，只知道在国外读完高中后回国上大学。
　　那个儿子，应该就是周奕辰。
　　黎未合上杂志，心情复杂。她早该想到的——周奕辰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那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理智，那种对人际关系的刻意保持距离……这些都是他身份的注脚。
　　他不是普通的大学生。他是周氏集团的继承人，他的人生轨迹在出生时就已经被规划好了。学业、交友、甚至未来的婚姻，可能都不完全由他自己决定。
　　那她的“攻略”又算什么？一个系统强加的游戏，去打扰一个本就身不由己的人？
　　【系统提示：宿主情绪波动异常。请保持稳定心态，专注于任务。】
　　又来了。黎未握紧了拳头。她讨厌这种被监视的感觉，讨厌系统无处不在的控制。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在脑中质问，“真的只是要我去追周奕辰吗？还是有别的目的？”
　　【系统目标已在绑定初期说明：协助宿主获得目标人物的真爱。】
　　“我不信。”黎未说，“如果只是这样，为什么要我观察他的非公开行程？为什么在意他见了什么人？”
　　【信息收集有助于制定更有效的攻略策略。】
　　“那为什么不让我拍照？”
　　【风险管控。】
　　简洁的回答，听起来合理，但黎未不信。她有一种直觉——系统在隐瞒什么。
　　那天下午，她收到了沈述白的消息：“在图书馆看到你了，在查资料？”
　　黎未抬头，看到沈述白在阅览区另一头朝她挥手。她点点头，沈述白走了过来。
　　“查什么呢？这么认真。”沈述白在她对面坐下，看了一眼她面前的商业杂志。
　　“随便看看。”黎未含糊地说。
　　沈述白没有追问，而是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纸袋：“给你带的。楼下咖啡厅的新品，抹茶拿铁，听说味道不错。”
　　“谢谢。”黎未接过纸袋，里面是一杯温热的拿铁，“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抹茶？”
　　“上次在食堂，你点了抹茶味的布丁。”沈述白说得很自然。
　　黎未愣住了。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个细节，沈述白却记得。
　　“你记性真好。”她说。
　　“只记重要的事。”沈述白笑了笑，然后看着她，“你最近……还好吗？”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然。黎未避开他的目光：“还好。”
　　“那天在医务室之后，周奕辰没有再为难你吧？”
　　“没有。”黎未摇头，“他没再理我。”
　　这倒是实话。自从医务室那次之后，周奕辰对她彻底无视了——连拒绝都省了，直接当她不存在。
　　“那也好。”沈述白说，“至少你不用……那么辛苦。”
　　黎未抬起头，看着沈述白。他的眼神很温柔，带着真切的关心。但她突然想起系统的警告，想起那些未解的疑问。
　　“沈学长，”她问，“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沈述白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这个问题你问过。”
　　“但我想要真实的答案。”黎未认真地看着他，“不只是‘我们是朋友’那种。”
　　沈述白的笑容淡了一些。他沉默了几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
　　“因为……”他开口，声音很轻，“我觉得你需要一个朋友。一个不会评判你，不会要求你，只是……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的朋友。”
　　“就因为这个？”
　　“这个理由不够吗？”沈述白反问。
　　够吗？黎未不知道。她总觉得，沈述白的关心背后还有更多的东西。但她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她有系统的秘密一样。
　　“够了。”她最终说，“谢谢你。”
　　“不用谢。”沈述白站起来，“我该走了，下午还有实验。咖啡趁热喝。”
　　“嗯。”
　　沈述白离开后，黎未打开那杯抹茶拿铁，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带着抹茶的清香和牛奶的醇厚，确实很好喝。
　　她看着沈述白消失的方向，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沈述白的关心是真的，她能感觉到。但越是这样，她越是愧疚——因为她对他隐瞒了太多，因为她可能永远无法以同样的真诚回报他。
　　还有周奕辰。那个身不由己的继承人，被她这个被系统操控的人纠缠打扰。
　　还有系统。那个神秘、强大、充满疑点的存在。
　　一切都像一团乱麻，她找不到头绪。
　　【新任务准备中。请宿主做好准备。】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黎未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空气，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知道，有些事情，必须有个答案。
　　而她，必须自己去寻找那个答案。
　　哪怕那意味着违反系统的规则，哪怕那意味着承受惩罚。
　　因为她不想再当提线木偶了。
　　即使那根线，暂时还挣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