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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非天命之命,问不情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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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了,钟山之神,烛龙九阴。闻者今夜来此,不为他事。唯有一不情之请,还请烛龙千万答应。”
剑池主人闻人笑我负手而立,风姿卓绝,淡淡一语,诸天皆闻,“情不值价,谈价无情。闻者薄面,还略值钱。就当是卖给闻者一个人情,如何?如若这几名后生晚辈对钟山之神有所失礼冒犯之处,闻者亦愿代替他们致歉,务请钟山之神海涵!”
“啊,哈哈!钟山之神?海涵?当今世上,还有几人记得吾钟山之神?且不提当初愚昧世人如何忘恩负义污蔑仇恨于烛,便是如今烛腐朽破败之身躯也惨遭碎裂难逃毒手,请问如此深仇大恨戮身之辱,阁下以为烛究竟要如何宽恕,如何海涵呐?!”
“世人愚昧皆因受奸人蒙蔽,龙珠遭夺身躯受戮岂非也是因为钟山之神为求脱骨重生而误信小人之故?更何况你虽为昔日钟山之神,可今时今日为求得重生转世,却又勾结背后阴谋者做下了多少不可饶恕的罪行与恶事?
闻者敬你昔日曾为钟山之神,也曾全心全意守护苍生,故一直对你怀有三分仁慈不愿追究。但你若一昧不知悔过,执意逆天而行,那便莫怪闻者难容了!”
闻人笑我沉声一语,凛冽姿态,沛然浩气,威震海宇。
“蒙蔽?误信?烛有今日岂非正是拜你们这些愚蠢的世人所赐,倘若要认真清算起来,烛才是那个最应该向世人复仇雪耻的‘神’吧?不过,烛现在早已不再是钟山之神,而是如今吞噬亡魂重燃命元的烛海之魔。
烛既为魔,又岂会在乎是非对错。唯有战,唯有吞噬一切方能消烛之恨呐!”
烛龙九阴回忆起昔日仇恨耻辱,不由得怒火暴冲狂性大发。
瞬间!
星月谷底,烛海珊瑚,亡魂闹动,鬼唱嗤笑,整个海底都好像变成了一个恶鬼咆哮怨气冲天的哀嚎地狱,晦暗迷蒙中更隐约可见不计其数的幽怨亡魂地煞厉鬼向闻人笑我等人伸出利爪,张着一张张血淋淋阴深深的血口獠牙飞扑撕咬而来。
“剑池主人闻人笑我,烛之蚀魂烈焰之下,无人可以幸免,即便是你也不例外。”烛海珊瑚虽形似无数个体散落,却仿佛一人心思一人声气一人意志。
“哦,是吗?那闻者可得要好生领教一下,昔日钟山之神,今日烛海之魔究竟有何高招手段,免得日后再想要闲聊叙旧,也只能到阴曹地府去拜访找寻咯!”闻人笑我负手依旧,气度从容,丝毫不为眼前罪恶邪霾所惑,屏息静待烛海之魔真正吞噬之招到来。
“谬师……论者,你终于来了,芊有很多话想要问你,可不可以……”蝶千芊。
“小阿芊,闻者知道你想要问什么,待回去以后,无论你想要知道什么,闻者都会将一切告诉你。”闻人笑我轻抚着蝶千芊的额头,似照顾自己小妹一般温柔,“现在,听话,别再多问,安心等待,好吗?”
蝶千芊点头道:“嗯,芊会听话,芊相信谬师论者绝不会骗我。”
闻人笑我笑了笑,便将蝶千芊交托给了楚千画和纳兰煊离,“二位辛苦,可否请二位暂代闻者照顾她?”
“嗯,这是当然。”楚千画点了点头,从闻人笑我接过蝶千芊护在两人中间,而纳兰煊离心悬其佩剑飞天流萤,虽也跟着点头愿意和楚千画一同保护蝶千芊,但她此刻心思却全不在此惟系于剑。
闻人笑我似有所察觉,而他方才也早已感应到那海底珊瑚深处似有股剑意,似非同寻常正在极力挣扎渴望摆脱束缚禁锢,“至于你的剑,也请不必忧心,既然闻者已经来了,那便不容任何遗憾悲剧发生。”
闻人笑我允诺之声犹在耳畔回响,抬眼却见其已拂袖迈步而出,且就在方才拂袖转身之时,便已为楚千画等三人设下结界保护,让她们暂时不再受到恶灵冲击,更防止烛龙邪语侵蚀她们的神魂意识。
“非天命之命,问不情之情。居天下之下,明明鬼之明。闻人笑我,谁能笑我?吾也笑我,闻人笑我。”
凛然一身,精光四射,威不可测,神不可知,只见闻人笑我敛去笑容,抬手一掌,雄力一击,无敌狂啸,飞沙走石,席卷深海,“闻者再说一遍,闻者今夜来此,不为他事,惟有一不情之请,请烛海之魔归还她之佩剑,并高抬贵手放过她们三人,抑或者,便请昔日钟山之神,今日烛海之魔,魂灭,归天。”
“可笑!哈哈哈,好大的口气,既知烛曾为钟山之神,便该有束手就死的觉悟,莫让烛动手,让自己在最后临死之前,还落得威名扫地自取其辱!”烛海之魔千万散离魂识和声狂笑,一时响彻谷底深海荡声激越直透云霄传出百里。
“笑?很好,笑吧,尽情笑吧,笑得越狂越大声越好,闻者便看你能笑到何时!闻人笑我之前,不惧人笑我,只怕人笑不出,尤其是笑我,浪迹虚名——闻人笑我啊!”
闻人笑我任凭烛海之魔如何狂笑,却突然闭上双眼不再表露任何情绪。
“可恶!你竟敢无视烛,烛可是烛海之魔,你怎敢无视烛!世人皆惧我如魔,恨不能将烛彻底消灭吞食殆尽,而你却竟敢在我烛龙九阴面前如此狂妄无礼,毫无畏惧,泰然自若,烛必要你付出代价后悔莫及呀!”
烛海之魔万千散落游离魂识同感愤怒,齐运极招化毒箭流矢纷乱如狂驰突而来。
“终于承认自己也曾是庇世烛龙,是那曾令世人仰望崇敬的钟山之神了吗?”闻人笑我面对烛海之魔疯狂攻势,却冷若坚冰无惧风霜扑面,心中似不见一丝恼怒杀意,而更多却是不忍与悲悯,“可惜,如今的你还记得自己曾经几分模样,纵有天大冤枉也绝不该让自己堕落迷失至此啊!
闻者念及你昔日吞食世间恶念,将唤醒保留世人心中善念视为己任,睁眼为白昼,闭眼为黑夜,日夜不息,从未怠慢,却惨遭奸人设计陷害,招致世人误会仇恨,至死也未得安宁含冤莫白。”
半晌,闻人笑我似有所思,却仍笑着说道:“因此,闻者心中实在不忍对你苛责什么,更难以说服自己对你狠心痛下抉择,因为你虽然做了太多错事,但闻者相信这并非出自你之本意。但假如最后证明这一切都只是闻者天真可笑一厢情愿,那闻者也不介意亲自出手终结这一切荒谬悲剧。”
闻人笑我痛斥之声如雷霆九霄之怒,转眼只见溟濛海底突然窜出万丈流光直冲天际,将那烛海之魔万千魂识“珊瑚”全部暴击抛出星月谷,如同万千蜉蝣海草一起漂浮在星夜天空之上。
与此同时。
远在数百里之外,雾黎魔界中央深处一座摩崖险峰之上,却见一人手持一方厚重玉石“鉴玉古卷”,攥握一枝翡翠碧绿炫目迷眼的“幽兰玉笔”,轻点古卷,淡描灵迹,极目而视,远方异变,似早有所待算计一切的布局谋者,更似意欲擘画天下掌生断死,尽掌天地万灵死生惟其所用的一方雄主。
“碧空万里如玉,一笔血洗山河。梦断良将古今,人间不见白头。世间遗憾更有多少,一者良将不可得,一者美人不可留。但将那点点相思,化作笔下斑斑血泪,以抚天下,以慰黄泉,不许人间,再有缠绵。”
凄风过眼,却拂不动眉冷烟初。韶华入心,却留不住竹马青梅。
“剑池主人闻人笑我,你的身份还能隐瞒多久呢?你那一口世人虽从未见过,却载入史册埋古绝今的非诸天神魔所能见证对敌之剑又还能藏得了几时呢?”
“千袭泠儿,吾之爱妻,终有一日,你会看到吾纳兰施鹬必为你达成心愿,创造出一个不再有任何肉身苦痛,只有无穷无尽的幸福美好的解脱世界。世人皆为肉身欲望种种烦恼禁锢所苦,那便由吾为世人永远终结这一切不该存在之物吧。”
“哈哈哈……”
雾黎魔界之主纳兰施鹬看到闻人笑我终于出手,心中长久夙愿终于于今夜更进一步,后续便只待“天下归心,亡灵祭典。”之日到来,便能够藉由闻人笑我之力量实现其计划。
并借机逼出据“刀剑断代史”所载,闻人笑我所曾持有却从未提及,但堪比天地间最神秘绝迹的“刀剑断代十九绝”,更绝代更神秘更禁忌的那口剑。
然而,乾坤有定,世事难料,雄主虽有此愿,天地却未必成全。
“小阿芊,还好吗?”
星月谷风波已平,闻人剑阁之外,闻人笑我孤单伫立,任冷夜寒风彻骨,却犹是缄默低沉,依稀中不见明眸。
“她……”楚千画。
“她没事吧?”不等楚千画说完,闻人笑我却已抢先问道。
“暂且无碍,或许是因为受惊吓过度,此刻仍在昏迷中,纳兰煊离也在一旁照看着,剑池主人倒也不必太过担心。”楚千画道。
“哦,没事就好,她这个孩子啊,就是好贪玩儿,性子还倔。但都是刺猬撑着桃花馅儿,看着扎人,实则心软,有时候就连闻者也拿她没什么办法。”闻人笑我。
“是吗?但我感觉她挺可爱的,但是,她似乎也有很多的不开心,一直深埋在她的心底,尤其此次星月谷之行,更似勾起了很多她不愿想起的回忆。
而且,纳兰煊离所持有的那口剑也似乎与此地牵系不小,不知道剑池主人对此怎么看?当然,这次千画擅自做主,害得她们两人涉险,千画在此向剑池主人诚心道歉。”说罢,楚千画缓缓向闻人笑我低下了头。
“无妨,身在江湖,涉险不过早晚之事,趁我还能陪伴在她身边,让她早日多些历练积累一些经验也好。总比将来某一天,万一我不在她身边,就连想救她可能都不再有机会,而让她在身陷绝境之时却无法自救要好吧。
至于,你说,此次星月谷之行,关于她们两人之事。
闻者倒也略知一二,实不相瞒,蝶千芊身世乃是出自风筝人一族,而风筝人一族早已被屠戮殆尽,不存于世。所以,为了不让她伤心,更不让她背负太多不该她背负的痛苦和责任,我一直都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她。
我也不知道这究竟对她是否公平,只是闻者每当想要在她面前提起,便总是于心不忍唯恐她有半点儿悲伤难过。
然后,如你方才所问,或许你自己也应该有所察觉,纳兰煊离那口名为‘飞天流萤’的佩剑,其实便是其父雾黎魔界之主纳兰施鹬当年从烛龙残躯身上,也可能是自烛龙心上,将其鳞片连血带肉生生剥下之时,烛龙之血化为眼泪浮现空中,纳兰施鹬遂将眼泪留下与烛龙之鳞一起铸成一口绝美华丽衔月流星之剑,而这口剑便正是纳兰煊离所持有之‘飞天流萤’。”
语甫落,惊见闻人笑我剑指突然划过水面,只见一口绮冷华丽之剑破水而出,直接便落入了闻人笑我手中。
闻人笑我轻抚剑身,不由叹息道:“此剑造型虽华丽绝伦精彩夺目,但谁又知道在它身上沾满了多少仇恨与怨气。原本我以为它回到烛龙身边便不会再离开,却没想到它竟然早已甘心认纳兰煊离为主,而这似乎也足以证明了纳兰煊离与其父并非是一路之人,但这恐怕也将是未来酿成他们父女二人悲剧之因。
但无论如何,闻者都希望,无论是你华胥血脉传人楚宓,还是闻者那徒儿蝶千芊,以及看起来颇有些张扬跋扈,却仍心存善念本性不坏的纳兰煊离。
你们都能够不偏离正道,坚守本心,行所必行,为所当为,无愧天下,不负自己,闻者便可了无牵挂一醉千年了。”
闻者拂袖转身而去,只将“飞天流萤”留在原地,似这漫漫长夜里一丝引人沉醉流连,却又教人深深求索而不得一丝究竟了解的风,只能像是那池中明月望而却步的梦,虽见而仰慕眷恋而已,却终无法窥探靠近一丝一毫。
幽幽风起,漫漫长夜,楚千画凝望剑池孤影无声惆怅,剑阁门后纳兰煊离扶门偷泣绞乱心扉,熏木药床上蝶千芊听得门外秘语亦不由痛彻心扉痛哭泪流,却无一人有心再回想今夜之行,只各自心知未来这条江湖路上,血风腥雨必翻江倒海而来。
谁也不能真如稚子无辜般尽情欢笑,谁也不能任性洒脱在仰赖之人怀抱,尘世滚滚浊浪滔滔,踏不平这江湖浪潮,便只能被这汹涌不止的江湖浪潮所淹没,留不住哪怕一星半点的牵挂眷恋,也容不得谁有任何的犹豫踌躇,而这便是最为残酷无情,也最是快意恩仇,也最惊心动魄的真正的江湖与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