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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神探展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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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芒学堂静室内,苦主钱母抱着自家女儿的尸首嚎啕大哭。
后方一干人等则沉默地围在大理寺寺正曲咏枝和才女‘展良’周围,留在学堂内的杨王二人也各站一头,分别将打探的消息告知。
位高权重的曲咏枝有意试探,“展才女意欲如何查起?”
‘展良’道,“在下想先去案发现场一探究竟,顺便请那位晕倒的练书场管理师长前来问话。”
曲寺正点头,她也是这个思路,第一个发现血腥现场的人竟然没有被严加审问,绝对是省府这些蛀虫办案不利。
由人引路,一群人抵达血迹斑驳的练书场内,虽然尸体已被移走,可血迹肠水并非轻易除去之痕,故此,一日的耽搁已经使得整个练书场腥臭熏鼻。众人忙用袖口捂住口鼻,眉头紧皱。
曲寺正早有准备,不慌不忙从胸前取出两套熏香面罩,大方分给展淑,还体贴对旁人道,“你们原地等待,我与展才女速去速归。”
大家都巴不得呢,只有杨琉金坚持同去,却被曲寺正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众人等在门外,神色各异。
展淑戴好面罩,先行踏步而入,目标明确地直奔三位死者所在。他脑子里浮现出杨琉金吃饭时给他的详细报告,若无差错,那么踏进练书场的大门,分为左右两部分。左转前行几步便是由书柜打造的拱门,拱门后再前行几步便是开阔的练字自由室,室内摆放无数长桌长椅,四周墙体上除了各色书籍、字帖外还有前任学女的留言册手书笔记等等。
钱飞羽仰面而躺,死在这拱门入口之处。
展淑在她这里略微停留几秒后继续朝内部自由室行进。
报告显示才女林雾虽死于长桌旁,却应是面向墙体书柜的,被刺中腹部后,慌忙侧倒而死。
展淑自由室内绕上半圈,视线扫过才女林雾生前挑选书籍的柜面,再次走向窗前。
曲寺正已经站立于窗前,身高相仿的二人对视眼神,一并低头直直盯住文堂妹所倒下之地。
“作何感想?”
“有一些头绪,大人且随我再走一趟便知。”
二人重新回到门口,外面等待的人越发多了起来。展淑朝杨琉金讨要一把短刃匕首,众人纷纷担忧地望向曲咏枝,曲咏枝倒没有在乎,反倒从自己袖中抽出一把银质小镊子。
展淑一如既往打头,他挥臂似是要铲开锁头,又想了想时刻,三更半夜倒也不是没有旁人未睡或者早起,便轻手轻脚凭空取出一把空的钥匙,将不存在的门锁打开,丝滑进入。
其他人一头雾水地观望,曲咏枝则秒懂地绽放出笑容,紧步跟随。
展淑背过右手,因为紧张所以握住匕首姿势过于用力,左拐,却似乎并没有急着走入拱门。
忽而,一个健步射过去,隐藏起来的右手用力,匕首尖端刺进虚无。
同时,她的左手捂住了死者的嘴,防止对方出声。
曲咏枝记录在脑中,钱飞羽一刺毙命,她的腰腹部正中央被利刃划开,足有两指那么长的伤口。说明对方一上来,便蓄意刺她,直接无犹豫地要她的命,钱学女直面凶手,看到了对方,挣扎着,所以捅进去的利器才划出那么长一道口子。
想必是熟识,甚至二人还打过招呼,完全没有防备。
展淑任由钱飞羽滑倒在地,鞋子避开涌出来的鲜血,轻手轻脚朝内部走去。他似乎犹豫一瞬,要不要继续隐藏自己的带血凶器,却已然兜头撞上书柜边缘处抬头找书的林雾。同样一刀刺入腹部,可凶手没有来得及控制住林才女,林雾吃痛往侧面倒去,又一刀刺中大腿上方。
两处刺痕都不算深,不足以致命。
林雾趴在地上,展淑拉起空气中的发髻,迫使林才女抬头仰望,然后凶狠地割断她脆弱的喉管。
曲咏枝看在眼里,心想凶手身高必然是比才女林雾矮小许多,所以行凶时控制不住林雾,而且内心带着鲜明的憎恨妒嫉,要不然也不会有迫使对方抬头仰视的最终之举。
展淑顷刻间解决掉两个人,匕首尖的血滴答滴答往下流。
他慢步朝窗口的第三人逼近。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曲咏枝低头观察,血水已经积少成多,变成一小洼。果不其然,那处的地板有轻微的凹陷。
可展淑却没有再次举起匕首。
行凶之事仿佛停滞了许久。
曲寺正猛一掐‘展才女’肩头,“外面有人呼喊我们呢。”
展淑才回神。
二人再次出门,一看,正是王知行带着练书场管理师长赶到,曲咏枝摘下面罩呼吸新鲜的空气,直接问到,“你和林雾林才女是何关系?”
这位师长姓王名别,年过四十,长相倒是不操心的那种白白胖胖,平日里浑水摸鱼管一些杂事。没经历过这般阵仗,被围在中央的她胆小地缩起脖子,“大人冤枉啊,我我我没有关系。”
曲咏枝将自己的银色小镊子亮出来,上面赫然是王别师长衣领上的抽丝,被发现夹在了林雾所处的位置上,“你们没有关系,那么林才女是如何得到练书场的钥匙,随意进入的呢?”
很明显这位王别师长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胆小,而是在第一时间发现凶案现场后,立刻去林雾才女身上搜索一番,将能够暴露自己的钥匙再次收回,才装作晕倒在门口。
这位曲寺正倒是细心且有一些好眼力傍身。
王知行在心中感慨,有意帮忙,在王别身侧暴呵,“准确答话!!”
王别师长白白胖胖的手心里全是汗,她本还想着推脱,被这一厉声吓得三魂丢了两魄,立刻跪下来如同白馒头一样颤抖坦白道,“大人饶命啊,林才女她逼迫我,她抓我下山赌博的小辫子,威胁我若是不帮她,就…就告知堂主将我赶出学堂啊。我上有六十岁老母,下有……”
王别还在喋喋不休地告饶,众人已然心中有数。
“寺正大人,该如何处置此人?”王知行抱拳询问。
曲寺正不紧不慢地将银镊子和上面的丝线放置在物证布袋内,“全凭‘展才女’做主。”
王知行铁箭般锐利的眼神穿透展淑和杨琉金,心下又是一番波涛汹涌,她或许服气位高权重出身世家的曲咏枝,却实在看不上这一个两个没有名气的县城土包子。
‘展才女’微微侧身,避开视线,倒是识时务地作揖,“哪里哪里,大人实在是抬举展某,既然案子交给寺正大人,自然是大人主理,听从大人吩咐。”
曲咏枝会心一笑。
展淑低敛下颚,露齿微笑。
她二人倒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其他人却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戏份唱的哪一出。
“那就全部带回府衙,明日,依次会审。”
“遵命,寺正大人。”
那一夜竹芒学堂灯火通明,不论是突然被从被窝里拽出来关进牢中的学女师长们,还是杨琉金等一众遵从吩咐的官差衙役们,全部失眠,无一人安然入睡。
梅花小院中,展良砸吧砸吧嘴,美美地从梦中转醒,她自从被展淑绑架到省城后,一直处于监禁状态,她的死弟弟一边强抢她的身份入学,一边还要压制她的人身自由,实在是胆大包天。苦中作乐的是厨子手艺不错,展良这几日腰带都松快了不少。
“来人啊,本小姐饿了!”她在柔软的床铺上拍拍自己鼓起的小肚子,却发现自己脚并没有被绳索绑住。
展良穿上鞋子,贼兮兮地朝门口挪去。
给她解绑后,外面也没有什么人守候,难不成是个圈套,等着她自投罗网?
她轻巧一脚踹开门,硬着头皮瘸着跨出去,发现整个宅院一个喘气的都没有。
“小姐您醒了。”身后突然出现声音。
展良吓得一激灵,朝着这个陌生面孔瞎比划一通,“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展淑绑架我一事,我定要上官府状告他一个不敬长姐之罪。”
对方笑道,“您去吧,少爷他们现在就在官府呢,您要是动作慢些,恐怕都赶不上升堂。”
说完就纵起轻功跳上屋顶而去。
展良:……真的假的……不纠结展淑为何身边会有武功高强的暗卫,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拖着依旧疼痛的大脚趾来到省府府衙。
好家伙,目光所及人山人海!
光是竹芒学堂的学女才女们便足足百人之众,更别提还有那么多乡里乡亲喜欢看热闹的,将省府大堂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人中,有多少已经见过展淑了呢?不知道怎么的,展良突发良心,生出了‘不可见人’的心理,赶忙扯了个帕子,将自己下半张脸捂住,试图强行挤进去。
威武喊过三轮。
堂上,桂镶玉啪地一拍惊堂木,倒真有些知府的威风,“全场肃静,带人上堂。”
大理寺寺正曲咏枝一身绛色官袍玉冠,端坐在右侧主位之上,二人同时审理此案,必然会有一个重判。
人群后方的展良一听这便开始了,再次疯狂往里面挪动,浑身是汗地如愿以偿挤到第一排。抬眼一看,堂上密密麻麻已然跪满了人。
好戏登场。
可惜就是没有瓜果热茶,展良估计这段一时半会完不成,不拘一格地直接撩起袍子席地而坐,开始观看。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左侧的女人跪拜,“草民乃是受害学女钱飞羽的母亲:钱林升,拜见知府大人,寺正大人。”
右侧的三人跪拜,“禀二位大人,学女乃是受害者学女钱飞羽的室友,赵安,孙衣,李随去。”
“起身答话。”
“谢二位大人。”
桂镶玉问,“钱林升,你此番鸣谷喊冤,状告何人?”
钱飞羽的母亲,钱林升掩面哭诉,“二位大人,草民肯求二位大人替草民做主,一定要严惩杀害我女的真凶:学女乌上兰。”
“将嫌犯带上来。”
杨琉金在背后拧扣住乌上兰单薄的肩膀,将人毫不怜惜地推至堂中。乌上兰眼盲不可视,无法维持平衡,可怜兮兮摔爬在地,跪着摸了半圈才分辨到二位主审官的方位。
她行礼跪拜,“学女乌上兰拜见知府、寺正二位大人。”
好似对方是区区一只蝼蚁,桂知府语气半点不客气,“学女乌上兰,你夜半行凶,残害同官塾同学钱飞羽以及林雾文庆三人,你可认此罪名啊?”
围观的一众学女才女们纷纷倒吸气。
横眉冷对的桂知府内心颇虚,若不是为了面子,她才不会捡起这个烂摊子专门得罪竹芒学堂,这下面站着多少未来的同僚,以后官场上低头不见抬头见,她可得罪不起。
现在背锅的杨琉金排不上号,右边的曲寺正又虎视眈眈,她桂镶玉怎么着都要争口气破了这个案子抓到凶手,故此直接简单的想要捏死一个最软的柿子,也在情理之中。
桂镶玉眼神冷冰冰地望着乌上兰,心想:莫怪本府不仁,这都是权宜之计,牺牲盲女一人,平复学堂风波,足矣。
曲咏枝又怎能不知对方的手段,在宽大官袍的遮挡下她攥住桂镶玉的腕子,用拇指指甲尖锐之处在腕骨上面划个叉,提醒知府大人针对学堂内学女的案子千万不可鲁莽,否则轻则丢官,重则遗臭万年。
曲寺正选择不插手审案,并不代表她可以坐视不理让一个平白无故的学女受到诽谤与伤害。
旁侧耳室中,门缝半开,一直偷窥堂内动向的王贤心中忐忑,也忍不住掩门悄声问到,“展淑,你可知此案的凶手究竟是何人?”
展淑悠悠然倒一杯茶,露出玩味的笑容,“那就要看桂知府的良心想要如何结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