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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入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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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便在奇怪而略带压抑的氛围中结束。
饭后,萧彦和姜白芷回岁安居取药,萧夫人带着一双儿女回了住的院子。
萧玉荷因耍性胡闹被训斥了一顿,心情郁闷地回了自己的房内,倒在塌上谁也不理会。
萧泓打算回书房继续温书,却被萧夫人留了下来,单独问话。
“说吧,你和阿芷到底怎么回事?”萧夫人对萧彦突然来用饭的事情仍心有余悸,于是不免责问起儿子来。
萧泓见母亲面容严肃,便垂手站立,语气诚挚道:“儿子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我与阿芷确实是在岁安居外碰见了大哥,出于礼数邀他一道用饭,绝非故意去寻他。”
萧夫人蹙眉,狐疑道:“那西院与岁安居隔着好几个空院子,并不顺路,他怎的会来岁安居?”
萧泓思索了一下,回答:“他来寻阿芷拿药,阿芷的意思好像还要帮他施针,至于多的我便不知了。”
萧夫人见儿子说话时神态自若,确不像作假,于是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以后还是莫要靠他太近,为娘总害怕谶言会应验在你兄妹二人身上,至于阿芷,她会医术又有驱鬼符护身,应当是不怕这个的。”
说着说着,萧夫人倒想起了吃饭时的情形,落座时姜白芷不仅主动选择坐在萧彦旁边,还总时不时用眼睛去瞟他,动作颇为关心。
萧夫人不免奇怪道:“阿芷才来府上几日,何时与萧彦这般熟稔了?”
萧泓未语,清俊的眉头微微皱着,表情滞结,看起来并不开心。
少年心事难以掩藏,萧夫人是过来人,见他这般神态,心中便有了思量。
萧泓与姜白芷乃嫡亲的表兄妹,两家关系亲厚、往来频繁,所以他们算得上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如今两人已然长成,萧夫人又对姜白芷喜爱有佳,于是不免想要主动撮合他们二人。
萧夫人忽然从座上站了起来,走到儿子面前,柔声道:“我知道你喜欢阿芷。”
“娘,你,你怎么知道的。”萧泓惊讶地看着阿娘,表情怔愣间耳朵先羞红了起来,说话也显得磕巴。
萧夫人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傻孩子,我早知你喜欢她,我对阿芷也甚是满意,你们两个若能修成正果,阿芷能做我的儿媳妇,反倒是我的福气。。”
萧泓被说得满面通红,眼睛羞得竟不知该往哪儿看,只不住地左右乱瞟。
萧夫人见他这副模样,又取笑了他一下,随后又沉了语气,正经道:“我虽为阿芷的姨母,却不能强迫阿芷喜欢你,你若真心喜欢她,需早日表明心迹才是。”
不知为何,看到姜白芷与萧彦的互动,萧夫人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
萧泓知道娘亲的意思,虽然羞涩,却还是猛地点了点头:“孩儿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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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岁安居。
姜白芷让萧彦坐在案前,拿出脉枕朝萧彦说道:“把手放上来。”
谁知萧彦并不配合,只用漆黑的眼睛凝着她,道:“我并未生病,只是想拿些药。”
姜白芷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眼下有难掩的乌青,唇色微暗,印堂沉滞,显然身体并不十分康健。
于是坚持道:“是药三分毒不可乱用,我须得替你号过脉、断出病因,而后才能依据你的症状开方配药。”
萧彦却未执一语,沉默不动。
见他如此,姜白芷顿时脑了,她从未见过这般讳疾忌医之人。
昨日黄昏他分明醉酒难受,却仍偏不让把脉诊治;今日也是这般,明明是来求医问药的,却不准大夫看病,这算哪门子道理?
姜白芷身为医者,有自己的坚持,也有要瑾守的医规。
她不欲与萧彦多言,干脆直接绕过桌案,大步走到萧彦的面前。
萧彦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就这么看着她走近。
谁知下一瞬,姜白芷俯身去寻萧彦垂放在膝上的手,强行要替他诊脉。
白皙温暖的手覆在粗粝深色的大掌上,相触的一瞬间,让萧彦眼眸暗了一下,手掌不由得扣紧攒住。
姜白芷察觉到他的动作,怕他抵抗,于是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想把他的手搬到脉枕上。
“小儿稚童才畏医,你长得这般高壮,难道也怕看大夫不曾?”姜白芷嘴里念念有词,半是取笑半是激他。
然而萧彦不受她刺激,坐如鸿钟、巍然不动,大手还是稳稳地置于膝上。
姜白芷气极,咬着牙奋力去掰他的手。
为了好出力气,她身子俯得很低,越靠他越近,从萧彦的角度看去,能看清她挺翘的睫羽,小巧的鼻头,以及因为用力而变得红润的脸颊。
她身上似乎总是带着无限的活力和生机,如清风拂面,又如春草茵茵,潜移默化地感染着周围的人,萧彦冷硬的心不由闪过一丝温情,就连面上都带着难以察觉的柔和笑意。
怎么也掰不动萧彦大手半分的姜白芷终于累了,她停下来气呼呼地质问他道:“你为什么如此惧怕看诊?还是说你有什么隐疾,怕被我知晓?”
这话故意挑衅之嫌,萧彦眉头微沉,并没有上她的当,“无他,我不喜看病罢了。”
不过他确实有难言之隐,不可宣之于口。
他自小受师傅的教导,武功天赋卓绝,令门派中的师兄弟们羡慕,可他亦有难以言喻的伤痛,那便是他的伤口极难愈合。
一如他左臂上的箭伤,虽然已经用了整整一瓶金疮药,伤口却仍在渗血、尤未结痂。
不是他畏惧号脉看诊,而是外面的官兵正在四处搜查刺客,倘若姜白芷诊断出他身有外伤、内力杂乱,此举不易于自露马脚,实不可行。
姜白芷见他垂头不语,以为他终于松动了些,便干脆蹲了下来,就着这个姿势,把手放在他膝上的手碗处,寻到他的脉搏,诊脉探息。
萧彦一惊,连忙收回自己的手,姜白芷想拦住他,然而萧彦力气远比姜白芷的要大,拉扯之间,姜白芷身子歪向一边,眼看着便要撞到桌角。
“小心。”萧彦急声喊了一句,大掌拉着姜白芷不让她往后倒,可他的力气着实太大了些,姜白芷被拽着,猛然往前扑,整个人跌到了他的怀里。
“痛。”姜白的额角磕在萧彦的肩头,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萧彦被撞得往后仰了仰,但双手还是下意识地圈在姜白芷的腰上,极力护着她,没让她往地上摔。
一切发生得太快,姜白芷有些发懵,怔然地待在萧彦的怀里忘了反应。
她的额角被撞得微微赤疼,手掌下是萧彦结实的胸膛,鼻间是萧彦衣服上的皂角香,咚咚咚的心跳声剧烈而有力,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萧彦的大手护在她的腰间,秋日寒凉,姜白芷身上的裙装并不单薄,可萧彦还是觉得她浑身柔软、腰肢纤细,她身上的味道亦极是好闻,淡淡的药香混着清甜的女儿香,叫他不由得有片刻的恍神。
两人怔怔的抱着,不知过了多久,萧彦才克制着收回了姜白芷腰间的手,“没事了,起来吧。”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掌下的胸腔震动,叫发愣的姜白芷立刻回了神。
“抱歉,我,我没有撞疼你吧。”姜白芷挣扎着站了起来,她的脸颊有淡淡的绯红,声音听起来既羞恼又抱歉。
萧彦伸手揉了揉被撞到的肩头,勾唇浅笑了一下:“无妨,你有没有摔疼?”
萧彦往她的额头上看,姜白芷用手擦了一下,尴尬地笑着:“我没事,不疼、不疼。”
即便疼也要忍着,哪有把脉把到别人怀里去的?
姜白芷再不敢坚持帮他号脉,而是坐回自己的位置,咳嗽一声,假装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想要拿什么药?”
提起正事,萧彦敛起笑来,沉声道:“我需要金疮药。”
“什么?”姜白芷诧异,疑惑道:“你受伤了?”
说罢,她的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打量,试图透过衣服找出他受伤的地方。
萧彦自然是否认的,任她打量:“我没有受伤,只是听说你医术不错,所以想备些常用的药,以防万一。”
普通人家里或许会常备一些药材,但大多是风寒祛热的药,哪里有人常备金疮药的?
虽然怀疑他求药的缘由,但因为刚才的意外,姜白芷便不好意思再多问,索性同意了。
“我这里只有草药,并无成品,若是你真的需要,我可以按照药方帮你研制。”
姜白芷善于针灸和制药,所以这金疮药并不算太难。
萧彦感激道:“如此甚好,多谢你。”
“不必客气,叫我阿芷吧,姨母、表兄他们都是这般称呼我的,你我既是同辈,亦可这么叫我。”
姜白芷神情十分自然,在她的眼中,萧彦与她表兄并没有什么不同。
“好,阿,阿芷。”萧彦顿了一下,而后才问道:“那我何时能来取药?”
姜白芷估摸了一下时间,回他:“后日,后日便可制得。”
两人商定后,姜白芷送萧彦出门,临走时,姜白芷还是忍不住问他道:“你今日为何突然要与我一同去膳食厅用饭?”
萧彦脚步顿住,回望姜白芷,姜白芷此时正站在台阶上,几乎与他一般高。
清凉的秋风拂过她柔美的脸庞,带起她蓝烟色的发带,轻轻飘扬。
萧彦的目光凝在她的脸上,眼神深邃,晦暗不明,“不过是心血来潮的决定罢了,以后断不会再打扰萧夫人。”
所谓的心血来潮,只是因为他在树上之时,看到了她和萧泓因药箱而互相纠缠拉扯,心中不悦,所以才忍不往这边走来。
等真的走到她面前了,又想不出见她的缘由,只得编说要来拿药。
至于陪她一起吃饭,亦是率性而为,不愿看她与人多待罢了。
不过,这些话他自然是不会告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