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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醉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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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白芷领着翠平赶去正厅,发现正厅外除了守屋的小厮,并未见到萧彦的身影。
她奇怪地朝小厮问道:“你方才可曾在此看到大公子?”
“小的一直守在这里,未曾见过大公子。”小厮无知地摇了摇头。
萧彦是用轻功悄无声息翻上屋顶的,小厮自然不会看到。
姜白芷抬头看了眼越来越暗的天色,再次怀疑自己,难道又是自己看花眼了不曾?
昨夜也是这般,今日又是如此,看来最近忙于给大家看病诊脉,疏于休息、太过疲累了。
罢了,罢了,先去取医书吧,这般想着,姜白芷带着翠平慢慢往岁安居走去。
因着刚用完晚饭,姜白芷不急不徐,绕过花园西侧的门廊时,却碰到了倚在拱门前的萧彦。
姜白芷本就想找他,突然碰见,惊喜了一番,可正要上前时,却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气。
酒气扑鼻而来,姜白芷蹙起了眉,顿住脚步。
这酒气正是从萧彦的身上传来的,他此时因为醉意汹涌,内力反噬,所以难受得倚在了拱门处。
天色昏黑,见他很是难受的模样,姜白芷还是忍不住朝他走去。
萧彦听到脚步声,转头看了过来,见是姜白芷,面色微怔,起身要走。
“萧彦。”姜白芷急步上前,拦住了他,关心道:“你怎么了?没事吧,怎么饮了这么多酒?”
靠近她才发现萧彦脸色胀红,双目迷蒙,额上的青筋隐隐若现,好像在忍受着难以言说的疼痛。
“你还好吗?是不是头疼?”姜白芷误以为是他醉酒所致头疼,其实萧彦是因为方才强行收回内力,导致内力反噬,在身上乱窜而引发周身的疼痛。
“我没事。”萧彦不愿多加解释,绕过姜白芷便要走。
“哎,你这人。”姜白芷再次强行站在他面前,张开手拦住了他,劝说道:“我是大夫,你不舒服我可以帮你看看。”
面前的姑娘表情很是执着,她的身高堪堪到他的下颌处,此刻正仰着头看着自己,她的瞳孔比一般人的要大,颜色也要更浅一些,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清亮而专注,叫人不由得被她所吸引。
不知为何,萧彦突然不想硬撑了,他歪身倒在姜白芷的怀中,声音低沉微哑,“扶我。”
“萧彦!”那样高大的人突然倒过来,姜白芷吓了一跳,慌忙伸手去扶他。
可是萧彦太重了,他似乎是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了过来,头也搁在了姜白芷削瘦的肩膀上。
姜白芷哪里能承受得住这样的重量,只好用尽全力抱着他,尽量不让他摔倒。
两人紧贴着,看起来亲密极了。
翠平呆愣愣地看着主子和大公子,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姜白芷喊她,“翠平,快来帮忙,萧彦他喝醉了。”
“哦。”翠平这才快步上前,帮着姜白芷扶住萧彦,两个人千辛万苦地将萧彦移到岁安居,将他放在塌上。
只这小小的一段路,姜白芷便累得满脸泛红,额间渗出细汗来,翠平亦累得不轻,气喘吁吁。
“喂,你醒醒。”姜白芷唤着萧彦,可萧彦躺在塌上像似是完全醉了过去,浓烈的酒气很快充斥着整个屋子。
看来真是醉得不轻,姜白芷凝着他英挺的眉眼,长叹一声,然后从善如流地从药柜里寻出解酒的药材,递给翠平,吩咐道:“拿去厨房熬煮,好了之后立即端来。”
“是。”翠平拿着药离开。
塌上的人闭着眼睛无知无觉,浓黑的眉拧着,看起来很是难受。
姜白芷从外间打了盆凉水,端到床边替他擦拭耳朵和手臂,这里有解酒醒神的穴位,清洁过后方能施针。
清凉的帕子敷在萧彦的脸上,叫他顿时清醒了不少,他其实并未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只不过是突然强压内力,诱发内力倒流,一时晕眩罢了。
姜白芷不知道萧彦仍醒着,自顾自地俯身帮他擦拭脸颊,手上的动作轻缓柔和。
脸上突然的触感让萧彦全然忘了反应,在他的记忆中,从未有人这般温柔待他。
他小小年纪便被送去千里之外的老宅,儿时的记忆总是伴随着悲伤与孤寂,后来他被拐子拐走,幸好被师傅所救,可师傅总是严厉待他,教授他武功亦甚为苛责。
这么多年了,他从未识得被人温柔以待是何滋味。
替萧彦擦拭干净脸颊和手臂后,姜白芷取出药箱里的银针,在萧彦耳边提醒道:“我现在帮你针灸,你乖乖躺着,配合一点,不准动知道了吗?”
说完后,姜白芷开始在耳门穴和曲池穴施针,银针有技巧地捻转,缓慢地刺激着萧彦的神经。
萧彦闭着眼睛,运功缓解体内乱窜的内力,不知过了多久,内力逐渐稳定,醉酒后的头痛、恶心也消散了。
姜白芷见他脸色恢复正常,提针收包,朝着塌上的人道:“醒了就睁开眼睛吧。”
萧彦本就意识清明,听到她的话之后依言睁开了眼睛。
柔美的面容猝然闯入墨色的眸子里,屋内烛火明亮,摇曳生辉,姜白芷笑意浅浅,垂眸关心道:“还难受吗?”
萧彦摇了摇头,沉声回答:“好多了,谢谢你。”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客气。”姜白芷欣好心地将他的手拉至脉忱上,说道:“我方才施针时发现你体内血脉躁动、气息不稳,我替你把脉看看。”
可还未等姜白芷提手把脉,萧彦便忽然大力收回了自己的手,语气听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冷又硬,“不必了,我没事。”
他左臂有伤,身体内力余乱,若是被姜白芷探了出来,恐暴露身份,于他不利。
萧彦的动作突兀而无礼,姜白芷诧异地看着他,浅色的眸子显得无辜又无措。
萧彦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从塌上站了起来,拱手作揖,“此番多谢,再会。”
他不再看姜白芷,径直往门外走去,只是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所以脚步虚浮不稳,跨过门槛时踉跄了一下。
姜白芷赶忙扶住他,“我派个人扶你回去吧?”
“不必,我自己可以。”萧彦再次拒绝,然后拖着沉重的身子,独自一人回了西院。
姜白芷看着他离开,昏黑的天色很快和他玄色的衣服融为一天,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背影看起来十分的寂寥。
待翠平端着解酒药回来时,萧彦已经离开了,姜白芷便命她把药端去西院。
······
一夜过去,次日辰时。
姜白芷照常去给萧老太太针灸理疗,施针完毕之后打算提箱离开的她,却被老太太留了下来。
“芷丫头,我有些话要问你。”萧老太太朝下人们挥手,周围伺候的嬷嬷丫鬟们都很有眼力见地退了下去。
屋内只剩下萧老太太和姜白芷两人。
“老祖宗请说。”姜白芷垂手站在床边,神情模样很是乖顺。
萧老太太虽然年迈,却并不糊涂,她从箱匣中取出一枚黄色的符纸,凝着姜白芷的脸问道:“陈嬷嬷说这符纸是你给她的,你怎么解释?”
未得萧府长辈们同意,便擅自给下人们赠发驱鬼符,实乃僭越大罪。
不过姜白芷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心中也早想好了说辞,所以沉着冷静地承认道:“回老祖宗,这符纸确实是我给的。”
萧老太太面露不悦,苍老的目光在姜白芷脸上来回扫视,质问道:“怎么回事,还不速速说来?”
姜白芷不见畏惧,寻了张椅子坐在床边,与姜老太太细细道之。
“老祖宗,您是不知道,这府中上下加起来没有百人也有几十人,前几日他们又不知为何总是生病,连着排队到岁安居看诊。我身为大夫,自然不忍看他们病着,于是便一一把脉诊治。可我只一双手哪里治得过来这么多人,于是便打听起他们生病的缘由,您猜怎么着,这一问事情便蹊跷了起来。”
“怎么个蹊跷法?”萧老太太问道。
姜白芷继续道:“那陈嬷嬷自来便爱酣睡,府中的丫鬟都说她鼾声如雷,九头牛都拉不醒,可不知为何突然就说睡不着了,嚷嚷着有厉鬼要索她的命。我给她把脉后发现她忧思过甚并非生病,便给她开了安神药,并着这符纸一起给了她,自打那以后,她又如往常一般安心入睡了。”
“还有一个浣衣阁的妇人,胡言乱语,说打水时有厉鬼要拽她到井下去。我一看她的腰方知她因常年劳作,腰肌劳损过甚,再做不得体力活了,那打水的桶那么重可不坠着她往井底拽么。”
“还有赶车的马夫、扫地的小厮、采买的厨娘等等数不胜数,皆说是厉鬼要戕害他们,我无法,只好将寺里求来的驱鬼符赠给了他们。”
姜白芷将这几日来岁案居看病人之人的情况一一细数,全部说给萧老太太听。
听到后面,萧老太太才皱着眉道:“你是说她们生病是因为辛劳和心魔,而并非真的厉鬼所害。”
姜白芷神色坦然,目光清亮,回答道:“白芷不敢妄下定论,不过自从给了他们这枚驱鬼符,此后便很少人来岁安居看病了,即便有,也只是些风寒咳嗽的小疾。”
萧老太太若有所思,姜白芷不便多言,背着药箱起身告别。
出了院子之后,姜白芷带着翠平径直往岁安居走去,却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了萧泓。
“表兄怎么会在这里,今日不用温书么?”姜白芷有些诧异地看着萧泓。
萧泓不知怎的,眼神有些飘忽,白净的脸上隐约透着薄红,“我读书乏了,便出来走动走动,没想到刚好碰见你。”
他的书房与岁安居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两地相隔甚远,他分明是特意在这里候着姜白芷,却不敢明说。
姜白芷不做他想,只笑了笑邀请道:“表兄既然乏了,何不到岁安居坐一坐,喝杯茶。”
萧泓正有此意,欣然同意,“多谢阿芷招待,你的药箱重我帮你拿吧。”
说着便要来拿姜白芷的药箱,姜白芷习惯了自己背着,连连后退拒绝,“表兄不必客气,我可以自己拿的。”
“药箱甚重,你替祖母诊治累了,还是我帮你拿吧。”萧泓执意帮她拿,两个互相争着,药箱忽然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响,惊扰了远处树上的男人。
萧彦正谋划着新的刺杀方案,被声音扰了之后,寻声望去,只见萧泓和姜白芷两人在岁安居前拉拉扯扯,甚是亲近。
莫名的躁意不知从何处而起,萧彦墨色的眸子不悦地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