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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梦故人(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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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缘寺深处,气氛格外静谧,水雾蒸腾朦胧间,男子的面容苍白,眉头紧蹙,只着中衣的身躯半数浸泡在温泉池水中。
即便如此也无法遮掩其容色的艳丽,反倒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清冷。
池边的老者身穿袈裟,面容已有苍老之态,很明显他就是菩缘寺有名的得道高僧慧玄。
慧玄眼神里有难以掩盖的疲态,他将男子头上的银针取下,语重心长的道:“殿下,如今您体内毒素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开始蔓延至五脏六腑,以往老衲能用银针配合着内力游走,却也只能帮助暂其压制,但压制这么多年,终有一天便会几数爆发,到那时就算是神仙也无力回天。”
被称为殿下的男子缓缓睁开双眼,这番事关生死的大事,他的眸中却格外平静,黑沉的眸子没有丝毫波澜。
“这毒,从前你、我便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这些年习以为常,心里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纪玉漾垂下眸,从水中出来,拿起池边放置的衣物,仔细掸开穿好,没有去理会那苦大仇深的老僧。
他少时便知道自己活不长,身体内的毒素打娘胎里就有,发作时头痛欲裂,五脏六腑相互拉扯,如今能活到现在已是难得。
慧玄看着他这般无所谓,不由得叹了口气,摸着好不容易留长的胡须,心里不忍,“可殿下,按照如今的情况只怕你撑不过半年。”
半年?纪玉漾脚步微微一顿,一时竟有些怔愣,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做许多事,按理来说他心里应该没有遗憾才对。
可望着重叠远山中静静屹立着的巍峨宫殿,想起记忆里那位风华绝代的女子,这心里就是说不出的憋闷。
“半年也...已足够。”
纪玉漾于满天雪色而立,面容如琢如磨,玄衣赢骨,满身风姿,浑身清冷气质铮然凛冽,铎铎风霜,如峨峨玉树。
慧玄听着他这语气就来气,无奈摆手,想起前几日听闻的一事,眼眸突然一亮。
“诶,殿下,这世间能人异士众多,老衲曾听闻南方有一药王谷,其中谷主更是能力非常,医术了得,殿下不妨试上一试,兴许...”
兴许能有几分生机,慧玄有些不确定的想。
纪玉漾知道这药王谷,之前手下人不是没去寻找过,但花费数年也没个结果。
他本想开口,余光却瞥见慧玄那老僧面容有些激动,便抿紧唇,淡淡的嗯了一声。
不知几时,苍月山上又渐渐下起雪来,寒风中来往香客也逐渐减少。
“栖眠,这里。”参天古树下,齐婉一眼便瞧见殿外的女子。
与此同时,纪玉漾脚步顿住,神色中是一闪而过的愕然,顺着声音望去,不远处,那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就这样直直地撞入眼帘。
随栖眠也看见了齐婉,含笑走过去与她汇合。
“开始落雪了,准备动身回宫吧。”随栖眠见着这雪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来往香客没有打算留宿的也已经准备打道回府。
齐婉见着女子面容平和,不复来之前那样心绪不宁,倒是安心不少,闻言点点头。
就在二人准备越过拱门原路返回时,随栖眠想起方才人影中那一道有些熟悉的玄衣身影,猛的回头,可视线之中雪花纷飞,又哪里有记忆中的人?
齐婉看着差不多空空荡荡的庭院,似是不解,“栖眠,怎么了?”
“没事,还以为看见了故人,雪下的有些急,我们快走吧。”随栖眠淡淡的收回视线,没有再停顿,同身旁的齐婉逐渐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然而,古树后,纪玉漾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悠远绵长,定定的收不回视线。
这可就苦了一旁的黑衣侍卫,月影跟在纪玉漾身后,小脸皱巴巴,瞅着主子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眼神颇为幽怨。
实在是这冰天雪地,外面待久了是真的冻得人牙关打颤。
月影忍不住打断,嘴唇磕磕绊绊,吐字不算清晰的提醒道:“主、主子,逢七那边还等着您,说是楚国的使团还有不到半天的功夫就会入宣阳门。”
闻言,纪玉漾思绪被拉回,睇了一眼早已冻得瑟瑟发抖的月影,突然不咸不淡的开口。
“王府不养闲人,本王瞧着月影你既然如此畏寒,待会去逢七那坐坐。”
“啊?主子!不要啊——”月影小脸一下子就皱起,瞅着王爷那飘飘若仙的背影,心里明白,主子就是故意的,知道逢七那家伙绝对会背地里给自己穿小鞋。
“哦?逢七知道你这么嫌弃他吗?”纪漾挑挑眉,好心情的调侃。
月影连忙摆手,“不不不,哪敢哪敢啊。”
苍天啊,想到这里月影就只能无声呐喊,逢七,这家伙真是让他恨得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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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边,楚国使团的车队已经驶入京城,早就听闻楚国使团来访消息的百姓们皆是夹道欢迎,充分展现景国作为东道主的一国风度。
在这边大陆上,景、楚、齐三国各自占据一方,而景与楚领土接壤,从先帝开始,两国之间默契的保持着友好关系。
商贸往来、婚嫁通俗、文化交融都是友好的证明。
车队中马车的帘子此刻却被一只素白小手轻轻掀开一角,一双活泼俏皮的眼眸看着街道如此热闹的景象,眉眼弯弯。
说不出的狡黠灵动。
楚明歌一袭赤红长裙,雪白皮毛包裹住露在外面的半张小脸,大而靓丽的杏眼清澈水润。
“原来这就是游杂记里经常提到的景国京城啊,果然名不虚传!”
打眼望去,热闹的集市,各色货物层出不穷,珠宝玉石、香料药材、织物皮毛、丝绸乐器等让人眼花缭乱,琳琅满目。
楚明歌生出几分欣喜,她很少离开皇宫,这还是第一次直接跨越山河来到邻国地界,如今看什么都是稀奇的紧。
而马车另一侧,紫衣男人却神色淡淡,瞧着楚明歌这般兴奋,唇角倒也勾起一抹弧度。
他似笑非笑的望着楚明歌,直把还尚在兴头上的楚明歌看的闭上嘴,跟个小鹌鹑般。
“二哥,二哥!”楚明歌委屈的撇撇嘴,拉着紫衣男子的衣袍。
紫衣男子看也不看楚明歌,扯回自己的衣袍,甚至还掸了掸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小明歌,太子哥怎么叮嘱的,二哥看你这是尽数抛在脑后了。”
紫衣男子着身艳丽锦袍,面容昳丽,说不出的邪魅勾人,却跟没骨头似的,摇着把金羽翅扇,慵懒的斜靠在一旁。
楚明歌这下彻底老实了,想起太子哥的话,心里也是一阵烦忧,就在她转过身打算不理会楚珺璟时,却瞥见不远处的府邸。
这一下子便提起了她说话的欲望,“诶?二哥,那好像就是随府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