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春日宴（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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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洵舟翻着手中书册，视线却不受控制的落在不远处那个小身影上。
晨光熹微，透过重重树荫倾泻而下，淡淡的金光笼罩在蹲着的小人身上。小姑娘头顶梳着乖乖巧巧的垂耳双环髻，碧色绸带自然的垂落在两侧，露出白玉般小巧的耳垂。
小姑娘生的格外精致，唇红齿白，眼尾上挑，还未长成，便能窥见以后的绝代风姿。
纪洵舟看着她蹲着正在一点一点的抚摸着脚边的雪白兔子，他瞧见兔子的后腿隐约有血迹渗出，身躯不断的发着抖。
他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手中书页不停，笑着摇了摇头，深宫之中，藏在背后的刀光剑影无数，他身为帝王的嫡子，尔虞我诈早已见怪不怪。
如今瞧着小姑娘傻兮兮的安慰兔子，心里便觉好笑，这样的人怕是在宫中活不长久，就如同需要后宫中娇养的花一般，半点风雨都沾不得。
纪洵舟缓缓移开视线，不再关注，正打算心无旁骛的继续看书，耳边就传来断断续续的小声抽泣。
不太明显，但他还是听到了，皱了皱眉，抬眼望去，就瞧见那个小姑娘怀里抱着受伤的兔子，已经站了起来，身量小小的，还没有身后的花高。
小姑娘眼框红红的，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如雨点般，他不明所以，不知道人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哭了。
视线落到她怀里，哦，原来是兔子死了，难怪哭的这般可怜。
这样想着，他不自觉的起身，当快要走到离小姑娘几步之遥时，猛的反应过来，顿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这是在干什么？
这只不过是一个深宫中不知何时便会死掉的小姑娘，就像她手中的兔子一样，渺小脆弱，不堪一击。
下一刻，就瞧见一张熟悉面孔出现在小姑娘的身边，竟然是他的皇弟。
白衣少年摸着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眼神里那丝温柔笑意格外真切，纪洵舟不由讶异，他的这个皇弟性子向来清冷，待人疏离淡漠，神情总是淡淡的，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的脸上露出这般神情。
小姑娘打着哭嗝，抬起头望着对面人，唇角弯起大大的弧度，似乎是在笑。
他想，小姑娘笑起来可比傻兮兮埋头哭的样子要顺眼的多，至少看着也令人心里欢喜。
其实纪洵舟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想皇弟还真是有点可笑，竟然能说出如此离谱的理由，偏偏那小姑娘还真的信了，望着皇弟的眼神里似乎又有了光彩。
“兔、兔子不动、动了，它是不是死了……”
“小应舒，你知道什么是死吗？”
“不、不知道，可是娘亲说过死后便会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小应舒，兔子也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它还回来吗？”
“小应舒，你害怕吗？”
“应舒不怕，因为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呀。”
少年轻笑了一声，眸光暗沉，伸手将小姑娘怀里的兔子接过来抱着，另一只手牵着她向着阳光下走去。
“小应舒，人这一辈子没有永远。”
“可是只要我永远记得你，那这样也不算吗？”
纪洵舟站在树后，静静地注视着那沐浴在阳光下的两道身影，从那以后，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便经常到御花园里来看书，有时能远远的瞧见那个熟悉的小姑娘，身后总是跟着他的皇弟，两人似乎形影不离，虽然旁边的少年神情淡淡，但他能从中窥到那唇边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从太监口中也得知了小姑娘的身份，原来是随将军家的嫡小姐，随将军这般英勇威猛的人竟有个如此娇小玲珑的女儿。
后来有一段时间，他没再见过小姑娘，心里空荡荡的，难免有些失望。
母后似乎越来越偏执了，她说他是储君，将来要做景国的帝，手中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拥有过往所不曾拥有的。
他信了，他想到小姑娘那明媚张扬的模样，心口隐隐发热，自己如同笼中鸟困中兽，渴望得到小姑娘的目光，他知道自己很可耻。
这一天，他惹母后生气了，母后发了很大的火，那还是他第一次从母后脸上见到一种名为嫉妒仇恨的神色，他不清楚母后为何会这般。
他没让身边的太监跟随，独自来到御花园，静静地蹲在假山后，却没料到许久不曾出现在视线里的小姑娘，竟然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小姑娘有些疑惑，小脸纠结成一团。“你怎么了？是哭了吗？”
听到她问自己哭了吗，纪洵舟颇为好笑，他是皇后之子，怎么能哭。
手臂被戳了戳，他抬起头来，就撞见一双格外清澈明丽的眸子里，那一瞬间，纪洵舟在里面看见了自己，他看见自己的唇角扬起。
接着，小姑娘伸手递到自己面前，手心里用帕子仔细包着一块糕点，梨花形状的糕点边角都有些破碎。
“给你吃，很甜，吃了就不会难过了。”
纪洵舟楞楞的接过那块糕点，等到自己在反应过来时，小姑娘已经跑开了，他抬眼望去，不远处，他的皇弟已经牵起她的手，少年长身玉立，回首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眼里带着不明显的敌意，却在看向身边小姑娘时恢复正常。
他没理会，吃下那块糕点，细细咀嚼，口腔里有梨花的清甜泛出。
是挺甜的，如同小姑娘展露的笑颜。
睫毛低垂，纪洵舟从这一刻，又或许是更早的时候，第一次看见时，心里便有个不能对人所说的秘密。
窗户关上，隔绝了殿外的凉意。纪洵舟的记忆回笼，他扶了扶额，有些疲惫，转身小心的走到床榻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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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宁王府。
“殿下，裴太医来了。”逢七从外面推开屋门，屋内静悄悄的，脚步声异常明显，瞧见自家主子的模样，心里疑惑，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纪玉漾独自坐在窗边，身后是无边夜色，他整个人安静似乎要与夜幕融为一体。
闻言，失焦的眸光才渐渐回笼。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春日宴（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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