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深青见川》狐狸Harper

4、跑通告

　　落叶随风的季节，迷途海乐队的第三张专辑火速登上各大平台榜单。

　　专辑宣发期如同一场席卷一切的飓风，将迷途海乐队四人彻底卷入高速旋转的行程漩涡。经纪人谷盈像个精密运转的指挥官，手中的日程表密集得令人窒息，每一个空格都被填满了不同的综艺、采访、商演和拍摄。

　　“接下来两周，没有休息日。”谷盈宣布，语气不容置疑，“目标是让新歌《光源》杀进排行榜前三，曝光度必须拉到最满。所有人，打起精神来！”

　　保姆车在深夜的城市高架上飞驰，窗外的流光溢彩被拉成模糊的色带。车内气氛沉寂，连最活跃的谢维都歪在座椅里昏昏欲睡。阿哲戴着降噪耳机，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江见川则靠着车窗，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打着一段新歌的节奏，眼神放空，显然神游天外。

　　唯一还算清醒的是陆离，她正低头刷着手机，屏幕上快速掠过接下来几天的通告单，语气平淡地像在念天气预报：“明天上午九点，杂志内页拍摄，主题是‘乐队少年感’。下午两点，《欢乐挑战营》录制，晚上有个电台语音专访。后天……”

　　谷盈从前排副驾驶座回过头，打断她：“阿哲，谢维，公司给你们谈了个新综艺，户外竞技类的，双人搭档模式。那边希望你们能多些互动，效果活泼点，明白吗？”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意味深长地扫了扫。

　　首先被推出去的是谢维和阿哲。公司敏锐地捕捉到粉丝群体中悄然滋生的CP粉苗头，迅速制定了“卖腐”策略——并非真情实感，而是精准投喂的工业糖精。

　　一档热门的户外竞技综艺里，谢维和阿哲被分在同一队。游戏环节，谢维“不慎”脚滑，阿哲“恰好”英雄救美，一把揽住他的腰，镜头推近特写，两人对视一笑，后期立刻配上粉色泡泡和心跳音效。另一个环节需要两人三足，他们绑着腿踉跄前行，身体不可避免地紧密接触，谢维“无奈”地靠在阿哲肩上喘气，阿哲则“宠溺”地拍拍他的背。

　　录制间隙，谢维揉着被勒红的脚踝，低声对阿哲吐槽：“哥，我刚才表情管理差点失控，你胳膊肘顶到我胃了。”

　　阿哲面无表情地拧开水瓶：“知足吧，我腰快被你刚才那一下搂折了。回去得贴膏药。”

　　想起过往的尴尬，谢维瞬间清醒，哀嚎一声：“又来？谷姐，我上次和哲哥卖腐卖得我妈都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弯了！”

　　阿哲摘下一边耳机，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眼神里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长相偏冷峻，和阳光健气的谢维站在一起确实颇有视觉冲击力，公司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炒作点。

　　谷盈没理会谢维的抗议，视线转向后排：“见川，陆离，你们俩明天下午的《欢乐挑战营》一起上，有个双人合作环节。陆离，你看着点见川，别让她又掉线。”

　　陆离抬起头，无所谓地耸耸肩：“行。”

　　江见川回过神，点了点头：“哦，好。”她对谷盈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只是默默在心里把“和陆离姐合作”记下。

　　“游戏环节，估计又会cue我们互动，”陆离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无奈的调侃，她侧过头看江见川，“川川，到时候你记得接一下我的梗，别又让我一个人傻笑。”

　　江见川从旋律中抽离，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点点头：“嗯，我尽量。”

　　陆离是乐队里情商最高、也最懂得配合的成员，但热度一直不温不火。公司显然有意在这次宣发期将她与话题中心江见川捆绑，既能带带她的曝光，也能稍微中和一下江见川独树一帜的“难搞”形象。陆离对此心知肚明，执行得也毫无怨言，甚至算得上尽心尽力。

　　“简直了，把我当什么了？”后台休息间隙，谢维忍不住低声抱怨，扯了扯身上为了节目效果而刻意搭配的、与阿哲同色系的服装。

　　江见川正对着镜子让化妆师补妆，闻言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她能说什么呢？她自己也不过是公司棋盘上另一颗被精心摆放的棋子，只不过用途不同罢了。

　　陆离笑了笑，打圆场：“好啦，都是为了宣传。忍一忍就过去了。”

　　今天要录制的是一档室内游戏综艺，主持人之一是业内以快嘴和爱挖坑出名的何老师。果然，刚开场，他很快就将矛头对准了近期话题度最高的江见川。

　　“见川上次去《深青时间》，和柳深青老师聊得怎么样？听说柳老师很犀利，有没有被问到冒汗？”主持人笑着打趣。

　　江见川握住话筒，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我确实有点紧张。”她顿了顿，补充道，“棚里空调很足，冷汗被吹干了。”

　　台下观众发出一阵轻笑，觉得她这回答实在又有点冷幽默。

　　陆离立刻接话，调侃道：“我们见川是冷感美人，出汗不存在的。不过柳深青老师的气场确实强大，我在家看节目都替她捏把汗。”巧妙地把话题引开又捧了柳深青。

　　“见川最近很火啊。”何老师笑眯眯地，开场先捧了一句，旋即话锋一转，“不过我看节目里你说自己还在适应团队，具体是适应什么呢？是作息？还是……沟通方式？”问题看似关心，实则精准地踩在之前的风波余烬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江见川身上。陆离在一旁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眼神里却透出一丝紧张。

　　江见川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握紧了话筒，脑子里飞快闪过公司培训时教过的那些圆滑说辞，但那些词汇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和难以组织。她停顿了两秒，就在气氛即将滑向尴尬时，她选择了一种近乎笨拙的坦诚：

　　“主要是适应……节奏。”她声音不高，但很清晰，“我的节奏有时候比较慢，需要大家……多包容。”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更实在的，“也在努力学，怎么更好地和大家配合。”

　　没有抱怨，没有甩锅，甚至带着点自我检讨的诚恳。虽然依旧算不上高情商回答，却奇异地化解了那份尖锐，甚至透出一丝让人不忍再苛责的朴实。

　　何老师显然也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圆场：“哎呀，年轻人嘛，磨合磨合就好了！看来见川是实干派，不喜欢嘴上说太多！那我们接下来这个游戏就看你的实际行动了哦！”

　　话题被成功引开。陆离悄悄松了口气，递给江见川一个“干得不错”的眼神。

　　江见川垂下眼睫，手心微微出汗。她只是说了实话，但似乎……这次没搞砸得太彻底。

　　主持人哈哈一笑，顺势进入游戏环节。

　　其中一个游戏是“心跳默契考验”，需要两人一组，根据提示词同时写下第一个想到的词，匹配则得分。

　　提示词：【水果】

　　江见川和陆离对视一眼，同时写下。亮题板——江见川：【芒果】；陆离：【草莓】。

　　失败。

　　提示词：【麻烦】

　　江见川：【处理】；陆离：【事情】。

　　失败。

　　提示词：【最敬佩的主持人】

　　陆离几乎毫不犹豫写下了何老师的名字。引得旁边围观的主持人们一顿飞醋，险些没打起来。

　　而江见川，握着笔思考了几秒，然后工工整整写下了：【柳深青】。

　　亮题板时，主持人都惊了：“哦？见川最敬佩的竟然是柳深青老师？是因为上次合作愉快吗？”

　　江见川老实点头：“嗯。她很厉害。”语气里的认真不容置疑。

　　两人可谓是0默契，陆离表示队员太菜带不动。

　　另一个游戏是“情景剧即兴表演”，抽到的题目是【机场久别重逢】。

　　陆离反应极快，立刻进入状态，小跑几步，作出惊喜交加、眼眶泛红的样子：“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按照套路，对方应该激动地拥抱她，或者说出类似的台词。

　　然而，江见川站在原地，看着陆离，眨了眨眼，然后非常自然地、带着一点关切地问：“你等很久了吗？要不要先去喝点水？机场空调冷，别站着。”

　　陆离：“……”

　　全场爆笑。主持人笑得捶桌：“见川！这是久别重逢！不是机场便民服务咨询！”

　　江见川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似乎才理解剧情要求，尝试补救，伸出手僵硬地拍了拍陆离的肩膀：“……那，辛苦了？”

　　笑声更大了。陆离也绷不住笑了场，无奈地扶额。这个游戏环节彻底垮掉，却因为江见川这种脱离剧本的、过于实在的关心，成了全场最佳笑料。

　　节目录制结束，回到后台。工作人员和嘉宾们寒暄道别，互相说着“辛苦了”。江见川卸下浓重的舞台妆，换上自己的衣服，感觉像是卸掉了一层沉重的铠甲。

　　手机上有谷盈发来的消息，提醒她明天早班飞机，飞往下一个城市参加一场音乐节演出。行程表上，未来一周密密麻麻排满了各种通告：电台采访、杂志拍摄、另一档综艺的飞行嘉宾……

　　她靠在休息室的沙发上，闭上眼。耳机里不再是排练的歌曲，而是她自己写了一半的、还未成型的旋律碎片。那才是能让她真正喘息的世界。

　　陆离正在旁边和另一个嘉宾聊天，笑声清脆。谢维和阿哲也回来了，两人脸上带着录制完真人秀的疲惫。谢维勾着阿哲的脖子，还在兴奋地复盘今天的游戏：“阿哲你刚才那个害羞的表情绝了！粉丝肯定嗑死！”

　　阿哲无奈地扒拉他的手：“行了行了，累死了。”

　　看到江见川和陆离，谢维扬扬下巴：“哟，两位美女综艺录得怎么样？没冷场吧？”

　　陆离耸肩：“场子快被见川炸穿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热。”

　　江见川看着谢维还搭在阿哲肩上的手，忽然问：“你们不热吗？”

　　谢维&阿哲：“……”

　　陆离噗嗤笑出声。

　　江见川只是单纯觉得，棚里空调开得不足，挤在一起应该很热。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拆了公司苦心经营的CP台本。

　　谷盈踩着高跟鞋过来，扫了一眼四人：“都还有力气斗嘴？很好。准备候场，等下台上表现得好一点，尤其是互动！”她特意看了一眼谢维和阿哲。

　　站上打歌舞台，强光炙热，音乐震耳欲聋。四人迅速进入状态，谢维的吉他solo炫技张扬，阿哲的键盘流畅华丽，陆离的贝斯稳如磐石，江见川站在中央，歌声极具穿透力，带着一种脱离尘嚣的空灵与力量。

　　这一刻，他们只是“迷途海”，是一个为音乐而存在的整体。台下粉丝的尖叫浪潮般涌来，那些综艺里的尴尬、刻意、被操控的感觉暂时远去。

　　表演结束，鞠躬谢幕。主持人照例进行简短采访，问到新专辑理念。

　　轮到江见川时，她思考片刻，说：“就像在一片很吵的海里，试着找到自己声音。”

　　主持人笑问：“那找到了吗？”

　　江见川点点头，又摇摇头：“有时候找到，有时候又会丢。所以要一直唱。”

　　她的回答总是出乎意料地简单又直接，却莫名切中核心。台下响起鼓励的掌声。

　　回到后台，谷盈难得露出一点笑容：“刚才表演不错。见川，后面有个单人采访，准备一下。”

　　行程表依旧密密麻麻，下一个目的地在等待着他们。

　　江见川坐在化妆镜前，任由化妆师补妆。她看着镜子里那个被妆容、发型、服装精心包装过的自己，又想起刚才舞台上唱歌时的感觉。

　　她拿出手机，下意识地点开了微博。关于今天节目的讨论已经开始发酵。#江见川 慢节奏#、#江见川陆离默契# 等词条正在攀升。评论区里，粉丝们忙着控评安利，路人的评价褒贬不一，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铺天盖地的恶意。

　　她滑动屏幕，手指停顿了一下。一条关于柳深青的消息跳入眼帘——她主持的另一档王牌节目获得了什么奖项的提名。新闻配图里，柳深青一袭长裙，光彩照人，正与业内大佬谈笑风生，举止从容，气场全开。

　　那是一个离她非常遥远的世界。成熟、精明、游刃有余，一切尽在掌握。

　　江见川默默关掉了屏幕，将手机塞回口袋。

　　综艺很累，也很奇怪。但她知道，这是让更多人听到他们音乐的必要途径。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闭上眼，在心里默念着下一首要唱的歌的歌词。

　　那才是她唯一确定、不会迷失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