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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蜕骨(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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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自己血所化的雨水为媒介,泥鳅催动着自己刚领悟的身法瞬水诀,利用雨水短距穿梭,疯狂逃命。
[你跑什么?你选天君就够了啊!]
心魔在泥鳅识海里发火,吵得她本就因失血而痛的头更疼了。赤脚踩过泥泞的街,她咬着唇停下,脑袋狠狠撞向一栋屋子。
“住口!”
泥鳅呵斥心魔,后者悻悻闭嘴。未料她力气大,头也铁,那茅草屋竟应声而倒。
里头有个枯瘦女人正举着水盆接雨,目光与满脸血淋淋的泥鳅对上,吓得忘了呼吸。
泥鳅收起眼中凶光,捂着脑袋扭头就要走。未料女人迟疑着喊住她。
“龙君?是龙君吗?”
靠这一身熟悉的衣衫,袁沐认出了前夜应呼唤而来施雨的“龙君”。眼中恐惧消退化,她下意识又要跪下。
但也正因为弯身,注意到泥鳅弯折的伤手,还有因厮打变得破烂的裙摆。
袁沐大着胆子抬头,才在遮天的阴雨里,看清了泥鳅血淋淋的脸。
“是哪个杀千刀的,竟敢伤龙君!”
袁沐脱口而出,扔了盆攥住泥鳅的衣角。孩子渴死在怀中的痛苦滋味回到眼前,三年未雨的恐惧和愤怒一起涌上心头。
有什么办法能让龙君好起来?汉水城不能再失去一次龙君了!
袁沐焦虑地咬住手指,灵机一动。
“要不,您还是吃了我吧!”
[她是不是疯了?]心魔目瞪口呆。
“……”
她已经是第二次提出这样的请求了。泥鳅虽然很饿,但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还是不想吃她。
于是转身消失在雨帘。
泥鳅榨干筋脉里每一滴力气,穿过街巷跑到河畔。她想跳,顺着水流遁走。但回望重燃灯火的汉水城,还是犹豫着折返回了田间。
因她布雨,这里原本裂开的土块已变得湿软。
在心魔的连连拒绝中,她化回原形,左拱又钻,躲入泥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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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鳅在泥浆里迷迷糊糊睡了三天。每天凌晨,她都会钻出来,割自己一点血化作蒙蒙细雨下了,好让整个汉水城都笼罩着她的气息。
没人教她这么干,只是泥鳅本能地觉得,那两人会抓她,而这是她遮掩痕迹的唯一方式。
其实最有效的法子,是顺水而下溜掉。但泥鳅生在此地,开智在此地。又得了人的一句“龙君”。
她不想离开的。
“龙君,龙君,信女袁沐。今日还在下雨,您还没离开汉水城,真是太好了。”
那女子又在向她祈祷了。
泥鳅在软软的泥层里睁开了眼睛。这几天,这个说要把自己献给她吃的女人,一直在对泥鳅讲话。一会是询问泥鳅的伤有没有好,一会是问,谁伤了她。一会虔诚地说,自己房子塌了,现在换回娘家的草棚住。如果泥鳅需要吃她,可以来找她。
心魔都无语,只觉得这女人失了孩子之后疯了——对着一个明显失势,伤得像是要死掉的“龙君”,起了真到不可思议的虔诚心。
[那女子肯定是想骗你过去,然后找人杀了你的。]
心魔信誓旦旦。
[人很狡猾,行事只看是否有利可图,正如那养你作风水借运的城主。]
“为什么杀我?”
泥鳅不明白。这几天心魔哄着她,她头不痛,就愿意讲话了。
[吃仙人肉,延年益寿。就像你吃了黎矫那样。]
“嗯。”
[嗯什么?你不生气?]
“肚子饿了就要吃东西。”
[不,那是人诶?]心魔发现,泥鳅还是野兽脑子。
袁沐的祈愿声又来了。
“龙君,信女想为您刻一座仙位,好放在家中日日供奉。不知龙君姓名,可否示下?”
姓名?
泥鳅轻轻摆动尾巴。心魔来了精神。
[对哦,你得给自己起个名字。]
“名字,是什么?”
[是一个能概括你的符号。也许描述了你的长相、喜好,也许是寄托了你的愿望,说明了你的使命。有了名字,别人就知道怎么叫你。]
[只有你和呼唤你名字的那个人,会对这个名字有反应。]
心魔兴致勃勃,催促她给自己起一个。
这是泥鳅从未想过的问题。好像比打破巨缸,比打天君更难。
“你叫什么名字?”泥鳅想模仿。
[……天妃系统546号。]心魔咬牙切齿:[但被你强行改名了。怎么,你有灵感了吗?]
“……”
[不要装死。快想,天妃需要一个非常美的名字。]
“……”
[或者你想想,你最想做的事?]
心魔努力启发着泥鳅。泥鳅回忆着,漆黑的识海里有了亮光。是她第一次“看”见的黑焰从天缝倾泻于地的记忆,泥鳅第一次化身为巨龙,救小人儿的场景。
还有她被人喊做龙君,斩恶城主,驱云化雨的场景。
“我想化龙,遨游天海。”泥鳅明白了自己的愿望,喃喃道:“所以我应该叫——”
[不要叫那个名字!]
心魔咆哮:[我绝不允许你叫龙X天!]
……
汉水城,旧茅屋。
袁沐若有所感,睁开眼,破旧案台上摆着的木牌上,突然有一笔一画显刻其上。
“应泷。”
应声而来,行云布雨之龙。
应泷用名字给自己作了概括。
“多谢仙君!”袁沐终于得了回应,欣喜下拜,将一朵小花并一盏清水,小心地奉在木牌前。
与此同时,城内地仙殿,原本空无一物的奉仙桌上,突然起了一枚木牌。
松时天君看清了那字,瞳孔微震,耳畔独一只的耳坠轻摇。
“居然敢叫应泷。”与那陨落的龙祖,几乎是一个名字。
松时天君杀意更甚。
抬袖招出半块宝镜,默忆应泷样貌,虚指在镜上写出她的名字。
宝镜收回,上面华光如雾散开,显露出她此时所在。
泥潭?
她钻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