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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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凤雏今朝羽翼丰满，一日同风起，直上九万里，展翼庇护其下子民。
这般出息，只会令师长亲朋欣喜、宽慰。
丹枫释然而笑，如春风破冰、水流潺潺，冷厉风霜随之尽散，仅余悠悠曦光柔和地映照万物生灵。
高悬的月看似触不可及，终究沉落。
升起的日正当煌煌朗照，恒常不息。
日月交替，命途轮转。
丹枫对这一轮光辉远超过往前人的太阳道：“腾骁果真没有看错你。镜流也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他略作思忖，向眼前人作了个以手加额的持明礼俗，态度尤为庄重。
这一礼，不是作为丹枫所施，而是以曾经的饮月君之尊，代持明一族，谢罗浮将军七百年的兢兢业业，谢将军于这龙尊未能在位的空窗期对持明一族的关照，谢将军百忙之中仍旧抽空出来对龙女稚童的常常照拂。
景元一愣，下意识本想躲避，却生生定住身形受全了如此郑重的一礼。
身为罗浮将军，这确是他当得的。
只是等丹枫礼毕，景元竟也以仙舟礼节同样郑重地回了一礼。
丹枫：？
景元身为仙舟民众时，也曾在当时的将军与饮月龙尊丹枫的守护中度过安然快乐的童年啊。
景元将丹枫带离绥园，氛围终于回到亲昵轻松的状态。
“貘馍卷~鸣藕糕！”街头小贩不时随口叫卖几句，吵闹的杂响夹着四溢飘散的小吃香味将熙熙攘攘的人群淹没。
生活气息顿时将人拉回俗世凡尘里。
路过的行人倘若不着急，视线难免被那一对亲近友人吸引上片刻，饱览眼福。
鹤纹白袍青玉角的美人抱臂，长身玉立，君子如青松劲竹，孤高傲骨，却在认真倾听比肩同行之人所说的每一句言语，并随之给出相应回应。
身形傲岸的同行人面如冠玉，仪度不凡，气息随和亲切，唇未启，笑先至，那双金眸澄澈无瑕，正似其心明净不惑。那弯弯眉目下的一点小痣恰如游龙点睛，活色生香，更是引得人频频侧目。
成熟后的景元总像是一头不动声色的卧狮，放松休憩时常令人误认作无害狸奴，可在他手底下一败涂地的敌手绝不会错看他的威势。
“怎么了？”丹枫觉察到景元气息的变化。正比划着说笑的景元只是看了一眼玉兆上刚来的信息，情绪就隐隐有些变化。
景元笑了下，他仿佛在任何时刻都能给出个笑容来，哪怕笑面之下的心流血如在淌泪：“……哥还想去哪再多看看么？”
丹枫停下脚步。
泛红的黄叶被风吹得打转，飘飘悠悠从两人之间落下。
景元张了张口，好似无意识中急促地喘了口气。
丹枫盯着他仿若不经意避开的眼睛，听他用刻意而轻快的语调说晚上要不要与之抵足而眠，保证呼噜不会吵醒人。
“新的情报是什么？”
丹枫的问，没等来景元的答。
丹枫凝视了景元片刻，才徐徐道：“只剩镜流。她大概也不在意什么身后事。于她而言，死法远比死亡本身更重要。我所作所为，想必她是半点不愿见到我的，更不惜得旁的什么人祭奠怀念她……此外，此外……大抵是无憾了。”
应星，镜流，白珩……
“这样啊，到此为止了。”景元顿了顿，又展颜而笑，露出卸人心防的软蓬蓬模样，好似阳光里晒得暖烘烘的大团云朵，“嗯……那还真是可惜呐。”
他的故作潇洒、若无其事，丹枫怎么会不知道呢。
但可惜事已至此，无论丹枫再想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徒劳无功罢了。
“那么，是时候，该轮到我了。”
同我告别吧，丹枫。
星槎海港口。
面对笑眯眯向他挥手送别的景元，丹枫很是有些疑惑：“为什么要我上虹车去？我本想最后留在罗浮，只你来送我最后一程也便罢了。”
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
他当然该回家，回到故乡，哪怕不在鳞渊境，也该在罗浮上的某一处，迎接他最终的安息长眠。
为什么景元还要叫他上星穹列车去？
死在异地他乡，未免凄凉。难道景元也还对他抱有未能散尽的怨恨，令他死也不得在故土咽气吗？
应该不至于……吧？
丹枫下意识歪了下脑袋，表示困惑不解。
景元领会他的苦恼，简直哭笑不得：“嗨呀，我可不是这般意思！瞧，这不是，接你的人来了。列车上的无名客们热心体贴，为我们找到一个解法，据说成功率不低。你先跟他们去试试看。实在不成，再回来找我。”
丹枫眉间微蹙，避开星小姐伸过来想要拉他的手，多少有点任性的抗拒情绪，固执地盯着景元不放，非要人给个有说服力的解释“劝谏”他才罢。
景元无奈叹气，凑近些小声哄道：“行行好吧，哥，也为我想想，我年纪也一大把了，可经不起造作啦！”别让我对你动手啊，这不是剐我的心嘛！
先前幻胧之乱时，师父、丹恒、应星哥都回来给我闹心，可给我难受的呀。再多剐一次心可疼了呢。能少痛一回是一回嘛。
丹枫眼神微动，对景元这幅故作可怜的讨好模样依旧没辙，再联想方才绥园冢前的交心，心中难免升起歉疚和心疼。
眼见丹枫态度不再强硬，星就在两人的默认下抓住了丹枫的袖摆，半拉半扯着将人往列车上带。
丹枫突然挥开牵扯的力道，匆匆几步跨过，在景元瞪圆双眼的满脸讶然神情中，将之抱了个满怀。
凉如解冰春水的气息与暖若晃朗秋阳的气息刹那交融。
丹枫动作生疏地环抱着这具常年覆甲胄的身躯，到底是甚少有过如此行为，实在感到不适应，于是努力回想记忆里那些尊亲师长爱抚孩子们的动作，抬手摸了摸用红丝带扎着马尾的后脑勺。
好孩子，好孩子，你真的做得很好。
因突发情况而僵硬几息的身躯终于舒缓下来。
丹枫感受到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回抱住他，肩颈窝处多了一道滚烫的呼气。
好似小景元当年被罚被教训了，也不曾像别家孩子那样小兽呜咽……
或许此去成功，他们这就是最后一面了。在这与友人当面作别的时刻，丹枫心乱如麻，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言说。
他有太多想对景元说的：想像别人家的师长那样替镜流给出一番夸耀，想对这孩子勉力支撑予以宽慰，有想对景元卫蔽仙舟的赞许，又或许还有因着当初他们一个个恣意纵情突兀离去独留他一人而感到亏欠……
但欲言又止到了最后，丹枫只能是豁然而怅惘地低声道：“景元，继续往前走吧。”
景元，往前走，往前走，莫回首。
身后千帆过尽，前头才是你终将要去往的地方。
歌声遥遥自人声鼎沸的星槎海枢纽上传来。
——“梦里前生~梦里留……”
持明时调，云吟悠悠。
“嗯。”
善谈的爱笑少年只从鼻腔里轻轻哼出一声低沉的回应。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告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