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风物》饿了就喝西北风

92、疑云渐解（四）

　　“近来宣的身体见好，也该是去找父皇汇报一下了。”
　　面对诗兴的劝阻，姜宣用手帕捂住自己的咳嗽，轻声说道，根本不容质疑地命人为他更衣，还非执意要一路走着去书房找皇帝。
　　不过他也有自知之明，到了书房见到了皇帝后并未靠近，远远朝着皇帝一拜：“父皇，儿臣的身体还未好，不敢靠近，惟恐过了病气给父皇。”
　　皇帝抬手示意他起身：“病没好就在宫中养着，过来做什么？路远也不要自己走过来，叫人抬着你来。”
　　姜宣笑着说道，“是宣病中读了一些书，想与父皇探讨一些。还望父皇不要嫌恶儿臣的拙劣。”
　　“你的诗书看得很好，总能看出一些别的心意，怎会嫌恶。”
　　事到如今，皇帝面对这第二个长得与自己颇相似的儿子倒愿意给出几分怜爱，毕竟看着他的脸，倒可以忽视掉一些他身上宫女的血统。
　　姜宣的嘴实在是甜，哄得书房中不时传出来皇帝的笑声，就连书房外的柳桓都听到了，有些为难地看向面前的姜聆：“殿下，您也听到了，如今陛下和九殿下聊得正高兴。陛下已经许久不曾这么高兴过了，难得九殿下将陛下哄得这样高兴，奴才实在不好进去通报。”
　　“那本宫就在这里等着吧。”
　　柳桓见此，也不好说什么。
　　这一等，他便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到姜宣从书房中退出来。
　　走出书房的姜宣见到姜聆站在门口也是一愣，朝太子行了一个礼：“太子哥哥好。”
　　被这样一个低贱的人叫了这样的称呼，他实在厌恶极了，不加掩饰地看了姜宣一眼，没理会他，径直要与他擦肩而过。
　　可就在擦过去的那一个瞬间，他听到姜宣低声问了他一句话：“您不好奇我与五哥都说了什么吗？”
　　“…？”姜聆停下了脚步，侧头看向他，表情玩味，“哦？你会告诉本宫？”
　　“如果太子哥哥想知道，宣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姜宣的笑容不变，“不过您似乎有事要禀报父皇，您先去吧，宣改日会拜访您的。”
　　姜聆抬手打断了姜宣的话：“不，本宫不急，你先告诉本宫。”
　　姜宣微微流露出惊讶的表情，而后无奈一笑：“这里并不是好的叙旧的地方，能请太子哥哥与宣移步去别的地方吗？”
　　“可。”
　　说是移步，他们也只是去了距离书房最近的御花园那里，屏退了下人后，姜聆看着坐在对面的姜宣道：“这里可以了，讲吧？”
　　虽然他不知道站在姜让那一方的姜宣突然与他搭话是做什么，但听听总是无妨的。况且，他也确实好奇姜宣都说了什么会让姜池自尽而亡。
　　姜宣腼腆一笑：“其实五哥与宣并未讲了很多，反倒是宣问了他许多。幸好五哥不嫌弃，告诉与了宣。”
　　“你都问了什么？”
　　“宣问，明明在朝中能与太子哥哥抗衡、那样厉害的五哥为什么会想不开，选择与金国合作。”姜宣摇摇头，“宣的眼界没有五哥高，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剑走偏锋。”
　　姜聆没想到姜宣这一上来就与他说这样重磅的消息，挑了挑眉，明显很感兴趣。
　　“五哥说，因为他觉得自己已无法在夺嫡战中获胜，前有太子哥哥如山一样坐阵，后又有四哥与六哥穷追不舍，三方的角逐和赵宰相的施压令他无法再冷静思考，便做了这种违背祖宗的做法。”
　　“他说完后，宣想了很久，觉得很认同，毕竟人在穷途末路时确实会走上歧途。”姜宣说道，说着自己又笑了，“‘歧途’，宣不应该用歧途这二字来形容的。”
　　“你用的无错，他走的确实是歧途。”
　　“可，历史总是由胜者来书写的。倘若六哥没有回来，倘若老将军败了，倘若那金国打进来，太子哥哥还会说五哥走的是一条错误的路吗？”姜宣笑着反问道。
　　“…你想说什么。”
　　“宣不是想说什么，只是在思考五哥当初做下那个决定时的心情。”姜宣脸上笑意不变，“宣是很崇拜五哥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如他一样这样舍得。”
　　姜聆打量着姜宣，突然问道：“你就是用这样的话逗得父皇大笑？”
　　“怎么会呢！宣可不敢将这种话说与父皇听！”姜宣忙否认道，笑得狡猾，“宣只是卖弄了一些小聪明罢了，父皇宽宏大度，愿意捧宣的场子。”
　　“那你为何选择与本宫说这些？你不是四弟身边的人？”
　　四弟二字一出，姜聆明显看到姜宣脸上的笑容出现波动，那波动很短，只是一瞬，又被姜宣用笑容给掩盖了过去——不简单，姜聆想道。
　　“太子哥哥怎会这么说，宣是父皇的孩子，这一点不会变。只是四哥待宣极好，宣与他亲近一些罢了。”
　　姜宣就像一个年轻天真的皇子一样回答，反倒叫姜聆起了疑心。
　　他若是借机与姜聆抱怨姜让如何如何，姜聆可能还会觉得是他为了四哥故意投诚，不会去信，可姜宣这种反应看着却像是暗中示好。
　　虽然那九弟出身卑微，可却有一张巧嘴，能哄得父皇那般。姜聆眯起眼睛，思索着，是否需要在这其中操作一下，将这张可以讨好父皇的牌笼络过来。
　　另一边，周昭容的到访令贺淑妃颇感意外。
　　“本宫还以为她会再犹豫一段时间呢，不曾想这样快来了。”
　　听到董妙的传报，贺淑妃从榻上下来坐在屋中的凳子上，命人备茶备点心，才唤了周昭容进来。
　　也好，既然玢昭媛还没有下定决心，那便借着周昭容的手，将她拉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