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风物》饿了就喝西北风

84、草长鹰飞（五）

　　依水宫中并没有单独给姜让使用的书房，姜让长大后也不怎么宿在宫中，便将阿云带回了自己临时的卧房中，屏退了令一和服侍的侍女后才开口接着问道。
　　阿云的直觉从姜让问出第一个问题时就紧绷了起来。姜让什么都能猜到，他有所预感姜让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失职。果不其然，阿云刚刚在卧房中跪下，姜让就直截了当地问了。
　　“本王问你，父皇和母妃回来的时候，你在何处？你既然已经回来，父皇去见六弟的时候，你又在何处？”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
　　在阿云被贺溪蛊惑着点了头后他就像块木头一样浑身僵硬地被贺溪抱在怀中，贺溪炽热的鼻息打在他的脖子上时他的身体都在很轻微的生理颤抖。
　　就躺在阿云身侧的贺溪自然能察觉到身旁人的战栗，他轻轻抓起阿云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阿云的手还带着凉意，温凉的手掌包裹住他的半张脸颊，为贺溪带去少许的舒适。
　　手掌上传来的滚烫温度和光滑触感，就像一块被放在火上烧的羊脂玉。遑论烛光透过纱织帘帐打在贺溪的脸上，而他还在用带着盈盈水光的眼睛看着自己，所以好容易转过来脑筋的阿云又停运了。
　　热度也爬上了阿云的脸庞，而贺溪看得分明。
　　他低声笑了两声，胸腔的振动触感分明地传递到阿云的身上，就连贺溪吻了吻他的手心都没察觉，落荒而逃地掀开帘帐想要逃出这片温柔乡。
　　但看似无力的贺溪直接伸手勾住他的腰带又将人带了回去。
　　“嘘，来人了。”
　　明明清醒的人是阿云，但最先察觉到来了人的却是贺溪。
　　“属下——！”
　　阿云惊愕地瞪大眼睛，看着捂住自己嘴巴的贺溪，他想呜咽出声，但门外立刻传来了脚步声。
　　察觉到有人进到房间的贺溪表情很是不悦，醉酒的他会将自己所有心情都表现在自己的脸上，这也是阿云第一次看见贺溪表现出这样明显的表情，不由得有些看傻了眼。
　　“殿下，六殿下？您还醒着吗？微臣要为您把脉。”
　　榻外，太医跪了下来说道。
　　而榻内，贺溪只手压住阿云的鼻子和嘴巴，坏笑着骑在阿云的身上，用另一只手抓着阿云的一只手，轻轻用自己的虎牙啃咬着阿云的手腕。
　　“伸胳膊给他，不然就要被发现了哦。”
　　“...！”
　　因为羞怯和惊惧，阿云整张脸都透出了红晕，贺溪柔软的舌头和坚硬的牙齿给他带来的体验是人生第一次，就算贺溪不压住他，他也已经无力再去反抗。
　　为什么？
　　殿下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榻外，太医见帘帐中伸出了一只手，便垂下头认认真真地号着脉。
　　太医的手刚刚放上去没多久，皇帝就也来了这里。听到皇帝来，阿云这下彻底慌了神，在榻上弄出好大一声响，幸好贺溪出言化解了危机。
　　“......”回忆戛然而止，阿云心如死灰。
　　这是他第一次无法回答姜让的发问，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半天，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是属下失职，请殿下惩罚属下。”
　　阿云放弃了抵抗与挣扎，他的心中也十分混乱，急切地需要向来冷静的姜让来让他知道今天所发生的这些都是错误的。
　　可姜让并不打算放过他，仍是追问，将阿云那不愿说出来的真相揭露出来：“那个时候，你在他的榻上，是吗？”
　　“...！”阿云的头埋得更低了，“请殿下惩罚属下。”
　　这便是默认了，姜让冷哼一声：“你自知下人，还敢与主子不清不白，甚至蛊惑主子在殿前失仪。只这一条罪行，就足够本王杀了你，何来的惩罚？”
　　言罢，阿云的身前便传来了当啷一声。
　　阿云抬头，看见了姜让丢了何物在地上：一把匕首。
　　这是要他自尽的意思。
　　君要臣死，臣怎敢不死？
　　阿云拿起匕首，他仍保持着跪姿，姜让没让他起来，所以就连自尽时他都要保持着跪姿。
　　只是他虽然仍然敬重且服从姜让，刻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却没了以往的果断，悬停在脖子上，让锋利的刀尖割破自己的皮肤，鲜血流了一脖子。
　　好奇怪，他有一点不想死。
　　喜爱他的前辈、后辈会不会想他；他越过刀山火海、数次死里逃生，难道就是为了这样的结局吗；而且，殿下、殿下呢？
　　殿下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有点不舍？然后把对他的宠信分给新的属下？
　　纵有万般烦恼，可阿云手上的匕首只犹豫了片刻，就又恢复了往日的果断。
　　他是死士，听从命令是他的本分。
　　阿云闭上了眼睛，匕首刺了下去。
　　***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帐打在贺溪的身上，他在榻上翻了个身，仍闭着眼睛。
　　“阿云？阿云？你在哪儿？”
　　晨起的嗓子尚带着沙哑，但语气中的亲昵却明显是很是相熟的两人才会拥有的。
　　如果按照往日，他口中呼唤的那个人定会先应一声，然后轻轻拉开帘子，唤醒他。可今日，他只听到了帘子外的一声冷哼。
　　“姜景，你还真是胆大。”
　　贺溪骤然睁开眼睛，迅速起身一把拉开了帘子。
　　屋中坐的是穿戴整齐的姜让。
　　“怎么是你？阿云呢？”
　　“他？犯了错，现在不知道还活不活着。”
　　姜让不留情面的话语让贺溪立刻清醒，他连披上外衣都顾不上了，披头散发裸足地下了地，一把揪住姜让的衣领。
　　“你说什么？”
　　贺溪的眼神很是吓人。
　　“本王说，他犯了错，现在不知死活。”姜让毫不畏惧地直视回去，“怎么，你中的药让你的耳朵也不好使了？”
　　“他犯了什么错？而且你为什么动我的人？只有我才能惩罚他！”贺溪顾不上和姜让争辩这些无用之物，他恨恨松开姜让的衣领，转头就要朝着屋子外面走去找阿云。
　　“你说他犯了什么错？本王告诉你。”姜让不急不缓地说道，成功地制止住了贺溪正在离开的脚步。“他身为一介下人，意图勾引主子，与主子纠缠在一起不说，还致使他的主子殿前失仪，甚至传到了陛下的耳中。你说，该杀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