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风物》饿了就喝西北风

14、涸水渡苦（四）

　　姜池和赵近梨在府邸的书房与众官一直商谈到了下午，临近傍晚时那几人才走。
　　赵近梨尚且无事，交谈了一天的姜池却很是乏累，躺在沐浴的木桶里久久没说话，直到快洗完，起身穿衣时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暗访的人怎么说？”
　　“说难民说这些赈灾措施都是在前些日子才开始的，之前当地的官员并没管过他们的死活。”
　　“方才本宫问起时他们又不这么说了，说什么自从去年入秋第一次旱灾开始以来河间府当地的官吏就有在断断续续的施粮，有时候灾情严重了，粮还会施的多一些。”
　　“真是胡说八道。”姜池总结骂道。
　　赵近梨坐在屏风的对面静静听着姜池所说的这些，只在姜池说完之后才回复了自己的看法：“应当是太子出手了。”
　　“必定是的，防着他的弟弟查出他的把柄。”此时姜池已经穿好衣服，披着外套从屏风后走出来，而月儿和玦月正帮他擦拭头发。
　　姜池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从月儿的手中接过手帕自己擦了起来：“你们两个先退下吧。月儿，等下送些汤食过来。”
　　月儿和玦月行礼离开。
　　待两位侍女离开后，姜池才自问自答继续说道：“兄长的胆子可真大，在离父皇这么近的地方都敢如此，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这么短的时间就弄好一切的，这件事若要问起，他们还能搪塞本宫说府里储备不济，全靠兄长出手援助，然后好好吹嘘一番兄长的功绩。”
　　赵近梨默不作声沉思，片刻后才语气不明地说了一句：“那老头，自诩文人雅士，却有着能供养一府难民的财力，实在人不可貌相。”
　　“这不是舅父与本宫早就心知的事情了么，他和兄长根本就没想过隐瞒，回宫后还得跟父皇说起他们一家光风亮节、拿自己的粮饷补给地方百姓。”
　　“且往下走吧，谁都不是完人，不可能毫无错处。”赵近梨将桌子上的茶盏倒满水递给姜池。
　　“殿下，哪怕再密的墙，也会有砖缝；只要有砖缝，就能将整面墙推倒。”
　　——“方才听到赵大人和殿下的话了吗？”
　　在回去的路上，月儿对玦月说道。
　　玦月点点头。
　　“你怎么觉得？”月儿问道。
　　…？
　　月儿这样问，玦月的心中警铃大作，他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神色平静的月儿，答道：“我只知河间府的米面口感不错，不知详细。”
　　月儿也瞥了玦月一眼，微微笑道：“好。”
　　等回到房间、玦月便趁着无人时将今日所闻尽数写下来传给了姜让。
　　玦月便是阿云，奉命潜伏在五皇子身旁时刻跟踪赈灾详情。每日的所见所闻以他的智慧和见识也许不能听出来什么，但殿下一定可以。
　　月儿在做好姜池惯来爱喝的汤品后又端着碗筷回到了姜池房中，此时赵近梨也已经走了，屋中只有姜池一人独坐。
　　“灯这样暗，等下殿下看得眼睛痛了。”月儿放下汤品，一边点燃烛灯一边说道。
　　“痛了就要你念给我听了。”姜池笑着说道，神情罕见得放松，“怎么样，你试探了吗？”
　　月儿点头：“很机灵，避开了月儿的问题。”
　　“我就知道。没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先放任着去吧。”姜池道。
　　次日。
　　一大早，姜池就与赵近梨一同前往知府府邸，等到傍晚才姗姗而归。
　　阿云被安排在府中做事，没有一同前往，但看姜池回来的表情似乎很是不满。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盘子，装作要去送东西的样子跟在姜池的身后。
　　姜池似乎在强压怒火，并未注意到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身影，直接就进屋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阿云抱着盘子，小心翼翼地蹲在窗户下，屋内两人的交谈也隐隐传入了他的耳中。
　　“舅父，他们的账本条款无一处错误，根本天衣无缝。”姜池气愤道。
　　“那就不要再查了，再这样查下去恐怕要引起他们的猜疑了。”赵近梨回复着。
　　在阿云看不到的视角中，姜池表情调笑，就像怒极反笑一般：“兄长防得可真严，对自家弟弟这么严是做什么，生怕本宫不知道他私收贿赂一样。兄长好像不知道，账本太干净反而生疑。”
　　赵近梨瞥了一眼姜池，没回答。
　　姜池说这话就不是想要他回答的。
　　“再这么查下去，只会生疑，还是不要查了。”
　　就像是落败而归一样，来到安州的第三日，姜池带众人就离开了安州城。
　　*
　　“殿下，五皇子已经抵达安州了。”下属将信件递交给正在自己宫中逗鸟的太子道。
　　太子看都没看下属手上的信件，只全神贯注地看着笼中的鸟雀，语气漫不经心：“这是几日前的事情？”
　　“安州路途遥远，想来应当起码三日前的事情了。”
　　“知道了。”太子这才将视线转到他身旁的下属身上，“信上还说了别的么？”
　　“赵近梨与五皇子同行。”
　　冷不丁听到一个人名，太子在自己的脑内回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赵近梨是何人物：“德妃的胞弟？”
　　“是。”
　　听罢，太子嘲讽一笑：“赵大人可真看重五弟，出去溜达还要放条自己的狗去看着五弟。”
　　说完，太子又觉得不该跟下属说这话，挥了挥衣袖转身坐在凳子上：“情况如何？五弟他们从安州的账本上发现了什么吗？”
　　“秉殿下，五皇子好像没发现什么，贺家做的很好。”
　　太子点了点头，满意道：“退下吧。”
　　那信碰都没碰，显然是并不关心其中所写。